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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16 作者: 遇時
幾個人說著,幾個知青就要去上工了,跟她打了招呼朝外走,就有個瘦高個兒的男知青走了過來,扶了扶眼鏡兒:「冒昧問一下,薛兕這個名字是您給起的嗎?」
常采萍一邊攪動這鍋里米,一面笑:「我隨口給起的。」
那男人就說:「這可不是隨便取的,咱們裡面都有人不認識這個字兒呢。」
前兒個,四丫去學堂讀書,讓報名字,說是「薛兕」,當時他們這四五個教書的都嘖嘖稱奇,說是個生僻字兒,不知道是誰這麼有能耐,一問才說是常采萍取的,到底啥意思,也沒人說清楚。
常采萍抬頭看他一眼,瘦高,眼鏡兒,背微微有一點兒駝,臉上帶著拘謹的笑容,跟老夫子比起來,就差一件長衫子了。
她記得這個人,叫張志文,好像是還是讀過大學的,學的是文學,她就琢磨著,突然問起這個事兒,是不是想跟她探討一下?
她不強求跟周圍人的關係能做到多親近,但至少在自己底線能保證的情況下,還是要和睦的。
她就細細說起來這名字的來歷,這四丫打小身體不好,這麼大還不會說話,而這個「兕」是板角青牛的意思,寓意著身體健壯,巧的是四丫排行第四,跟「兕」字同音,一個是取了巧,二一個是別人叫一聲名字,就多了一分祝願,算是積福。
這幾個人起初也只是好奇,這麼聽了之後,反而覺得這個名字妙極,幾個人在那兒嘖嘖稱讚著。
那個吊梢眉竟然直接就誇了:「誒喲,這麼幾天時間,咋覺得你變了好多,連名字都取得這麼好聽呢!」
二蛋嘟著嘴:「這有什麼了不得,我四叔還叫薛嘯卿呢,好聽一千倍。」
這孩子不知道撒什麼氣,老是槓常采萍的威風,常采萍就逗他了:「對啊,你四叔小時候還叫狗蛋兒呢,誰能比得上狗蛋兒?」
在場的還不都哈哈笑了,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融洽,大伙兒竟然忘了上工。
霍知語最先反應過來,冷著嗓子說了一句:「還要上工呢。」
他們不像常采萍有一大堆的雜事兒需要做,他們得立刻去上工,幾個人反應過來匆匆朝外走,唯有那個張志文推了推眼鏡兒,撓著頭笑著:「對了,你什麼時候來上課?」
「啊?」常采萍這幾天都忙昏了,忘了自己還是一位人民教師,她腦子裡迅速反應,自己再不上課掙工分,估計就得餓死在茅草棚子裡了,她說:「下午,下午我就來。」
張志文就朝她靦腆笑了一下:「我前天答應孩子們給他們辦一場大的黑板報,你明天可以幫我一起...一起嗎?」
常采萍聽到有人看上了她的才華,她還不得孔雀擺尾似的,可勁兒抖機靈,趕緊笑點頭應著啊。
那張春陽回頭就一拉張志文,拖著人朝外走,嘴巴也不閒著:「先前吳玉龍說辦板報,你怎麼不找他?你小子別是動春心了吧!」
張志文就結結巴巴說:「不...不是,吳玉龍不是明天有事嗎?你們辦的又.....」
這會兒付美琴又在旁邊晃蕩,晃蕩了兩秒,看著這一地的娃,還是忍了一下,打算晚上再跟常采萍說。
幾個男知青打前陣,先走出了門,就偏著腦袋看著門側,皺著眉頭問:「你找誰?」
那人聲音沉沉:「我找薛兕。」
他這聲音又沉又穩,嗓音空空的,擱現代就是那低音炮,荷爾蒙也特別足,幾個女知青都好奇地探著腦袋看,唯見這來人高鼻寬肩,器宇軒昂的,輕輕勾著眼角,就這麼一個笑容都特別神氣。
那吳雙語沒忍住聳了一下肩膀,說了一聲:「好俊!」
霍知語掃了他一眼,也臉紅了一下。
大丫轉過臉也驚喜地喊「四叔!」,常采萍叫這孩子一吼,震得一屁股倒坐在玉米骨上去了,扒拉了兩下都沒爬起來。
薛嘯卿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也朝下掃,這麼深深掃她一眼,轉手把四丫抱在了臂彎里逗她:「李嬸嬸說你們都沒吃,四叔抱你回去吃飯。」
三蛋跳出來說:「常阿姨給我們煮稀飯,都煮上了。」
這會子,鍋里的粥正好熟了,常采萍就叫幾個孩子端碗來,一人端了一碗,這娃一人一碗,鍋里就剩一碗了,她看了眼薛嘯卿,乾巴巴客套了一下:「要不,你也吃?」
薛嘯卿就也瞅她一眼:「嗯。」
嗯?嗯?!常采萍沒聽錯吧,難道對方沒看出來她就是意思意思嗎?再說了,就這麼一碗,他好意思嗎?米沒給她多分幾顆,吃起飯來毫不含糊啊!
常采萍臉上也笑不起來,轉手拿了個碗給他舀稀飯,就聽頭頂有些輕微的嗤笑聲。
「常小姐,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你變得這麼和善?」
常采萍抬頭,對上薛嘯卿深深的眼,眼神中冷漠與審視夾雜:「像重活了一次。」
常采萍聞言一陣,心裡還是慌了一下,她穿過來可不是重活了一次嗎?她直了眼睛,僵了嘴角,不過片刻又反應過來,對方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?
她說:「不要緊,我現在對他們好就行。」說完,頓了一頓,又添上一句:「以後也對他們好。」
她把手裡裝滿稀飯的碗遞給薛嘯卿,薛嘯卿掃她一眼,再掃了鍋里一眼,把四丫放下了,大步走了出去,臨走前丟下一句話:「狗蛋兒這個名字,大家都忘記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