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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00 作者: 夕階酒
「好。」
「我還要戴你送我的那支梔子髮簪。」
「好。」
「明晚我們一起去城外接爺爺吧,帶著小石和小夢一起。」
「好。」
衛梔之前給爺爺寫了信,說了他們要去北邊的事。爺爺回信說會在明日回京城。
拿到解藥後,衛梔怕爺爺跟著擔心,便特意把阮離服用解藥的日子選在了爺爺回來前。
包括耶和安和餘明雨他們,阮離和衛梔身邊的人都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。季舟景也不例外。
知道季舟景事務纏身,他的身份也不適合總往宮外來,衛梔便沒有再請季舟景來府上。
但有辣椒後和朋友們分享的第一頓飯,衛梔還是把每道菜都分出了一些,讓人送進了宮。
隨飯菜一起送進去的,還有阮離寫給他的一封信。
夜已經深了,季舟景在窗邊踱步,手裡一直拿著那張有阮離字跡的書信。
阮離沒有細說,但猜測著他今晚可能會經歷些什麼,季舟景靜不下心來批閱奏章。
終於還是放不下心,季舟景換上衣服出了宮。
他走後,大太監周仲躍站在冷風裡望著夜色,若有所思地低聲道:
「都說帝王無情,也不盡然。」
季舟景到將軍府的時候,沈雲松跟耶和安正在院子裡各自轉圈,兩人都很焦躁。
「怎麼樣了?」季舟景問。
沈雲松見他突然過來,愣了愣,「夜大夫在看著他們倆,還沒聽說有什麼。」
「他們倆?」
衛梔怎麼了?
耶和安幽幽地看向季舟景,「夫婦共擔,想不到吧?」
季舟景對上耶和安的目光,莫名覺得他此時像是個對親家很不滿的衛梔娘家人,而自己就是那個對他家人不好的惡人。
他很想讓耶和安回北國去,盯著當初策劃和實施向阮離種下蠱毒的人這樣看。但知道這筆帳是算不清楚的,便沒有多說什麼。
「我去看看。」
說完,季舟景便離開廳前的院子往後去。
但他沒有靠近阮離和衛梔住的院子,只是縱身躍上了可以看見那邊燭光的屋頂。
季舟景甫一落腳,便看見夜晚月剛端著一盆熱水進屋。
心神凝滯了一瞬,他很快自嘲地笑了笑,開始安靜地等著那邊的動靜。
屋內,阮離和衛梔並肩躺在床榻上,相鄰的手緊緊相握。
兩人都閉著眼蹙著眉,神情痛苦,臉頰上不停地滲出豆大的汗來,不難看出正承受著極大的煎熬。
夜晚月聽姐姐說過,雖然熬過去就能解脫,但解毒的時候阮離也會很不好受。
相比每次孤獨發作的反應,其中折磨只增不減。
她本來擔心,衛梔若看著阮離受罪會難過,會因為無能為力而自責。但夜晚月沒想到,他們倆之間竟然產生了可以分擔疼痛的聯繫。
他們一起在解毒反應里沉沉浮浮,意識都陷入混沌,誰都不會看著對方的狀態心痛。
這對阮離來說是莫大的緩解。對衛梔來說,夜晚月覺得現在的情況也是她不會後悔經歷的。
只能在一旁看著的心疼和真正感同身受跟他一起疼,一定意義上,也許衛梔早就做了她自己的選擇。
夜晚月知道這是他們之間只由彼此共同決定的感情。
誠然夜晚月的醫術不錯,但她此刻也什麼都做不了,只能不斷替他們擦汗,時刻注意著他們的情況。
*
衛梔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這裡。
眼前只有最深最沉的黑暗,壓得她眼睫都不再有顫動的力氣,也讓她頭痛欲裂。
她似乎躺在了一大片碎冰錐里,背脊上每一處都有冰冷鋒利的疼痛在遊走。
在她想努力調整姿勢避開那些疼痛時,它們又結伴移到了她的五臟六腑,在裡面跳起了歡快的舞,一滴一滴凝固了她的血液。
衛梔的潛意識在不停告訴她:「你得回去,還有人在等你。」
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嘲諷:「別白費力氣了。你撐不過去的,也沒人在等你。」
「你早就只有你自己了,消失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。」
像是為了佐證,衛梔緊接著便感覺似乎有什么正從自己的臟腑往別的地方攀爬。
絲絲筋脈被凍住後又都被人徒手掐斷,彎曲尖銳的利甲用盡全力嵌進了她身體深處,又緩慢地拔出,帶出血肉後再緊挨著從下一寸皮膚開始重複攻城略池。
好像是一隻長著堅硬鎧甲的蟲子,頑劣,狠厲,樂此不疲。
很快,這種鑽心的疼痛就遍布全身,沒有一處被遺忘和忽略。
太冷了,太疼了。
好像身上隨便哪一處都是破碎的。
每次衛梔覺得「這就是最疼的了吧」,下一瞬又會有更加銳利的痛來擊碎她那一丁點兒樂觀。
疼痛不斷累積疊加,衛梔的意識也逐漸沉沒在無邊無盡的噬人黑暗裡。
在她快要用完最後一絲力氣,即將放棄掙扎,任由自己隨便被什麼吞沒時,左手突然傳來了一陣完全不同的痛感。
更加鈍,更加悶,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暖意。
不行,不能沉在這裡。
我得回去,還有人在等我。
*
衛梔再睜開眼之前,便先感覺到自己被包圍在熟悉的味道和溫暖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