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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2:00 作者: 夕階酒
「小梔……」
「回去吧,別再來了。我不需要,也不想要你的幫助。你越幫我,他們就越覺得我是個禍害,連正直清白的寧夫子都蠱惑得了。」
「你的幫助對我來說只是拖累。人都是趨利避害的,我也是。」衛梔打斷他的話,提著自己的東西進了院子,從裡面掩上門。
衛梔知道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,但她確實不願意給他帶去麻煩。
衛梔從院門的縫隙里看到寧卓在外面站了很久才離開,背影不可謂不失落。
旁觀過原主所有有關寧卓的記憶,衛梔作為局外人看得很清楚——在父母雙逝後的微末時光里,原主愛上了這唯一的溫暖。
寧卓對原主也並非絲毫無意,是因為顧忌頗多,始終只能站在進退都最合適的位置上暗中幫助原主。但原主最終還是沒撐住。
感情的事旁人很難說些什麼,更何況原主已經離開了,帶著沒有挑破的少女心事一起。但衛梔覺得遺憾,為原主,也為寧卓。
所以她並不打算在寧卓面前偽裝成原主的樣子。就讓他認為原主已經變得和以前不同,能保護自己了也好。
衛梔也在井沿上坐了很久,暮色慢慢沉下來,把她籠罩在厚重的黑暗裡。
她一直低著頭放空自己,呼出了口濁氣後不經意地抬頭瞧了瞧頭頂的天空。
一輪明亮皎潔的明月高高掛在藍黑色的天幕上,點點繁星也都在閃閃發光。夜風輕拂過不遠處的竹林,不知名的蟲子觸到暖暖春意也開始放鬆鳴唱。
天地之間好似只剩下大自然的聲音。
衛梔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幹淨的夜空了,院長生病去世後,還是第一次再有這麼多星子一起爭先恐後地擠進她眼眶裡。
這裡的夜空就像是一塊懂得篩選的幕布,上面只存得住星星月亮這種美好的東西。
「阮少爺,阮府能先收留我幾天嗎?我找到住處就搬走。」
衛梔像是在自言自語,但那縷似有若無的藥香卻又像是給了她回應。
果然,阮離很快就推開院門走了進來。
他換了一身沒有紋繡圖案的素黑衣服,手裡還捏著話梅棒棒糖的小木棒,還是那副清冷俊美的面容。
「阮府臥房很多,實在不行我們就把沈雲松趕去趙府入贅。但阮少爺說了不算,得找阮離才行。」
衛梔這才想起,不久前阮離的確讓她叫他的名字。
聽到他一本正經地開玩笑,衛梔放鬆了些。從井邊走到阮離身邊,她才接了句:「那阮離,我還是拿糖報答你嗎?」
阮離從她手裡接過裝著雞苗的籠子,信步往院外走,聲音裡帶了點不易被人察覺的柔和:「一顆大概不夠。」
衛梔怔愣了一下,很快笑了笑,準備跟上去。
跨出院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,又幾步跑去一堆碎瓷片裡把金創藥瓶撿了起來,在衣服上擦了擦揣進懷裡後才快步跟了上去。
「阮離,你家管飯嗎?價錢貴嗎?我可又窮又能吃。」
阮離在她前面半步,背對著她垂睫笑了笑,沒有說話。
這就有心情和他貧嘴了,似是沒什麼壓得垮她瘦弱的身板。
穿過竹林,徹底把那座已經凌亂不堪的小院隱在夜色里後,衛梔卻注意到後面不遠處綴著的尾巴。
縱是心寬樂觀如衛梔也忍不住問道:
「阮離,你說他們為何如此相信那些神鬼道法呢?」
深信不疑到要聯合起來排擠和傷害一個並沒有做什麼錯事的人。原主甚至因此自盡了。
「有的人是信這世上真有牛鬼蛇神,而憤恨、嫉妒、惡意,才是某些人心裡的厲鬼。」
阮離聲音溫和地說完這幾句話,衛梔聽不出其中有什麼分明的情緒。
但話在心頭過了一遍,衛梔的腳步頓了頓。
這個村子的人說她是命硬的天煞孤星,所以排擠她。
但世上又有多少人說他是暴虐嗜血的魔頭,那些還大都是他在前線浴血奮戰拼死保護過的百姓。
哪怕是在這個小城裡,很多人都已經對那些傳言有所耳聞。他明明什麼都沒做,大家卻都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懼怕他。
衛梔可以離開那座小院,不再回村子,除了那兒她還能去別的地方。可這座小城是他最後的家了,他還能去哪兒呢。
「世上的人太多了,我們堵不住悠悠眾口。」衛梔快步跟上去,和阮離並肩。
「哪怕是用心用命保護過的人,我們也許仍然得不到對方完全的理解和信任。所以只需要去看那些我們能用真心換來真心的人就好了。」
衛梔說得很隱晦,但阮離仍然聽出了其中隱含的信息——她知道他的身份。
阮離的眸子深了深,但他只點了點頭,沒再繼續這個話題。
又走了一段路之後阮離才說道:「沒跟著了。」
衛梔沒有回頭看,語帶輕嘲:「也是難為他們不嫌累,之前就遠遠地跟著看寧卓來找我,還又跟了這麼一路。」
周遭沉默了一會兒,阮離才說:「我果真不如你。」不如你灑脫自如。
阮離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都沒再開口。
衛梔想等阮離以後能順其自然地和自己說起他的經歷和心結,阮離在想為什麼一個才十幾歲瘦弱嬌小的姑娘可以如此豁達。
到了阮府,阮離把雞苗交給下人安置,讓人帶她去客房早點休息後就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