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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3:43 作者: 尼羅
    榮祥無聲的嘆了口氣:「都可以。沒有關係的。」

    過了一會兒,顏光琳往榮祥身邊靠了靠:「真沒想到,我們結婚了。」

    說完半天,也沒聽到榮祥的回答。她起身仔細一看,發現榮祥竟然已經沉睡過去了。

    榮祥起的很早。

    顏光琳是睡懶覺睡慣了的,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聽到了榮祥同別人說話。她懵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,然後看到了坐在chuáng邊的榮祥和站在桌邊的小孟。

    榮祥左邊的襯衫衣袖卷到肘部,他正用一個棉球按著手臂上一點。小孟在桌前丁丁當當的不知在弄什麼,待他轉身要出去時,顏光琳才看清他手裡端著個鋼質托盤,上面覆了塊白色的醫用紗布,紗布下面高低起伏,不知是什麼東西。

    榮祥起身將棉球扔到屋角的紙簍里,然後一邊整理衣袖一邊走回來,顏光琳趕緊閉上眼睛,做熟睡狀。直到榮祥重新坐回身邊時,才哼了一聲,雙目迷離的捂嘴打了個哈欠。

    「你醒了?」榮祥回頭看了她一眼。

    顏光琳點點頭,故意裝的混沌無知,隨手抓來衣服披到身上:「你起的好早。」

    「習慣了。你可以多睡一會兒。」

    顏光琳一笑,心想別的女同學都說結婚了要怎樣的辛苦,怎樣的受婆家人氣,可是自己這也算結了婚了,不是懶覺照睡麼?只是榮祥怎麼把那個小孟大清早的就叫到屋裡來了?自己可還沒起chuáng呢,讓人看著多麼不像樣子?

    但她故意的又躺了回去。直到榮祥辦公去了,她方跳下地來,從紙簍中撿出了那個棉球。

    棉球的一面,果然有著一點血跡。

    她的心一下子冷起來,胸口似乎都結了霜:

    「他果然在打嗎啡。」

    在這個清冷而陳舊的院落中,顏光琳一住就是半個月。

    這半個月發生了許多事qíng。榮祥那封電報發出去後,幾乎驚倒了所有顏家人。然後先是顏鎮禪在西京大報上發表聲明,要與她脫離父女關係。接著她三哥顏秩甫風塵僕僕的趕到潼關來了解詳qíng,一併帶了筆錢給他妹子作嫁妝。顏秩甫本來和榮祥沒有什麼jiāoqíng-------他們顏家似乎都沒和這個人大接觸過,所以他簡直不明白妹子是什麼時候和這個榮祥好上的。到了榮家見到顏光琳,他氣的恨不能揍她一頓,可是看到她淚光盈盈的撲過來喊三哥時,又止不住的一陣心酸。

    這麼好的一個妹妹,就白白便宜榮祥那個小子了。

    對於榮祥,他也不知道該採取何種態度才好-------心裡當然是很有芥蒂的,可是自家妹妹不爭氣,主動跑去給人做老婆,導致娘家哥哥也就沒有什麼口實可以硬氣。而且又怕自己這邊態度不好惹惱了榮祥,到時他在妹子身上撒氣。思來想去,他胸中實在是氣悶極了。

    逮到榮祥不在場時,他偷偷的問顏光琳:「他對你還好?」

    顏光琳笑笑:「挺好的,就是話少,像個悶葫蘆。」

    「錢你要自己留好。不夠花了就寫信告訴三哥,知道了嗎?榮祥要是欺負了你,也告訴我。」

    顏光琳聽了這些話,忍不住的眼眶一紅,連忙低下頭:「知道。我也沒有那麼懦弱,沒人敢欺負我的。」

    顏秩甫嘆了口氣:「婚禮總是要辦的。」

    「他說現在不是時候。部下的兵們都要吃不上飯了,長官大擺宴席娶親,影響不好的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那就這麼著結婚了?」

    顏光琳把頭又低了一些:「潼關這地方太小,連好一點的結婚相片都拍不出。不知道要在這裡呆多久。哥,其實我想家了。」

    顏秩甫起身走到窗前,竭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:「過兩天,等爸爸氣消了,我來接你回家,咱們回家住些日子。」

    顏光琳聽出了顏秩甫話語中的哭腔,她心裡難受的油煎一樣,她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,沒臉回去了。

    顏秩甫在榮家住了一夜,第二天便回去了。他前腳剛走,後面馬上又有客人光臨。

    這回是傅靖遠。

    他氣勢洶洶的坐在榮家的客室中,咕咚一口,喝掉了一杯茶-------從西安飛車到潼關,他一路上渴的嗓子都要冒煙了。喝完茶,他順手鬆了松領帶,然後揉了揉眼睛,今天早上出發匆忙,他竟然連眼鏡都忘帶。雖然並不是嚴重的近視,可是他還是有一種臉上光禿禿的感覺,就好像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。

    下人進去通報好久了,也不見榮祥的人影。他等的耐不住xing子,推門出去走到院裡,又來回踱了好一會兒,方見到了榮祥的身影。

    或許是在家裡的緣故,榮祥穿的很是隨便,只在襯衫外面套了件絨線背心。領口的扣子沒系,背心下面也露出一小截襯衫下擺。幸好他是衣服架子一樣的身材,穿成這樣也並不顯得邋遢láng狽。

    見了傅靖遠,他仿佛是很開心,笑嘻嘻的招呼道:「靖遠,好久不見。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皺眉看了他半晌:「你氣色不錯啊!」

    榮祥一邊往客室里走一邊回答:「新婚嘛,當然氣色不錯了。好比靖遠你現在仕途得意,所以也越發的一表人材了啊。」他一歪身坐到靠門的椅子上:「對了,你新近發表了警察局長的職務,我還沒有恭喜你呢!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站在他身邊:「喂,光琳呢?」

    榮祥抬頭看了他一眼,指指對面的桌椅:「你坐。想見內子嗎?可以,我這就讓人去叫她,不過她肯不肯來,我就管不了了。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走去坐下:「先別叫她,我有事同你講。」

    榮祥很得意的瞟了他一眼,見他滿臉沉痛表qíng,愈發的心花怒放。

    「什麼事qíng?」

    「光琳……在這兒開心嗎?」

    榮祥搖搖頭:「當然不開心。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盯著榮祥的臉:「不開心?」

    榮祥起身,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:「她在這裡孤獨寂寞,沒有朋友,無所消遣。甚至連流行的唱片和小說都買不到。這樣的生活,怎麼會開心呢?」說到這裡他悠然回身,似笑非笑的看著傅靖遠。

    傅靖遠依然盯著他:「她還有你啊,和喜歡的人在一起,本身就是一種快樂。」

    「是麼?」榮祥點頭:「我這等凡夫俗子,理解不了你們這些知識階層的愛qíng理論。其實如果沒有我的話,你和顏光琳倒真是天生一對,都是這麼的能異想天開。」

    「哦?」傅靖遠冷笑一聲:「你也覺得你是多餘的那一個了?」

    榮祥又站了起來,他剛剛打完嗎啡,加之同傅靖遠唇槍舌戰,所以有點qíng緒興奮的坐不住:「我的確多餘,我也沒想同你競爭,可是你就是比不過我啊!」他走到傅靖遠身邊俯下身:「是顏光琳來找我的,她就是要嫁給我,我也沒有辦法啊。你說呢?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抬頭,正對著榮祥的嘴唇-------豐潤而有稜角的菱唇,嫣紅潤澤,可說出的話卻句句刻毒。

    「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急著送上門來嗎?因為你找人去她家裡提親了嘛。她是被你嚇跑的。她寧願沒名沒分的跟著我窩在這個小地方,也不肯去做你傅家的二少奶奶。別這麼看著我,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。」他緩緩的直起身:「說起來,討厭你,倒是我和顏光琳之間唯一的共通之處。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怔怔的看著榮祥:「你好像並不愛她。」

    榮祥嗤的笑了一聲:「愛她?我憑什麼要愛她?她有什麼值得我愛的?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站起來直視著榮祥:「那你為什麼還娶她?」

    榮祥聳聳肩,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:「年輕漂亮、gān淨沒病。在潼關,可找不到這樣的貨色呢。」

    傅靖遠抬手握住榮祥的肩膀,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:「你說這些話,就是為了氣我是不是?我上次摔了你,所以你還記恨我是不是?」

    榮祥不動聲色的掙了一下,發現敵我力量相差懸殊。

    「是怎麼樣?不是又怎麼樣?順便提醒你一句,這裡不是西安,我看你敢再碰我!」

    「你恨我沒關係,可是別那樣對光琳,她是真的喜歡你。這世上有人真心對你,是很難得的事qíng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又來這一套!」

    榮祥說這話時,表qíng憤恨而孩子氣的咬了下嘴唇,隨即猛然一個側身,想擺脫傅靖遠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雙手。誰知他身子剛剛一偏,便被傅靖遠用力的擺正回來:「我還沒有說完,你要gān嗎去?」

    榮祥氣極反笑:「你放開我。」

    「我不放!」

    榮祥勃然變色,他照著傅靖遠的面頰,劈手就是一巴掌。

    「啪」的一聲,響的驚人。

    傅靖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弄愣了,他放手摸了摸自己的臉:「你打我?」

    榮祥後退一步:「我打你又怎麼樣?」

    下一秒,兩個人打作了一團。

    小孟站在門外,因為上次見識過榮傅二人表演摔跤,所以雖然聽到了屋裡傳來了桌球之響,也只是不為所動的守在外面,並沒有進屋救主的打算。

    他不曉得,榮祥此刻正被傅靖遠呈「大」字形壓在地上。

    榮祥早就覺得這傅靖遠身上有種「武夫的氣質」,可沒想到他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。而傅靖遠牢牢的壓著他,只感覺這架打的毫無激qíng可言。

    隔著柔軟的絨線背心和襯衫,他能感覺到榮祥的身體-------溫熱而柔軟,充滿了暗涌般的攻擊xing,要想制服他,就得先讓他失去還手之力。

    所以他微微的抬起上身,用手扼住了榮祥的咽喉:「你若能安靜下來,我就放開你。」

    榮祥閉上眼睛:「好,你放開我吧。」

    「你要保證接下來別打架,也別報仇。因為這回可不是我先動手的。」

    他輕輕的動了下手指,榮祥的脖頸白皙修長,從微張的領口中可以看到玲瓏鎖骨------這樣漂亮的頸部,是應該被人愛撫親吻的吧……可是自己正惡狠狠的扼著他……

    沒有等到榮祥的答覆,傅靖遠主動的收回了雙手:「算了,你起來吧……啊喲!!」

    原來榮祥在他鬆手的那一剎那,猛然掙起身,一口咬到了傅靖遠的脖子上。他動作極快極狠,傅靖遠還沒有來得及推他,他已經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。

    傅靖遠跪在地上,用手按著脖頸左側,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。過了幾分鐘,他看看手上,竟有絲絲血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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