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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42 作者: 落筆吹墨
她不怨天,也不怨地,人心總是自私的,能爬到太皇太后這個位置,怕是連親生兒子都可以捨棄的,何況只是一個得力的棋子。
連著催了幾次車轎,車夫加快了腳程,這才來到刑部大獄。
夜風陣陣,從轎簾fèng隙里竄了進來,藍語思一個激靈。
跟著衙役走進大牢,愈發地陰冷恐怖,四周不時有低低的□聲傳來,彷如低泣,又好似悲鳴。
習慣了大牢的陰暗,藍語思不經意回頭看去,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躺在干糙上,鞭痕累累。
這還只是普通牢房,那死牢呢,藍語思不敢再想,只覺每一步都是走得艱難,彷如過那布滿荊棘的獨橋一般,步步鑽心。
走過幾十間牢房,終於來到最深處,那間最是漆黑的牢房。呼吸加重,呼吸也有些痛,藍語思摸上臉頰,只覺濕了一片。
96、第九十六章生離死別
鎖鏈響動,彷如划過心間,藍語思如行屍走肉般進了那牢房,看著被綁到木樁上垂著頭昏死過去的易輕寒,只能無聲地哭泣。
她多麼想抱抱他,可卻不敢觸碰。易輕寒衣衫襤褸,鬢髮凌亂,撕開的衣衫處露出那紅黑的肉,觸目驚心。
不知挨了多少鞭子,眼看便是新傷疊著舊傷,外翻著皮肉。還有那被烙鐵燙過的地方,已經潰爛。藍語思無聲地哭著,淚流了滿臉,模糊了雙眼,她想出聲喚醒他,卻無法發出聲音,只能在喉間嗚咽。
伸手撩開他垂在頰邊亂發,露出那張傷痕累累的臉,一道道的鞭痕。終於有了力氣,藍語思大聲哭出來,貼著他的臉頰。
身後的衙役退了出去,萬歲身邊劉公公帶來的人,他不敢得罪。
牢里只剩下兩人,一個相公,一個娘子。
那被綁著的人微微哼了一聲,仿佛迴轉過來,無力地吐了一口氣。費力地抬頭看著眼前人,還以為自己是日思成怔。
幾日來的嚴刑拷打,易輕寒都挺了過來,那鞭子抽在自己身上,只要想著藍語思,只要想著一雙兒女,便覺得不那麼疼了。
他不想死,他還要照顧這個不省心的娘子,沒有他,易輕寒真的不放心藍語思。還有那雙兒女,兒子倒還好些,女兒是一定要好好寵著的,沒爹的女兒肯定會被人欺負。女孩家家的,總要嬌氣些,萬一被壞男人欺負,那可如何是好,他不放心,他不甘心。
仿佛沒了知覺,又忽然有所觸動,迷迷糊糊中,易輕寒仿佛又看到藍語思傻傻的笑,仿佛又觸到那光滑的臉頰,溫軟如玉。
汗水混著血水,從頭上滴到眼角,模糊了雙眼,朦朦朧朧地看不清藍語思的臉,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臉。
易輕寒想說話,無奈張了張嘴仍是難以發出聲音,每當試著說話時,腹腔內皆是一陣劇痛。
「相公。」藍語思泣不成聲,想要抱著他,卻又怕碰疼了他的傷。
「莫……莫……怕……」易輕寒艱難地吐出幾個字,嘴角流出一點血。黑暗的牢房裡只有小窗she下來一絲微弱的光,折she出一點微暗的亮點。
「相公,他們怎麼可以如此待你,你的身上還疼嗎。」如何能不疼,藍語思的問話只是想安慰自己罷了。
「這,這算不得什麼,想當初我們東,東廠審訊,都是要脫皮露骨的。」易輕寒強裝鎮定,不在乎地說。
「相公。」藍語思忍不住哭著,喘不上起來。
「從我進東廠的那一日起,便知有這一天,只不過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。」易輕寒自知再難有轉機,刑部的批文已經下發,如無意外……他斷斷續續地說:「有了你和孩子,我想著早些收手,沒想到……我易輕寒從沒怕過,今日,有些後悔了,我很沒用吧。」
藍語思哭著說:「你知道了,我不知道,我不要你死,我和孩子怎麼辦。」
「莫怕,你於萬歲有恩,他定會保你平安,只是……」易輕寒知道李天照對藍語思很好,但還以為是出於報恩之心,並不知那少年皇帝的心思。
「不。」藍語思說不出話來,只是低低地哭著。
「聽我說,此番兇險,你好好帶著孩子,我若能活著出去,定不會放你到別人懷抱。我若出不去,你便,你便將家產賣了,找個老實人,他若欺負你,你便報我的名字。」易輕寒眼底滿是不舍和不甘,自從有了藍語思,他也想過即使抽身收手,然而一步踏,接下來的一步步便不是自己能說的算的了。
「相公,相公,你告訴我,如何能救你。」藍語思收住哭聲,心亂如麻。
「你,你只要帶好孩子便是了。」易輕寒雖心有不甘,但自知此番在劫難逃,既是先帝的遺詔,且齊王又誠心陷害,況萬太妃一脈又是虎視眈眈。
「相公,你死了,我也不會獨活。」藍語思見易輕寒還是那副大丈夫脾氣,雖說是心疼自己,不忍娘子擔心,但藍語思很怕這是最後一次相見。
易輕寒心如刀絞,將藍語思深深看在眼裡,只想把她印在心裡一般。慘然一笑,儘量裝作若無其事一般,緩緩開口說:「你想我死不瞑目嗎?」
「不,不是,相公啊。」藍語思淚如泉湧,只覺此般是在心頭上插刀。抱住易輕寒便是嚎啕大哭,直疼得易輕寒咧嘴閉眼,卻是忍著沒發出聲音,恐怕這便是兩人最後的親密接觸了,日後再無機會。
「記住,一定要找個老實人,這天底下的男人,重情的不多,貪財的不少,若非必須,莫露了底。我若不在了,恐怕會被抄家,這易府里的一糙一木你是帶不走的。你只管帶著孩子南下,到鎮南城東找一個叫洪天達的人,他會把我藏到那裡的東西給你……本是想日後帶著你和孩子離京之後用的,恐怕……也夠你們這輩子的吃穿用度了。」易輕寒把什麼都算到了,都安排到了,無奈世事弄人。
過了許久,藍語思慢慢抬起頭,看著易輕寒的臉,緩緩說到:「相公,你堅持住,我會救你的。」
易輕寒還欲再說什麼,卻聽牢外一人大笑。「哈哈,是,是要堅持住,免得叫本官沒了興致。」
兩人看去,萬篤抱著雙臂冷笑著踱了進來。藍語思的毛孔都豎了起來,此案雖是刑部負責,但錦衣衛指揮使若想托關係進來,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「你要做什麼?」藍語思不知哪裡來的勇氣,轉過身將已經不成人形的易輕寒護在身後,張開雙臂,流著淚擋著他,似乎只要如此,就能擋得住萬篤。
萬篤冷笑兩聲,依舊走了上來。
「你這賤人,快滾,到了這時還來看老子的笑話,滾!」易輕寒突然對著藍語思怒目而視,狡如野狼狐兔的易輕寒自然知道萬篤的心思,若是自己表現得在意誰,恐怕萬篤便會很很折磨那人,以此來折磨易輕寒自己。
「本官要做什麼?要做的可多了,比如叫易輕寒自己嘗嘗他以往施加於他人的刑罰,這叫什麼?自作自受!」萬篤依舊冷笑著,目光瘮人,說話間便拿出了一把鐵刷。
「賤人,你可看到了,還不快滾!」易輕寒恐怕萬篤一會兒便對藍語思下手,便想讓她儘早離了這裡。
「莫急,易千戶似乎不怕這些刑罰,果然是冷麵冷心的閻羅,只不過不知這樣的話,會不會叫你難過。」萬篤說完便伸手去扯藍語思的前襟,一加用力,便扯開了她的外衫。
藍語思一個踉蹌跌倒在地,那萬篤追上去一腳踩在她的肩頭,伸手便要去扯她的中衣。
易輕寒再也忍不住,如野狼般嘶吼著,目眥欲裂地看著那個人,扯動的鎖鏈聲聲響在空寂的牢房裡,悽慘瘮人。
「你!」易輕寒用盡全力大吼著,鐵鏈將自己的皮肉勒得更深了,絲絲血跡滲了出來,彷如一個從地獄衝破十八層鬼門關而來的惡魔,雖然遍體鱗傷,但卻煞氣逼人。
藍語思趁機咬住萬篤的胳膊,也只是蚍蜉撼樹罷了。
「果然是賤人。」萬篤一掌甩過去,藍語思便鼻孔穿血。
鐵鏈被晃動的森然作響,萬篤還要再扯,只聽一個趾高氣昂的聲音。「住手!」
萬篤怔忪間,回頭看去是那劉大意正居高臨下地看著獄中眾人。
「萬指揮使,莫非雜家走錯了地兒,來了詔獄不成!」劉大意走進大牢,萬篤思索間便放開了手。
「公公說笑了。」萬篤雖與太皇太后一派不睦,但表面上還是不能行差踏錯的。
「公公沒說笑,是萬指揮使做了笑話。」劉大意將藍語思扶起,笑著說:「易夫人是萬歲的舊故,又有恩於萬歲,萬指揮使這是想用強嗎?」
「本官不敢,公公說笑了。」萬篤想了想,往後退了一步,見暫時沒有機會,狠狠看了一眼易輕寒和藍語思,便找了藉口辭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