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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42 作者: 落筆吹墨
「不戴,哪有個大男人戴這蝴蝶的,胡鬧!」易輕寒假嗔著說。
「那,戴這jú花。」藍語思手快眼快,又將一隻折成了jú花的金箔紙插到某人頭上。
兩人插上插下,插來插去。最後的場景是,藍語思被jú花插滿了頭。藍語思猜著了這開頭,卻猜不到這結局。
易輕寒雖然高興,但眉宇間總有一抹散不開的愁雲,藍語思看在眼裡,心裡也跟著隱隱沉重起來。
到了晚上,兩人沐浴更衣後,藍語思趴在易輕寒肩膀,為他掏耳朵。
「相公,我今兒又做了一件好事。」藍語思邀功似地說。
「哦,何事?」易輕寒就算不知道是何事,但也清楚總歸離不開錢字。
「我知道,相公身份是假的,那今兒拜祭的祖先也定是假的,所以……」藍語思說著停下了手,惴惴看著易輕寒。
易輕寒放下書,回頭看著她,等待下文。
「所以那三牲祭品我挑了,挑了最小最瘦的豬牛羊。還有,那些果子也是我不喜吃的快放壞了的,三日後焚毀了也不可惜。」藍語思小心地說著。
易輕寒終是忍不住,又氣又樂地勾起手指敲了一下藍語思的額頭,無可奈何地說:「易安就跟著你胡鬧?」
「他不知多贊同了,他還說什麼都聽我的。」藍語思說完,又拉住易輕寒的袖子說:「相公,我備了只最肥的燒鵝,還有你最喜吃的桂花糕,我們今晚,偷偷拜祭你的祖先……」藍語思怯怯地說,看著易輕寒的神情。
易輕寒臉色頓了頓,隨即笑著撫上她的鬢角,柔聲說:「好。」
兩人下了床,藍語思將暖閣里備好的燒鵝和糕點取了出來,放到堂屋桌子上,便拉著易輕寒一同跪下。
「我的祖先,姓……姓榮。」易輕寒看了眼黑暗裡那雙亮晶晶的眸子,輕輕說。
藍語思不敢說出來,在心裡默念著『祖先啊祖先,你雖然沒有外面那些假的風光,但吃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好』。
猛地閒了下來,易輕寒總有些不習慣,上元節這日,在府上閒了幾日便又去了趟東廠,巡視一番後才回府。易輕寒回府路上,見著京城裡雲集了許多商人,把自己的花燈拿到東安門外迤北大街售賣,於是吃過晚飯便帶著藍語思出了府看花燈。
藍語思穿了身男子服飾,跟著易輕寒走在迤北大街上,身後遠遠跟著幾個護衛。
藍語思身材矮小,就像是易輕寒的小弟弟,天黑夜暗,更看不出男女來。
「相公快看。」藍語思手一指前面一家酒肆下面那紮成嫦娥的花燈,興奮起來。「我想要那隻。」
「多看幾家再說,還有更好的。」易輕寒很有先見之明,藍語思這一路上不斷看到更好看的花燈,也就不斷有了新的選擇。
最後,買了幾樣金元寶金麒麟樣的花燈後,幾個侍衛便拿著戰利品回了府。兩人仍舊走在迤北大街上,看著形形□的人,摩肩接踵好不熱鬧。
突然人群前頭一陣騷動,一群婦女結伴排隊穿過人群走了過來,其中一人高舉著點燃的香走在前面,其餘的人三三兩兩自成一對跟在後面。邊走邊說著「走百病,走百病」,祈禱在新的一年裡無災無咎。
藍語思拉著易輕寒跟著走在隊伍後面,路過的白石橋,婦女們便相攜而過,取的是『度厄』之意。
眾人又走到城門處,便開始在黑暗中摸索城門釘。
「摸到了,摸到了。」黑暗中一個興奮的聲音傳來,接著便是三三兩兩的艷羨聲。
藍語思撅著嘴,手上摸來摸去也摸不到城門釘,正失落間,自己被高高舉起。藍語思就勢摸去,摸到了兩顆城門釘,一時高興便叫了起來:「摸到了,摸到兩顆。」
艷羨聲又起,但緊接著便是聲討。「有男子,這怎可以,這怎可以。」
易輕寒和藍語思自知理虧落荒而逃,這群走百病的隊伍,是婦女們的嬉戲,男子是不能參加的。易輕寒見藍語思喜歡,又不放心她一人,所以才借著天黑偷偷混了進來。
跟著也就罷了,還幫著這沒道德的女人作弊,被發現了聲討一番也是活該。
能摸到城門釘,是大吉的兆頭,藍語思興奮地說:「相公,我摸到了兩顆,我們兩人一定會一輩子大吉大利的。」
易輕寒第一次落荒而逃,正渾身不自在,聽了這話不禁心頭一暖。
這一夜金吾不禁,正陽門、崇文門、宣武門俱都通宵不閉,任由百姓往來嬉鬧,士卒校尉則通宵巡邏,維持秩序。藍語思玩累了,跟著易輕寒往回走,正走到街口處,易輕寒停了步子不錯眼珠地看著胡同口的黑暗處。
「相公,怎的了?」藍語思往那黑暗處看了許久,也沒發現什麼異常,這才問到。
易輕寒方才看到一個形容憔悴衣衫襤褸的人,那人不似慶元朝人,倒像是外族異人,在這喧囂的大街上,又因著天黑,或許沒有人注意到,但易輕寒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一定會覺察到什麼。
「無事,沒什麼,回府吧。」易輕寒想跟去看個究竟,但身邊帶著藍語思,恐有什麼意外,便決定日後再說。有了她,自己便有了顧忌,便有了軟肋,再不是以前那個雷厲風行的易百戶了。
過了上元節,這個年便算是過了,歸家的夥計回到鋪子裡,私塾老先生回來繼續授課,易輕寒也回到東廠繼續他的事情。
按著易輕寒所描述的,番役們將符合特徵的可疑人一一帶進了審訊室。易輕寒抬眼看去,只見面前跪了十幾個黑瘦的四十幾歲的男子,鬍子眉毛仿佛都像沒睡醒一般,胡亂地趴在臉上,雙眼膽怯地看著穩坐在案台後面的易輕寒。
易輕寒眼風一掃,指著第三個人問:「你是何人?」
那人一時間成為了眾矢之的,嚇得連忙縮著脖子,用聲音的話語說:「我,我乃,是南邊的災民。」
「所在州府縣衙?」易輕寒緊緊逼問。
那人瑟瑟發抖,說不出來。
易輕寒揮揮手,示意將其他人帶下去放了,這才緩步走出案台後,來到那人眼前。
「再給你一次機會,從實招來,如若不然!」易輕寒沒有說下去,只是把拳頭指關節攥得嘎嘎作響。
那人一路被帶到審訊室時,就看到沿路牢房裡那些慘狀,此時已經嚇破了膽,哆哆嗦嗦著訴說了一番。
夏明在書房裡踱來踱去,想是在做著思想鬥爭。
忽然,夏明停了下來,轉身對易輕寒說:「此事,我帶你進宮面聖。莫怕,有什麼說什麼便是。」
易輕寒低著頭,眸子動了動,應了聲『是』。
易輕寒跟著夏明來到乾清宮,高大的宮牆裡,看似肅靜卻又隱藏著重重危機。一片白雪之下,易輕寒抬頭打量
這座雄偉的宮殿,只見其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,坐落在單層漢白玉石台基之上。
檐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斗栱,下層單翹單昂五踩斗栱,飾金龍和璽彩畫,三交六菱花隔扇門窗。或許,自己的父親就曾走過這條路,自己的祖母,這位當朝一品誥命夫人也曾走過。易輕寒垂下了眼,努力不去想。
62、第六十二章喜怒無常
兩人一路來到南書房,慶元帝身邊的苗總管進去片刻,出來時便是笑臉相迎。「兩位請吧,萬歲爺要立刻見您二位。」
夏明與苗總管拱了拱手,不及說笑便帶著易輕寒走了進去。
一番禮儀不消細說,慶元帝急急問到:「就是你?是如何擒到那安南人的?」
夏明回頭瞥了眼易輕寒,示意他回話。
易輕寒垂首而立,說到:「臣在賞花燈途中偶見一形跡可疑之人,派人搜查之後,嚴加審問。這人自稱是安南國國師,稱安南國大將軍胡松發動政變,殺了安南國國王。他是跟著突圍的軍士逃出來的,一路上與王子失散,輾轉來到我朝求見萬歲,希望能求得發兵助他們剷除叛賊。」
「你這嗓子?」慶元帝微微皺眉,易輕寒的嗓音不似夏明那般尖細,是一種粗糙的沙啞聲。
「回萬歲爺,是那次竊聽吏部尚書書房時,突生大火,被煙燻到了。之後一直疏於調理,就落下病根了。」夏明代為解釋到。
見慶元帝若有所思的樣子,夏明補充到:「老奴也看了那人,形容姿態不似作假,且有印信為證。不過,也保不準是趁機作亂的賊子,老奴恐混淆聖聽,這才扣下了人,沒有帶到萬歲爺這來。若是真讓他開了口,倒是難辦了。」
「恩,做得好,假的倒還好說,若是真的,恐……」慶元帝嘆了口氣說:「達達最近不太平,幾次犯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