第九十二章:是沒聽見還是沒想聽見?
2023-10-01 08:56:16 作者: 一半浮生
程容簡也不知道注沒注意到,抬腕看了看時間,說:「不喝了,走吧,帶你去逛逛。」
他帶她出來,是特地出來逛的?江光光就微微的一愣,已有人過來推著程容簡往外走了。
外邊兒的風裡還是帶了點兒溫度的,拂在臉頰上柔柔的。程容簡回頭看了她一眼,挑了挑眉,說:「你就沒什麼想買的?」
這邊都是商場,逛著倒是方便得很的。
江光光一怔,就回答了一句沒有。程容簡沒再多說什麼,示意人往左邊的商場走去。
走進去江光光才發現這邊是賣珠寶的,程容簡停也沒停一下,直接就讓人推了他進去。
到了櫃檯前,他才側頭看向了江光光,說:「看看,喜歡什麼。」
江光光哪裡想到他說的逛逛就是看這些,愣了一下,就說不用。
程容簡就沒再去看她。修長的手指在櫃檯上敲了敲,示意導購將下面的一對戒指拿出來。
那導購是很有眼力勁兒的,立即就奉承說:「先生您真有眼光,這對戒指僅此一對,寓意為白頭偕老。做婚戒再合適不過了。」
白頭偕老這幾個字用在她和程容簡身上……倒真是有點兒像是譏諷。江光光原本以為程容簡會將戒指放回去的,誰知道卻沒有。
他回頭看了江光光一眼,慢騰騰的說:「覺得怎麼樣?」
這個時候說出拒絕的話來,就是在打程容簡的臉了。江光光不知道他怎麼會想到買戒指,慢吞吞的說:「您看著辦就行。」
程容簡倒是沒指望她會說出什麼意見來,看了看手中的戒指,放了回去,慢騰騰的說:「包起來。」
江光光就微微的怔了一下,程容簡這次沒再回頭,推著輪椅又往裡走。他的一張臉英俊,氣質卓爾不凡,一副貴公子的派頭。一行人在商場裡是引人注目的。
他這樣兒,顯然是還要買東西的。江光光的腳步邁不動一步,對著身邊的阿凱說:「我去一下洗手間。」
說完,不等阿凱說話,她就往洗手間去了。程容簡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的時候。她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了。
她的心思程容簡是清楚得很的,推著程容簡的人見江光光走了倒是愣了愣,問道:「二爺,還要買嗎?」
江光光這樣兒,分明就是在逃開。
程容簡有些漫不經心的,說:「買,怎麼不買。」
那人原本是想問等不等江小姐回來的,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江光光幾乎是逃往洗手間的,在裡邊兒呆了大概二十來分鐘,這才出去。如她所預料的一般,程容簡已經沒在商場裡了。留了一人在洗手間門口等著她,說是二爺已經準備回去了,讓她直接去停車場。
江光光這下不由得鬆了口氣,應了聲好,往停車場裡去了。程容簡是早坐在車裡的,見江光光上了車,這才對前邊兒的司機說:「走吧。」
他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麼兩樣,完全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。江光光是知道自己的小把戲瞞不過他的,想找點兒什麼話題說說,卻又一時找不到話題。
程容簡帶她出來,既然不是讓她見人,那就是買東西了。這點兒,她是完全沒有想到的。
一路上程容簡都沒有說話,江光光同樣是沉默著的,看著窗外有些恍恍惚惚的。剛進院子,車子剛停下來,阿南就過來拉開了車門,在程容簡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麼。
程容簡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,進了客廳,卻是一點兒也沒停留。往書房裡去了。
江光光疲倦得很,也並未在客廳里停留,回了房間,洗過澡之後就倒在床上。她的腦子像一團漿糊似的,想理清什麼,卻什麼也理不清。
江光光正要睡過去的時候,房間裡的燈亮了起來。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,程容簡已上了床,將今天買來的戒指丟給了她,說:「拿著。」
倒是沒說戴不戴,江光光看著,心裡湧起了莫名的東西來,原本是想說東西太貴重的,但不知道為什麼,卻沒能說出口,將戒指收起來放在了一旁。
見她收起來了,程容簡這才睨了她一眼。他是洗了頭髮的,還濕漉漉的,江光光要起床替他吹乾,他卻說不用,直接閉上了眼睛。
他的眉心間是有些兒疲倦的,江光光就想起了今天過來的他的那位二哥。沉默了一下,她開口問道:「二爺,事情都處理好了嗎?」
周來他們雖然是撤走了,但肯定也只是暫時的。他一點兒面子也沒給甑洪光……老宅那邊,他怕是不好交代的。
大概是沒想到江光光會開口問,程容簡睜開眼,懶懶的看了她一眼,說:「沒事。」
江光光就沒說話了,程容簡的視線卻沒有移開,一手在手臂上輕輕的敲著,一張俊臉忽然湊近江光光。江光光原本是以為他要說什麼的,但卻並沒有。他低低的小了一聲,曖昧極了的咬住了她的耳朵,慢條斯理的說:「不是說要感謝我麼?」
他的語氣里是帶了些輕佻的,伸手就關了床頭的燈。
第二天江光光起床時程容簡已經起床了,她昨晚放在一旁的戒指依舊是放著的。她怔怔的看了一會兒,才打開盒子來。
雖是沒有試過,戒指的尺寸看著卻是挺合適的。她卻沒有戴上,看了會兒才拿了出來。找了一根紅繩出來,掛在了脖子上。
沒有胡亂的折騰,江光光的腿傷好得很快,走起路來也不再一瘸一拐的。說是第二天給她打電話的崔遇一直都沒有給她打電話,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打了電話過來,問她在哪兒。
這幾天程容簡的那些產業開始開業,江光光的腿傷好了,他也不再管著她走哪兒。像是,書房的那件事從未發生過一樣。
江光光就和崔遇約定了地兒。她去的時候崔遇已經到了,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碎花旗袍。看著就跟十八九歲的學生似的。
看見江光光,她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,說:「好久沒見你了,怎麼感覺你又瘦了?」
「哪有,一直都是這樣兒。」江光光就笑笑。看了看附近有一家咖啡廳,就說:「去那兒坐坐吧。」
崔遇就應了一聲好。她身上的旗袍做得很精緻,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。在咖啡廳里坐了下來,江光光這才問道:「好久沒見了,你最近過得怎麼樣?」
崔遇微微的怔了一下,隨即笑笑。端起了白水喝了一口,笑了笑,說:「還不是和以前一樣。」
她唇紅齒白的,笑起來臉頰上是帶了小酒窩的。但一雙眸子裡卻是帶了些兒憂傷的。甚至沒敢去看江光光就低下了頭。
「你媽媽怎麼樣?那邊的費用,夠嗎?」江光光又問道。
崔遇這才想起來,她上班的地方是停業了有那麼久的。她稍稍的頓了一下,點點頭,說:「還夠,我以前……多少存了一點兒。」
江光光就點了點頭,侍應生將咖啡送了上來,她就加了一塊糖,攪拌了起來。
崔遇也心不在焉的攪拌著,想說什麼,卻又欲言又止的。過了那麼會兒,她才輕輕的說:「光光,我談戀愛了。」
她的臉上是帶了些紅暈的,江光光沒去看她,認真的問道:「他對你好嗎?」
崔遇微微的怔了怔,過了會兒,才回答道:「有時候覺得他對我挺好的,有時候又覺得他離我很遠。我也不知道。」微微的頓了頓,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的自嘲來,說:「其實,也算不上是談戀愛。」
雖然沒說明過,但他在錢財方面對她是挺好的。還將她的媽媽送到了更好的療養院治療。其實,也就是包養。不同的是,她對人有了感情。
江光光沒說話,沉默了下來。崔遇見她不說話,聲音變得有些澀澀的,說:「你是不是覺得我……」
她說到這兒。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一般,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。眼眶變得紅了起來。
江光光就說了一句沒有,稍稍的頓了頓,接著說:「無論如何,別讓你自己受傷。」
她的聲音沉沉的,有些恍惚了起來。感情這東西,哪裡是可以控制的。有時候,明明知道是飛蛾撲火,但卻仍是忍不住的靠近。
崔遇擠出了一個笑容來,說:「嗯。好了,好不容易見面,不說這個了。」
江光光點點頭,原本是想再問點兒什麼的,崔遇已興致勃勃的說起了別的事兒來。江光光就什麼都沒有再問了。
她的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安穩的,多數時候都是沉默著,聽著崔遇說。坐車回去的時候她是恍恍惚惚的,緊緊的閉上了眼睛。
車駛了那麼一站,她突然睜開了眼睛,車子一靠邊兒上停下她就跳下了車,往和崔遇分開的地兒跑去。
崔遇是看著她上車的,不過那麼十來分鐘,哪兒早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。她大概是已經走了。
江光光也沒再找,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。一支煙抽完,她才重新上了車,這次沒回程容簡那邊,而是去了苟三那小院子。
院子的門是緊緊的閉著的,江光光敲了幾下裡頭都沒反應,這才想到上他估計是躲出去了。
她就沒再敲了,站了會兒,拿出了手機來給可樂打電話。問他有沒有認識的人,她想查點兒東西。
她倒是認識了幾個人的,不過都不怎麼靠譜。而且,她已經脫離了這兒有一段時間了,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人。
可樂倒是很快就給了她電話,也沒問她是要幹什麼。
江光光掛了電話,就撥了可樂給的那個號碼。她一路慢慢的走著的,走到巷子出口處時已是暮色沉沉,她抬頭看了看天邊的火燒雲,靜靜的站了會兒,找了一支煙抽了起來。
她並沒有急著回程容簡那邊,而是慢慢的走著去了小院。雖然在這兒呆了七年之久,但也只有這個小院,才是她最熟悉的。雖然現在,已全變了個樣。
她也沒進去,就在門口的台階上坐著。一下子就想起了老圍牆上長著的那些暗綠暗綠的青苔來。
江光光什麼也不願意去想,怔怔的坐著。直到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,她才回過神來。
電話是阿凱打來的,問她去哪兒了。江光光沒回答,問他有什麼事。阿凱就回答說沒事。她就說她一會兒就回去。
夏天的白天特別長,黑得也很慢。她覺得自己坐了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,天邊的晚霞卻才剛剛褪去。天空一片暗藍。暮色沉沉之下已有飯菜的香味兒,巷子裡有人吆喝著孩子回家,還有時不時傳來的狗吠聲。
江光光恍恍惚惚的,在這一刻,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。活在塵世的煙火之中。
她低頭看了看,她那有些泛白的指尖是微微的顫抖著的。像是控制不住似的,停不下來。
許久之後,她掐滅了手中的菸頭。站了起來。剛抬起頭去,就見周來站在不遠處。不知道站了多久了。
江光光那要邁開的步子就停了下來。她是想問周來怎麼沒走的,卻不知道怎的一時就開不了口。
周來慢慢的走了過來,像是怕她只是幻覺似的,到了她的面前,才叫了一聲阿叡。接著問道:「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?」
「沒去哪兒。」江光光低低的回答。
周來忽然伸出了手,緊緊的抱住了她,喃喃的說:「還好你沒事,還好你沒事。」
江光光微微的怔了一下,這才反應過來車禍的事情他知道了。他不是可樂。更不是崔遇,他的消息是靈通的,怎麼可能不知道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滋味兒,任由著周來緊緊的將她抱著,過了那麼會兒,才問道:「你怎麼沒走?」
既然都已經撤了,他是不可能單獨留下的。周來的聲音是微微的帶著顫抖的,「走了,又回來了。」
他隨著他們返回了京都的,回了一趟家。又立馬回來了。沒看到他,他是放心不下的。他是知道這地方有多亂的。
江光光一時沒說話,周來漸漸的平靜了下來,慢慢的鬆開了她。低低的問道:「受的傷嚴重嗎?」
被貨車撞了又翻下了路坎之下,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受傷了的。江光光沉默了一下,就說了句還好。頓了頓,她開口問道:「你什麼時候回去?」
既然都已經撤了,即便他是又回來了,他也是沒有再留下的理由的。
周來的一雙眸子裡露出了幾分的痛苦來,低低的說:「阿叡。你和我一起回去。」
江光光就笑了笑,淡淡的說:「我和你不一樣,孑然一身,在哪兒都一樣。」停了一下,她接著說:「回去了,就別再過來了。你還有叔叔阿姨,還有爺爺奶奶。你沒有任性的資格。」
她說的說是現實的不能再現實的話,他過來的時候確實是所有人都反對的,尤其是爺爺奶奶。奶奶甚至是以絕食相逼的。可他還是過來了,他的心裡其實是清楚的。要是兩位老人因此有點兒什麼事,他這輩子,都會在自責內疚中渡過。但他,不能不來。
他放不下。在很小的時候,父親就教過他,做人要坦坦蕩蕩。到底,他還是沒能做到。從她無聲無息的消失的時候,他就知道,這輩子,他的心裡。都會有那麼一個陰暗的角落。無時無刻的控訴著他,無時無刻的折磨著他。
周來的眸子裡浮現出痛苦來,再次低低的說:「你和我一起走,再也不要回來。」
江光光沒有說話。周來也知道,這是不可能的。只可惜,他這次來,是一無所獲。當初的資料和檔案,都已經被銷毀。當初的那些人,出的出國,退休的退休。壓根就沒地方可查。
他所知道的東西,和江光光是一樣的。甚至連叔叔,過來是為了什麼都不知道。就像是無頭的蒼蠅,查起來說有多難就有多難。
兩人都沉默了下來,周來是想說點兒什麼的,張張嘴,卻發現是無話可說的。他是那麼的無力。
不知道站了多久,江光光才開口說:「不早了,我走了。你也早點兒回去。」微微的頓了頓,她抬頭看向了周來。說:「車禍的事兒,是你們安排的嗎?」
周來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問起,微微的怔了怔,搖搖頭,低低的說:「不是。我所知道的,沒有這安排。」
江光光也沒有多說,點點頭,說了句走了。還未擦肩而過,周來忽然就拉住了她,緊緊的抱住了她。
江光光的手機在衣兜里嗚嗚的震動了起來。她沒有去接。心裡是滋味雜陳的,低低的說:「回去了,就再也不要過來了。以前的,都忘了吧。照顧好叔叔阿姨,娶媳婦兒,好好的過日子。這裡水太深,別再牽扯進來,叔叔這些年不容易,別連累了他。」
她說著掙開了周來,頭也不回的離開。周來沒再拉住她。走出了巷子。江光光才發現自己的眼角竟然是微微的濕潤的。
她用力的眨了眨,抬頭看著不遠處的燈火霓虹。大排檔里傳來了和酒划拳聲,有微風從臉頰輕輕的拂過,她靜靜的站了會兒,這才往路邊走去。
回到別墅時就將程容簡的車是停在院子裡的,司機正準備將車開到車庫去。他大抵也是剛剛才回來。
江光光進屋的時候程容簡已經換過衣服在沙發上坐著了,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,頭也沒抬。
江光光走到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,叫了一聲二爺。程容簡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,淡淡的問道:「去哪兒了。」
他的語氣是很隨意的。也不像是在問。江光光就回答說隨便逛了一下。程容簡的唇角輕輕的勾了勾,輕描淡寫的說:「電話也不接?」
江光光就想起了那時候的那個電話來,回來的時候她一直都是心神恍惚的,也沒將手機拿出來看看。
她沉默了一下,說:「手機的聲音有點兒小了,沒聽見。」
程容簡似笑非笑的就看了她一眼,說:「是沒聽見還是沒想聽見?」不待江光光說話,他又淡淡的說:「該給你換個聲音大點兒的手機。」
江光光的心裡沉得有些壓抑,想開口說什麼,程容簡已開口說:「飯好了。去吃飯。」
他讓江光光去吃飯,他卻是沒動的。江光光沉默了一下,問道:「您吃過了嗎?」
程容簡就淡淡的嗯了一聲,沒再抬頭。
江光光坐到桌旁的時候阿姨已經盛好飯了,她拿著筷子慢慢的吃著,腦子裡就浮現出剛才進來時司機開去停的車來。
程容簡那句沒想聽見的話從腦子裡冒了出來,直覺告訴江光光,程容簡,應該是去了那邊的小院子的。
她吃得極為的緩慢,看向客廳里時。程容簡翻看著手中的報紙,頭也沒抬一下。她又低下了頭,將碗中的飯一粒粒的吃完。
等著她放下筷子,程容簡已上樓去了。她幫著阿姨將碗筷收拾進廚房,問道:「二爺今天回來得很早嗎?」
阿姨稍稍的想了想,說:「下午的時候回來過一趟,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。您回來的時候他也才剛剛回來。」
阿姨說著就去看了看江光光,頓了頓,接著說:「後來回來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,臉一直都是冷著的。」
江光光就沒再吭聲了,在樓下呆了片刻,這才上樓去。
回房間的時候程容簡是靠在床上的,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說:「有事?」
這話,像是江光光走錯了地方似的。江光光的動作微微的頓了一下,說:「我去給你放水洗澡。」
她的話才剛說完,程容簡就淡淡的說:「不用。」他是眼皮也沒抬一下的,江光光就僵在了屋子裡。大概過了那麼幾十秒一分鐘,她才重新邁開步子,往浴室走去。
門沒關上,浴室里很快傳來了嘩嘩的水聲。程容簡依舊翻著手中的雜誌,頭也沒抬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