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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42 作者: 落筆吹墨
之所以要同他一起走,一是有個伴,二也是存了私心的,若是日後他能登上大寶,對易輕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。一路上聽了珠子的講述,原來他是慶元帝端妃的兒子,端妃當年懷了身孕,在生產當日難產而死,孩子也是不幸夭折。人們都以為那孩子真的死了,卻不想是被宮人們偷偷養了下來。藍語思知道,這珠子當是慶元帝唯一的孩子了。此時看著珠子那純純的笑,藍語思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。
「你在這兒等我,姐姐去去就回。」縱是再捨不得,藍語思也得將這件易輕寒親自挑選送自己的衣衫當掉,換些銀錢過活。
珠子看著藍語思遠去的背影,不自覺地覺得心安,收回目光,縮在牆角里等著。
街口嘈雜聲四起,珠子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群人吸引了過去。
「走過路過您別錯過了,有錢的捧個錢場,手裡不方便的您捧個人場嘞嘿。」一個袒胸露辱的絡腮鬍子正拿著鑼吆喝著,底氣十足地說:「咱大力牛走南闖北,憑的就是這祖傳靈藥。看著沒,人往這大石板下面一躺,一錘下去保准吐血,但用了咱大力牛的祖傳靈藥,就沒事,拍拍屁股還能繼續蹦躂。」
「呦,你那大石板和錘子是假的吧,不然你咋就敢說這話。」
「就是,那就再狀如牛吧,那要真是鐵錘,一下下去,腸子都打出來,啥藥這麼靈。」圍觀的群眾你一言我一語,七嘴八舌地議論著。
大力牛急了,仿佛被冤枉般,漲紅著臉對著四周的群眾說:「我大力牛一言九鼎,誰來試試,就躺在這石板子底下,接上一錘,打傷了我給用上我家祖傳靈藥,還附贈一兩銀子,誰敢!」
圍觀的群眾雖說懷疑,但也不敢貿然上前一試。
「哎呦,我突然想起來家裡還有雞沒餵呢。」
「是是,我店裡還沒有照看呢,走了走了。」站在前頭的幾個群眾趁機往回退去,生怕被點中似的。
大力牛神氣地笑著,看著眾人,仿佛找回了自尊心。
「我來試試吧,當真一兩!」一個乾瘦的三十歲上下年紀的男人走了出來,抱著膀子歪著頭看著大力牛,粗布衣衫不合身,空空蕩蕩地掛在那竹竿子似的身子上。
大力牛貌似並不驚訝,但還是輕蔑地說:「這位老兄你可想好了,大夥可都看著呢,我這藥是靈驗的,可也免不了受那皮肉之苦,你可受得了?」
「不怕不怕,一兩銀子呢,砸得砸得。」那乾瘦男人說著便爬上了台子,兩旁的人將一塊石板子放上去,那男人立馬皺了皺眉頭,大呼好重。
周圍群眾倒吸了一口氣,只見大力牛同伴的錘子一下去,那乾瘦男人立馬嘴角流血,竟是四肢癱軟了下去,動彈不得。
周圍人交頭接耳,互相拉扯著往前看,那男人早已被人抬了下去,放到角落裡的一張氈子上。大力牛神氣地對著四周一抱拳,說到:「我大力牛絕不食言。」說完便拿出一個小瓷瓶,將裡面的藥丸倒出兩枚,就著水給那男人服下,末了又調製了一碗藥湯灌了進去。
「如何?這是一兩銀子,就在那兒了,老兄自己去拿吧。」大力牛對著那乾瘦男人說,用眼風一掃不遠處地上擺著的一兩銀子。
乾瘦男人咧著嘴□一聲,竟慢慢爬向那銀子,全不似初時那一動不動猶如死人般的樣子。
周圍人群一陣唏噓,都被這一幕驚呆了。莫說一個乾瘦的人,就算是大力牛躺在石板下,被這一錘下去,恐怕都要躺上個三五月,但這男人服了人家的靈藥,竟然能緩緩爬動了,不可謂不奇,有人便開始猶豫著要買上一瓶在家裡備著了。
「我也試試,我也試試,是一兩銀子嗎?」一直站在人群中的珠子擠了出來,在眾人投過來的目光下有些怯怯地,卻還是堅持著。一兩銀子,有了這一兩銀子,自己和姐姐就不用餓肚子了,就可以住店了,就不必在清晨被凍醒了。
眾人一時間都不再說話,靜靜看著這個瘦弱的少年和愣在當場的大力牛。
「小鬼,這可不是好玩的,快回家吧,別搗亂。」大力牛回過神來,瞪著眼睛對著珠子大喝。
「我,我不是玩兒,我再也不玩兒了,我只是需要銀子。」珠子的頭更低了,聲音細小下去,但還是站在當中不肯離去。不能再讓姐姐挨餓了,自己是個男子漢,要賺錢。
「哎呦,這還不到十五呢吧,別傷著了。」有人嘀咕著。
「我十六了,我是大人了。」珠子倔強地抬起頭,看著周圍的男女老少,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。
「算了,那藥怕是不靈的,你看……」周圍人群又有人嘀咕起來。大力牛恨得直咬牙,若是不讓這少年試上一試,大傢伙恐怕都會覺得自己的藥不靈驗,不敢讓這少年接上一錘。可若是真讓這少年接上一錘,眾目睽睽之下又來不及給他嘴裡塞上一個血包,難不成還真把他打成殘廢?那可說不定就要惹上官非了。
大力牛滿腦子官司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乾瘦的男人,那男人眼裡也是一陣慌亂,沒了主意。兩人合作已有多年,騙藥騙錢的還從未失手,未想今日被這小鬼頭攪了局,兩個老千都沒了主意。
「快點吧,我不怕的。」珠子強忍著心裡的恐懼,自顧自爬上那台子,要趁著藍語思回來之前把這錢掙到手,不然姐姐肯定不會允的。大不了像那瘦伯伯一樣,雖然被打得吐了血,但吃了藥便會無事,受點苦受點傷不怕的,自己是個男子漢了,不能讓姐姐餓到,珠子閉上眼睛想到。
珠子躺在台子上,渾身發起抖來,之前想得很好,但一旦躺上這台子,還是止不住地害怕起來。稚嫩的少年覺得自己長大了,但還差得遠,那大石板往自己身上一放,便如千斤重將自己死死壓住,呼吸不得。
「啊!」珠子漲紅了臉,痛苦地叫了出來。
「小鬼,如何?滾回家去吧。」大力牛料到珠子不堪承受,準備將石板撤下去。
「不,來吧。」珠子想著那香噴噴的包子,和藍語思的臉,堅持著。
大力牛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,舉起大錘卻不敢落下去,只想著石板下的少年快快被壓昏過去,自己就有台階下了。
那乾瘦男人偷偷將嘴裡的血包袋子吐掉,突然眼睛一亮,看著珠子腰際垂下來的玉佩。玉質晶瑩剔透,就算是自己這個不曾見過好東西的粗人都知道那件物事價值不菲。眼看著那少年漲紅了臉,眼看著大力牛已經沒了耐心,乾瘦男人沖了過去,抱住那少年大叫著把石板撤去。
終於有了台階,大力牛心想還是這個夥伴有心計,怎剛才未曾想到呢。
「孩子,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,聽伯伯的話,這銀子你拿著,咱可不試了,聽話。」乾瘦男人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,將那一兩銀子塞到珠子手裡,哭著伸手撫在他背上為其順氣。
珠子快要被壓昏了,腦袋蒙蒙的只看到那乾瘦男人一張焦急的臉,說不出話來。
「讓開,讓開!」藍語思遍尋不見,看到街角處有人圍觀,便擠進來看個究竟。一看正是珠子躺在一個乾瘦男人的懷裡,一時心急便推開眾人,將珠子搶到自己懷裡,怒目而視地看著大力牛等人。
「這位夫人,可不管我們的事,是你家小相公自己個兒要來的,我可沒動他一分一毫。」大力牛連忙像個小孩子似的往後躲,其他人也收拾了東西匆匆離去,生怕圍觀得久了,引來官府的人便說不清了。
藍語思確定了珠子只是被壓得有些回不過血來,並無大礙,這才恨恨地看著周圍人群,將珠子扶到路邊,輕輕為其揉著肚子。那乾瘦男人看藍語思的衣著,也不似有錢人家的,心頭便疑惑起來。之前以為這珠子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小少爺,想著出手一救說不定待其家人來了之後便可得些銀錢,但看藍語思的打扮,心裡便涼了一大半。索性救也救了,那乾瘦男人便跟著兩人來到路邊坐好。
「你是?」藍語思警惕地看著這個乾瘦的男人。
「我叫劉大意,也是窮苦人家的,不能看著這孩子吃虧,就算再險也得救,換了誰都不能袖手旁觀的。」劉大意嬉笑著說,說得輕鬆卻是一直觀察著藍語思的表情。
「我們,沒錢答謝您。」不知為何,藍語思總覺得這劉大意不懷好意。
「無妨,我不求答謝,誰見了都不能袖手旁觀的。」劉大意懷疑藍語思在試探自己,因此說得大義凜然。
「那,我們姐弟倆便告辭了。」藍語思總覺得這人的眼神讓人渾身不舒服,便站起身深鞠一躬,牽著珠子的手向街另一邊走去。
「姐姐,不如讓他跟著我們吧,他也是窮苦人。」珠子對藍語思說,小小的聲音還是逃不過劉大意的耳朵,常年偷盜練就的一雙好耳朵,慣會聽住戶家中是否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