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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03 16:12:25 作者: ranana
    柳卅沒能得到答案,只好自己琢磨,他看到身下的病床,手背上的吊針,床頭邊放著的時不時響一聲的機器,他想,他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,是容匪沒和他在一塊兒的時候了。

    柳卅咳嗽了兩聲,他口乾舌燥,飢腸轆轆,看到近旁的柜子上擺著個果籃,也不要掛水了,自己拔掉針管坐起來,伸手拿了個蘋果在病好服上擦了擦就啃了起來。司馬九龍帶著一隊醫生護士浩浩蕩蕩進來時,柳卅已經把果籃吃得只剩下兩顆火龍果了。

    「這不是胡鬧嗎?」領頭的醫生見這情形,拿走了柳卅手裡的火龍果,指著床說,「先歇會兒,吃東西不著急這麼一時半刻的,我們先做身體檢查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吃了水果,腸胃活動得更積極,餓得更厲害了,不肯躺下,那兩個火龍果到了哪兒,他的眼睛就看到哪兒。醫生要聽他心跳,他沒有不耐煩,卻也不配合,醫生有些生氣了,要柳卅趕緊躺下,說他中了四槍,昏迷三個月,人才醒就這麼胡吃海塞,腸胃受不了,影響恢復。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也過去勸說,道:「柳爺,醫生說的是啊,您還是先別吃了,口渴是吧?我給您倒杯水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問他:「有刀嗎?」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看看柳卅,又看看那個瞪著眼睛的醫生,眼前不由浮現出柳卅在義理和議事堂怒斬瞿星的那一幕,怯怯問道:「您……要刀幹嗎啊?」

    柳卅瞅見他皮帶上掛著的彈簧刀,自己扯下來抓在手裡說:「別亂想,我吃火龍果。」

    醫生聞言,才要發作,司馬九龍先把刀搶了回來,說:「柳爺,可不能這樣啊,您先檢查身體吧,我和曼迪姐,還有好多人都仰仗著您回去處置葉卜那小子呢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想了想,吞了口口水,邊嘟囔著:「我全好了,不用檢查,我自己清楚。」邊老老實實地躺下了。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給醫生陪笑,出去給柳卅弄水喝,順便通知了田曼迪。田曼迪聽說柳卅醒了,讓司馬九龍千萬看住了他,別讓他又單槍匹馬去和葉卜手下那個姓容的火拼。提起這件事,司馬九龍自覺慚愧,拿著熱水悻悻然回到病房前,孰料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容匪,他手裡提著兩個外賣袋子,正要進柳卅的病房。

    「你!站住!」司馬九龍趕忙喊住容匪,衝到他面前,啪地關上門,擋在門口厲色道:「柳爺病重,不宜見客,你還是改日再來探病吧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笑了笑:「我不是客,是他朋友,找他敘舊來的。」

    「上次你們敘舊就敘出四顆子彈,現在還要敘?」

    容匪騰出只手拍了拍司馬九龍:「你和他認識才多久?知道他什麼來歷,以前幹過什麼,想要幹什麼?對他一無所知就這麼護著他,這份忠心,我看到了都覺得感人。」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道:「我對他確實一無所知,我也不明白他想幹什麼,看不透他,但他敢斬瞿星,殺了這個不義之人,我就敬佩他是條漢子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勾起嘴角:「你和他倒是一路人,敢殺敢打就覺得英雄,從不計較後果。」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想要辯駁,門裡頭的柳卅卻喊道:「讓他進來吧,我和他說說話。」

    容匪挑挑眉毛,司馬九龍心不甘情不願地挪開,容匪開門進去後,他不放心,趴在門口想聽牆角,屋裡安靜了陣,又傳來柳卅的聲音:「沒什麼好聽的,你自己到處逛逛吧,我不會走,別擔心。」

    司馬九龍一陣尷尬,走遠了些,在走廊一角坐下,緊緊盯著柳卅病房那一道門。

    病房裡,柳卅見到容匪並不吃驚,看到他手裡提著的袋子,兩眼放光。容匪走到他床前,把袋子裡一盒盒香噴噴的炒麵拿了出來。他給柳卅遞筷子,柳卅端著飯盒撈起一筷子炒麵就塞進嘴裡。

    「躺了三個月,給你十頭牛你都吃得下。」容匪拉了張椅子在靠窗的地方坐下,說道。

    柳卅一抹鼻子,沒理他。

    「上次的事,代葉卜向你道個歉。」容匪道,他上下打量柳卅,問他,「傷哪兒了?」

    柳卅撩起衣服給他看,四個彈孔散布在他腰間,都留了疤,像四個醜陋的肉疙瘩。

    容匪仔細看了會兒,笑著點了根煙:「想起那年你也是在相同的地方殺了個人,出來後還出了名。」

    他還真是來和柳卅敘舊的,末了,添了句:「時代不同咯。」

    柳卅頓了頓,吃完一盤炒麵,伸手去拿第二盒。

    「痛嗎?」

    「怎麼不說話,又成啞巴了,餓得說不出話?」

    柳卅用力擦嘴,費勁地咽下嘴裡的炒麵,他口渴,看到桌邊的花瓶,把花扔到地上,咕嘟咕嘟喝花瓶里的水,抱著花瓶說:「做了個夢。」

    「做了三個月的夢,夠長的。你這一輩子都夢完了吧,那該算是噩夢還是美夢?」容匪站起來,從床頭櫃裡找出了個菸灰缸,拿在手裡,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抽菸。

    柳卅抬起眼睛看容匪,他想起許多許多年前在容匪家裡,那發綠的牆壁上看過的一張水墨畫,他後來知道那些黑山灰水邊上的空白叫什麼了,有個文雅的名字,叫「留白」。容匪就是活的留白,是他濃墨重彩的人生里的留白,他並沒有在他叱詫風雲的傳奇故事裡被留下。他只是他命里的一片空白。

    柳卅看著他,發現他的影子和人好像全都是貼在牆上的掛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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