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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3 16:12:25 作者: ranana
    咖喱還在添油加醋:「還有那個姓容的,您還記得嗎?這人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,他銷聲匿跡三年,柳卅就是在這三年裡做大的,我看,許多事八成都是姓容的在給他拿主意,當他的白紙扇呢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好了。」雷符口吻微慍,咖喱適時地住了嘴,雷符道:「不管是柳卅還是姓容的,姓李的,都暫且別去招惹,你說的這事我記著了。你也給我記著,青幫的事,朱爺肯定比你我更清楚,他最忌別人替他拿主意,以後你也少在他面前提我這個二把手的名頭,說多了別人還以為我有什麼別的心思,知道了沒有?」

    咖喱卻不買帳:「說句不好聽的,朱爺都這把年紀了,總不至於還整天把著龍頭棍不放吧?青幫不早晚要交給您?」

    雷符哐當放下酒杯,教訓起了咖喱:「朱爺對我有恩,他以後把青幫交給我也好,不交給我也好,我替他賣命,是我的真心,也是我的忠心!你那些話當著我的面說說就算了,千萬不能和別人提,聽到沒有!」

    咖喱輕輕嘀咕了句什麼,混在了風聲里,容匪聽不清。那陣風過去,他聽到雷符嘆息了聲,在說話:「朱爺上了年紀了,疑心病比以往都重,他還坐在這個位子上一天,過去,現在,未來,青幫的龍頭就都還是他。」

    咖喱不言語了,雷符又坐了陣就走了。他走後,咖喱往外打了幾通電話,都是要人好好盯緊了柳卅,密切注意他的行蹤,之後,他也休息了。容匪這才從陽台上下來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龍虎山。

    待他不緊不慢地回到朝陽街,一開門就看到了蜷在沙發上睡覺的柳卅。容匪耳邊反覆響起咖喱與雷符的對話,他用力關上門,砰地一聲,把柳卅驚得從沙發上彈起,醒了過來。他睜開眼睛看著容匪就問:「是你說要去接風宴的,怎麼自己又走了?」

    容匪道:「你們那裡的人身上都太臭了,也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債,實在壞我修為,我就走了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已經完全清醒,眼睛十分明亮,聽到他這番解釋後,僵了瞬,人站了起來,說:「那我也走吧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沒有要留他的意思,就目前的情勢來看,於他於柳卅,他們都不該交往過密,對誰都不好。

    柳卅很快就走到了門邊,臨了想起來什麼,轉身對容匪道:「你家裡的東西我都沒動過,菸葉快沒了,本來想給你買一些,怕你抽的不是普通的菸葉,就沒有買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坐下了,撐著腦袋說:「知道了。「

    柳卅要走不走地在門前猶豫,掠進室內的蒼白月光在作怪,仿佛一片大刀,將他的背影切得瘦削單薄,紙片似的一張,糊在門後面。容匪多嘴問了句:「你現在還住在新舊里?」

    「不住在那裡了,搬去高林廟的廟會街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那倒不遠。」

    「嗯,」柳卅模模糊糊地說,「我還要去龍虎山跑一趟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笑了:「去就去啊,和我說幹什麼,我又沒有要留你過夜。」轉念一想,他又問,「你去龍虎山幹什麼?」

    「之前幹過的工廠里有個工頭找我談事,待遇上出了點問題,好幾個工廠都在抱怨了,希望我能和朱爺說說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摸摸下巴,對柳卅揮了下手,說:」行吧,你走吧,以後也都別來找我了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忙問:「你不是還要請我吃飯?」

    容匪從邊上的柜子里拿了把鈔票出來,對柳卅道:「飯就不吃了,這點錢你拿著,三年雇一個看護,這數目只會多不會少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不肯拿錢,容匪也不強求,就說:「隨便你,你愛在我這裡吃虧就吃吧。」

    他要往臥室里去,柳卅從門邊走開了,往前幾步追上了他,卻又不敢靠太近,就問他:「你是不是真的不能靠近殺過很多人的人?」

    容匪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,他怎麼刻薄他,羞辱他,他都不會從他身邊走開,可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會傷害到他,也不用費勁趕了,他自己就會走了。容匪遂道:「當然了,殺人的人,尤其是不論善惡,什麼人都殺的劊子手,身上濁氣最重。」

    說著他彎腰咳嗽起來,捂住嘴偷眼打量柳卅的反應。柳卅已經徹底沒聲了,默默往後退,離開前他和容匪坦白說:「我就是這樣一個劊子手,你今天和我接近了一整天了,你快調理一下吧,我不打擾你了,刀疤臉我會繼續幫你找的,一有消息我會找人通知你。」

    他低下頭,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出了句最輕最柔的話:「那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了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和他離得有些遠了,聲音又高了起來:「不見歸不見,你可別在別人手上丟了自己的命,要死也得回來我這裡死,聽到沒有?」

    柳卅看看他,再沒什麼光彩照拂著他,修剪著他的身影了。他顯得有些可悲,手握緊了又鬆開,鬆開了又攥成拳頭,仿佛還有許多話要說,但他只是點了點頭,替容匪合上門,把自己關到了門外。

    容匪側耳去聽外面的動靜,柳卅沒有立即離開,許久過去,走道上才響起他的腳步聲,與他身負重傷暈死在他家門口那次是那麼相似,拖拖沓沓,反反覆覆。

    他最後還是離開了。

    隔天容匪搭船去了隆城,找到了之前刀疤臉光顧過的中藥鋪,結果還是一無所獲,比上次更遭的是,他在回雲城的客船上氣息大亂,一口腥甜的血沒能忍住,吐在了自己手心裡。他拿手帕擦了擦手,無奈自語道:「隨便編了個藉口打發他走,可別真讓我自己說中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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