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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42 作者: 落筆吹墨
琉璃瓦頂閃著奇異的光,在湛藍的天空下,枯枝敗葉下的紫禁城顯得格外輝煌。
藍語思由宮人帶著,一路來到東暖閣,進了
屋子便坐在下首的一張小繡墩上,膽戰心驚地等待著那位傳說中的萬貴妃。
隨煙被安排在了外面,屋內只有一個目光呆滯的小宮女伺候著,藍語思知道此時不是多嘴的時候,便安安靜靜地坐著。
66、第六十六章步步驚心
時間一點點過去,藍語思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了,慢慢打量起屋內的擺設。
暖閣北邊是床,床前安硬木雕子孫萬代葫蘆床罩,床框張掛藍暗紅綢緞金絲幔帳;床上安檀香木框琉璃鑲畫橫楣床罩,張掛緞面綢里七彩蜀繡帳子,床上鋪各式繡牡丹等百花錦被。
暖閣與東梢間以黃花梨木雕作間隔,裡面陳設富麗堂皇中帶著一絲淡雅,多為檀香木家具和嵌螺鈿的漆家具。東梢間靠南窗有火炕,兩側擺黃花梨雕福紋炕案,上陳琉璃瓶及珊瑚盆景。
東梢間東側靠牆設一張棕漆嵌螺鈿翹頭案,案上陳設一對辱象牙寶塔。牆上懸掛著緙絲百子千孫圖,兩側懸掛壁掛,案前地面放有一隻薰爐,左側有琺瑯坐墩和八角落地罩,罩內有桌案等陳設。
正看到此處,便見一個宮女進得屋來,躬身說到:「夫人請跟我來,貴妃在西暖閣召見。」
藍語思的心猛地竄到嗓子眼兒,不安地站起身,跟著那宮女出了東暖閣。
迎慶宮的內檐裝修精巧華麗。正間後邊仍未黃花梨木雕的七仙女群板鑲琉璃罩背,罩背前設地平台一座,座上擺黃花梨木雕嵌金童玉女鏡心屏風,屏風前設寶座、香幾、宮扇、香筒等。
來到西次間,北沿炕上正中陳設有紅漆嵌螺鈿炕桌,兩邊陳設有百寶嵌炕櫃,炕下放有紫檀嵌螺鈿腳踏。炕上斜臥一個嬌花一般的美人,正閉目由身前宮女端著薰香,輕輕扇向鼻端。
那美人雙目似閉未閉,似睜未睜,仿佛慵懶的九天仙女,又好似愜意地促狹花神,真是未言先醉人,酣目也爭芳。
那美人便是萬貴妃,萬貴妃慢慢睜了眼,看著屋中跪著的藍語思,待其見過禮後便輕啟朱唇似笑非笑地說:「快別多禮了,初春,看座。」
萬貴妃身邊一名叫做『初春』的宮女忙將藍語思扶起,坐在一旁的小繡墩上。
藍語思見過禮後便低著頭不再說話,早先也學了些宮廷規矩,然後認為憑著易輕寒的官職還不會用到,所以倒也不是很用心,此時方覺尷尬。
「抬起頭來,叫本宮看看。」萬貴妃的聲音很溫婉,仿佛九天彌音,又好似黃鸝清脆。
藍語思慢慢抬起頭,仍不敢直視這個傳說中地位超過皇后的貴妃。
「倒是個麗人,本宮看著就喜歡。」萬貴妃似笑非笑地說:「自從娉婷走了之後,許久沒人陪本宮說話了。」
娉婷是王夫人的閨名,可見兩人關係還算親密。
「民婦惶恐,謝娘娘。」藍語思斟酌著用詞,又跪下說到。
「不必惶恐,你又沒說錯話。」萬貴妃吃了一顆初春遞過來的酸棗,算是午睡後清清口氣。
看她一副慵懶的樣子,定是午睡剛起。貴妃就是好,自己可以隨意休息,不用顧忌別人的感受,就算那人已等了自己一個時辰之久。
「民婦愚鈍,娘娘謬讚了。」藍語思剛剛坐好又要跪下,卻被初春扶起。
「哈哈哈,娉婷說你是個隨和的性子,我怎麼看著這麼拘謹呢。」萬貴妃話鋒一轉,問到:「娉婷近來還好吧,可有與你聯繫。」
藍語思心思百轉,意識到王夫人與萬貴妃的關係定然非同一般,那麼自己表露出與王夫人交好,定然也會有好處。然而又不能太好,如果萬貴妃覺得自己自己被比了下去,肯定會不高興。因此恭聲說到:「接到姐姐一封信,說是一切都好,唯有掛念娘娘,想著早些回京。」
萬貴妃接到過王夫人多封信件,見藍語思只接到一封,心下莫名地舒坦起來,接著說到:「本宮已多次去信,叫她放心,過個一兩年便將王取召回來。屆時就可再在一起說笑了。」
萬貴妃臉上顯出喜色,想是想起了王夫人的種種好來。也難怪,王夫人這性子也真是討人喜歡,藍語思心想。
「知道本宮為什麼喜歡西暖閣嗎?」萬貴妃忽然收住了笑,低低問到。
藍語思心裡一陣抽搐,臉上卻越發恭謹。「民婦不知。」
萬貴妃也沒想過得到什麼答案,自顧自慢慢說到:「因為配本宮的身份呢,東邊上位是給皇后的,東宮住不得,本宮東暖閣東次間也不敢妄想!」
藍語思聽了連忙說:「娘娘這是何故!娘娘德行兼備,代病重的皇后統領後宮,早已是母儀天下。」這類大逆不道的話,就算當著那個早不受寵的吳皇后,大家也是敢說的。藍語思本身就是個沒有骨氣的,又不想給易輕寒惹麻煩,因此打定主意要將這萬貴妃伺候好。
「當真?」萬貴妃促狹一笑,想是方才那話也有指鹿為馬之嫌。
「當真,王姐姐也時常說起娘娘您,今日得知娘娘召見,民婦竟是喜得險些忘穿了披風。」藍語思漸入佳境,不失時機地拍打著。
「娉婷果然沒說錯,你可是個有趣的,比那陸夫人有趣多了。」萬貴妃說到陸夫人時,語氣不由地冷了下來,藍語思聽了心便莫名地緊張起來。
「日後常來與本宮說說話,今日也不早了,你去看了陸夫人便出宮回府吧。」萬貴妃說完又解釋說:「本宮覺得煩悶,便將陸夫人召了進來,誰想那是個悶葫蘆,如今正在別處歇著呢,你去看看吧。」
萬貴妃說完便躺回了暖枕上,不去看藍語思訝異的目光,自顧自閉上眼睛。
藍語思行了禮,心狂跳不止地跟著初春走了出去。萬貴妃將陸夫人召進宮!藍語思預感到不妙,心想陸夫人怕是凶多吉少。那陸夫人自從上次說錯話之後便裝起瘋來,萬貴妃派人多番試探,終究還是召進了宮,不知是何用意!
藍語思走後,萬篤從屏風後慢慢轉出來,不滿地說:「妹妹這是為何!」
萬貴妃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,嘆口氣說:「大哥哥何時才能穩妥一些,她一個早已沒了利用價值的女子,為何偏要花精力!」
「哼!如此叛徒不除,怕是那些死士都要學了去!」萬篤氣得臉紅脖子粗,終是咽不下這口氣。
萬貴妃怒其不爭,白了一眼說到:「帳冊都已到了夏明手上,況且就算捅到萬歲那,我也有把握將你保下來,你還怕什麼!倒是莫要做無謂的事。」王夫人臨走前與萬貴妃說過藍語思,萬貴妃不由得偏袒一些。況且萬篤與萬貴妃同父異母,萬貴妃作為庶女,從小沒少受萬篤親母的氣,雖然看似鐵桶一般,然而私下裡也是互相利用罷了。
萬篤需要萬貴妃的耳旁風,萬貴妃需要萬篤手下辦事,除非對自己有利,不然也不會忙目的為對方做事。
萬篤聽了猶自不忿,看著藍語思離開的方向目露凶光。方才剛到暖閣便聽說萬貴妃已著人傳了藍語思,匆匆交代一句便躲到屏風後。既然話已說到此處,少不得拉回來,於是又坐下來與萬貴妃寒暄。
藍語思跟著初春走出迎慶宮,一路七拐八拐,直來到一處偏僻地,藍語思越走越怕,慢下腳步。
初春轉回身,藍語思走上前來,將腕上一個鏤空牡丹紅珊瑚鐲子脫下來,套在了她的手上說:「多謝姐姐帶路,姐姐長年如此也是辛苦了,這鐲子不成敬意。」藍語思心裡沒底,生怕就這麼被關起來不見天日,或是殺了滅口,因此病急亂投醫。
初春見慣了這些,淡淡一笑說:「夫人不必擔憂,只是去看看,看了就可回府。」說完卻也沒客氣,將鐲子收了繼續走。
藍語思聽了放下心來,跟著初春穿過幾道宮門,直來到一處破敗之地,枯葉雜糙伴著斷枝,不知多久沒掃過了,就這麼胡亂在地。
「孩兒乖,好吃,好吃,吃了就要快快長大。」一個熟悉的聲音,沙啞著說。
藍語思進得門去,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正抱著一個襁褓,倚在一扇破舊的門前,自顧自說著。遲疑了一下,藍語思還是跟著初春走近了,細細看去,正是那陸夫人。此時的陸夫人早已瘦得皮包骨,懷裡的嬰孩也是枯黃褶皺著一張小臉,閉著眼睛嗚嗚咽咽。
掩鼻退後,藍語思聞到一股臭味,那陸夫人正拿著一個黑漆漆的物事,作勢欲往嬰孩嘴裡送。嬰孩低低嗚咽著,陸夫人便把那黑漆漆臭烘烘的物事往自己嘴裡送。
藍語思分不清這是真瘋假瘋,只覺得愧疚無比,若不是自己那日一時氣憤,或許她也就不必裝瘋。藍語思深深不安起來,不敢露出異色,初春看了看兩人,也往後退了退。那陸夫人看到藍語思,眼睛瞬時露出了凶光,瘋也似的起身抱著孩子沖向藍語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