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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42 作者: 落筆吹墨
「來,吃塊糕點,是安南那邊送進來的。」太皇太后右手拿起一塊糕點便遞到小安王嘴邊。
聞著便是香甜無比,小安王剛要張口,忽然看到台下萬太妃的眼神,忽地扭了下頭。「不,不吃。」
「怎地,不喜這蜜棗味的,那還有桂花味的。」太皇太后看著這小童天真幼稚的模樣,心裡便是一陣歡喜。
「不吃,會死。」小安王自小便被萬太妃養在深宮,以身子弱養病為藉口,輕易都不帶出來請安。又怕這個非親生子太聰明了會不好控制,因此一直不讓他接觸過多的人,於是便養成了這副性子。
此話一出,太皇太后和萬太妃皆是一驚,李天照皺皺眉頭,呵斥道。「混帳,這是安南的特產,安南人都吃得,你怎就吃不得!」
小安王見李天照發火,立馬抽鼻子哭了起來,萬太妃又驚又怕。「請太皇太后恕罪,是臣妾教導無方。」
太皇太后的臉色慢慢好轉,笑笑說到:「此等小事,一個孩子家家的,懂得什麼,快起來吧,大好日子別因為哀家掃了你們的興。」
說完又哄起來小安王,眾人這才紛紛回席,一時間又重歸到那其樂融融的景象。
小安王猶自啜泣著,太皇太后沒提放他回去,萬太妃也只能眼珠不錯地盯著,不敢造次。
萬太妃看眼珠似的看著小安王,太皇太后想輕笑一聲,卻又沒了心情。轉頭看著這個酷似慶元帝的小皇孫,一時間是百感交集,左手又緊了緊。
「不吃,會死。」小安王的話又迴蕩在耳邊,太皇太后長出一口氣,隨即笑著伸手左手,為小皇孫擦起眼淚。
太皇太后邊擦邊說:「莫哭了,看你,男子漢大丈夫的,趕明兒皇祖母帶你去放風箏。」說到放風箏時,太皇太后的手頓了頓,想起年幼時的慶元帝最喜放風箏。
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苦笑,太皇太后收回了手,小安王也不哭了。吩咐小安王回到萬太妃左右後,皇家酒宴接著進行下去,不多時,太皇太后首先稱身體不適便離席,萬太妃也帶著小安王早早回去。那強大帝國的最高地位者,有些步履蹣跚,雖有宮女扶著,卻也好似不支一般,隨時都有可能倒下。
日子過得飛快,轉眼間金子銀子已經三歲了,眼看著再過一年便可請了先生來教學了,兩個小淘氣蛋已是滿府上下的鬼精靈了。
這日,銀子急匆匆地跑進了易輕寒的書房,用屁股撞開了門,便呼哧呼哧地衝著他喊到:「爹,妹妹不好了,爹,快去看看。」
易輕寒聽了猛地抬頭,大步跟著銀子走到兩個小傢伙的屋子。
屋內無人,只有金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。「爹,爹,咳咳,女兒渾身不舒服。」
易輕寒幾步走上前,看了看後,神色略微放鬆下來。
「爹,女兒渾身懶怠地,沒力氣。」金子見易輕寒不見慌張,又把戲做足,無力地垂著眼皮兒。
易輕寒沒好氣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,自顧自地喝茶,眼皮兒也不抬,不屑地說:「都是大人了,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,坦率點兒,除了桂花糖,想要什麼便說吧。」
金子一咕嚕便爬了起來,下床攬住易輕寒的胳膊,腆著臉說:「爹,就想吃桂花糖嘛。」
「沒得商量。」易輕寒撂下這句話便出了屋子,走到屋門處不自覺地抿起嘴唇,留下兩個小傢伙沮喪著臉。
101、第一百零一章陰差陽錯
自從一年多前的那日飲宴後,太皇太后與小安王便同時病了。
太皇太后是思慮過度憂思成病,小安王卻是不知何病狀,幾個月後,便一命嗚呼,太皇太后也好似脫了層皮一般,身子又垮了一些。
齊王已敗,尤老將軍得勝返朝,萬篤和萬太妃愈發地謹慎小心,太皇太后想要下手還一時找不到機會,直到這日,萬篤被召進宮面見李天照。
「萬指揮使請起,朕今日召你進宮,為的是一件,恩,要私下裡去辦的事。」李天照已經學會了圓滑,再不是那個什麼心思都在表露在臉上的少年了。
「只要能為萬歲分憂,下官萬死不辭。」自從小安王夭折後,萬篤與萬太妃便似沒了魂的人,處處示弱求好,只盼著能留下一條命。
萬家在朝中也有一定根基,太皇太后和李天照就算有心,也是要有正當且充分的理由才能動手的。
「也不是什麼難事,只不過,此事要私下裡,由萬指揮使你親自去辦,朕才安心。」李天照打著官腔,看著跪在面前的萬篤,仔細思索著太皇太后那幾句話。
「尤老將軍破城之時,齊王府里的人,不論是王妃還是歌姬盡皆自戕,但卻並未找到齊王的屍身,朕得知,那個逆賊逃到了東瀛,朕便派你走一趟,將那逆賊捉拿回來,如事出緊急,也可就地正法。」李天照語氣里滿是殺伐果決,昔日裡在廢棄的宮殿裡藏玩的那個少年,儼然已成了執掌整個帝國的強者。
萬篤偷眼看向李天照,微眯了眯眼,上意難測,可以說是對自己投成的考驗,也可以說是一個陷阱。萬篤眉頭抽搐,忙跪下領旨,心裡苦笑一聲,即便是陷阱,自己又怎麼敢不聽從命令呢。
同樣身不由己的還有易輕寒,這日,剛剛回府的他便被一雙兒女抱著大腿纏住了。
「爹,你娘子又出門了。」金子與易輕寒親近些,藍語思禁止府里出現她最喜歡吃桂花糖,因此近些日子是憋了一股子氣呢。
「你娘去了何處?」易輕寒微微皺眉,心裡又是一陣不高興。
「是一個白臉爺爺來接走的,娘說是進宮了。」銀子跟藍語思親些,白了一眼妹妹,一五一十地跟易輕寒匯報著。
易輕寒怒火中燒,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卻不能表露出來,安撫了兩個小傢伙,這才騎馬出了門。太皇太后三不五時地傳藍語思進宮,易輕寒起初還未太在意,最近卻是越來越覺得有些詭異,通過自己在宮中的耳目探知,原來每次李天照都會出現。
男人間互相了解,易輕寒怎能忍得下去,謊稱自己夫人病重擋了幾次,李天照便趁著他在東廠里的時候才來傳召。
此時,這個男人冷靜了下來,重新衡量了一下事態,想想兩個孩子,眼裡不僅閃出一絲殺意。他半生都在懸崖邊行走,早就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,直到遇到藍語思,又有了兩個寶貝似的孩子,他做何事便都要三思了。
通傳後,不多時,李天照便宣易輕寒到了御書房。易輕寒走進屋子,淡淡的龍涎香隱隱約約,李天照正站在案前提筆注視著紙面。
易輕寒不卑不亢地見了禮,這才退到一旁,等著李天照說話。
往昔那個被自己保護的少年,已然成了下一個自己,易輕寒感受得到。
「藍兒姐姐回府了,皇祖母最近總是睡不踏實,就是想找個人來說說話,易千戶這就不放心了,還特特地趕來。」李天照落筆吹墨,似乎很滿意自己桌上的作品,抬頭笑著說,仿佛才看到易輕寒一般。
「萬歲說笑了,臣是來匯報的,東廠百戶鄭通確實與齊王有過聯繫,還請萬歲示下,如何處置。」易輕寒說完便挺直了腰板,心中仍舊有些怨氣。
「此事朕會處置了他,還有一件事,需要易千戶來替朕辦好。」李天照仿佛並不在意那個齊王餘黨。「朕已派萬篤去東瀛,明面上是捉拿齊王,暗裡是給你做事方便。在外面,將他……我是不想再看到他,如若順利的話,易千戶回來便可亮明身份,執掌錦衣衛南北鎮撫司,從此光明正大地與藍兒姐姐……」
李天照說到此處,仍舊有些不甘心的樣子,易輕寒看在眼裡,捕捉到那絲言不由衷。
「臣遵旨。」易輕寒心裡有數,表面上仍舊謙恭著。
走出御書房,看到門口站著的劉大意,兩人對視了一眼,眼裡都有殺意。
匆匆回到府上,藍語思果然已同兩個小人玩鬧起來。易輕寒輕輕走過去,將妻兒攬在懷裡,看著金子手裡的布老虎發呆。
「爹,爹。」金子慣會察言觀色,看著易輕寒似乎有些心事,便張口說到。
「金子乖,喜歡布老虎嗎?」易輕寒伸手摸摸她的頭,將下頜靠在藍語思肩頭,問女兒。
「喜歡。」脆生生的聲音,一臉孩子氣。既然做了他的妻子,做了他的兒女,易輕寒便不會允許他們跟著受苦。
「金子喜歡什麼,都放到一起,爹爹要帶著你們去一個地方,恩,住一段時日。」易輕寒儘量說得雲淡風輕。
藍語思猛地回頭,看到易輕寒眼色,又鎮定下來。易輕寒已經做了兩年的準備,這事她也是知道的,一家人終究要離開這是非之地,只待合適的時機。想起李天照,藍語思不禁有一絲擔憂,三不五時地進宮,總是有各種理由來召見自己,雖已儘量躲避,卻也是無可奈何,只盼著能早些脫身。所幸李天照並不為難自己,就連見面都是在空曠之處說些之前一同逃難之事,並無一絲逾越,藍語思倒也不好如何發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