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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蘇氏眼眶有些熱,她低聲應了。
慕容半岑就立馬把哭得傷心的蘇捷抱在懷裡,笑道:「不哭,不哭,我們坐火車去……」
然後抱著蘇捷,在屋子快速又顛簸的奔跑著,蘇捷立馬就斂住了哭聲,咯咯笑起來,腮邊還掛著晶瑩淚珠。
蘇氏瞧著膽顫心驚。
畫樓也道:「半岑,你別嚇著蘇捷!」
「不會,蘇捷最喜歡這樣!」幾個來回,慕容半岑有些氣喘,卻很是高興。蘇捷更是興奮得小臉通紅,依依呀呀摟住慕容半岑,口齒不清,不知道再說什麼。
他雖然說話不連續,卻也能很清楚說出來。
這次著實太歡樂了,都語無倫次。
白雲歸便有些心疼。蘇捷自從出事,還沒有見過大千世界,似養在籠子裡的雀兒。必須送他們走了,等蘇捷再大些,懂得幾分道理,怕是有怨懟。
畫樓叫傭人收拾好客房,讓蘇氏先歇下,然後下樓跟白雲歸說話。
白雲歸洗了澡躺下,正斜倚chuáng頭看書。瞧見畫樓推門而入,他有些驚詫:「不陪親家太太睡?」
畫樓懷孕後期很少出門,四個多月沒有見蘇氏,白雲歸以為她們母女定要秉燭夜談。
「我有些話跟你說。」畫樓坐在chuáng邊,絲綢睡袍依稀可以看見她豐腴肌膚,白皙瑩潤。
她神qíng有些肅穆,白雲歸卻趁機摟住她,將她帶入自己懷裡,低聲曖昧著問她:「什麼話?」
畫樓失笑,推他:「正經話!白雲歸,你別鬧!」
白雲歸嗯了一聲,手沒有動,輕輕摟住了她的腰肢,舔弄著她的後頸,便不再胡來,讓她說話。
畫樓把張家在浙江丟貨的事、跟瞿湘打聽到的事都告訴了他。
白雲歸眉頭挑了挑,沒有多言。
「你知道?」畫樓問他。
白雲歸頷首,又道:「跟南方政府有關。你可記得袁華渠?他如今是南方內閣總理。」
畫樓自然記得。當初白雲展離家出走,是因為他同學彭補之被江浙督軍袁華渠的妻弟陷害入獄。
那時,南邊也亂,袁華渠想要吞併白雲歸,卻反被白雲歸震懾。
她微微點頭:「我記得,當年的江浙督軍。是他截了張家的貨?」
白雲歸搖頭,面色有些沉,語氣亦煩躁起來:「不好說!」
畫樓扭頭,便瞧見他黧黑額頭微蹙,眉頭緊鎖。記得剛剛來到俞州,白雲歸平常就是這個樣子,緊鎖著眉頭,眼眸里暗含煞氣,叫人難以親近。
她纖柔皓腕不禁輕抬,拂過他的臉頰,粉潤指尖在燈光下有玉質的瀅潤。
手有些涼,撫在他臉頰,沁入心脾的舒適,似酷熱夏日的冰雪,白雲歸將她的手按住,不讓她離去。
畫樓不禁輕笑。
白雲歸便順勢將她摟入懷裡,低聲道:「我最近越來越bào躁。從前還覺得能忍受,如今越發看不慣!官場晦暗,我疲於應付,只想這些,帶著你和孩子們,過些清淨日子!」
他記得畫樓說,chūn日搬了藤椅,坐在花樹下聊天品茶,任由漫天似雪晶瑩的花瓣縈繞身側,繁花枝頭只有靜謐與幽香;夏日在梧桐樹下乘蔭,知了聲聲夏更幽;秋日便訪遍似錦緞鋪墊的楓林,冬日圍著壁爐,聽孩子們愉悅笑聲。
歲月靜好。
畫樓聽著他胸膛起伏的心跳,心頭倏然有些波紋,漣漪陣陣。
她摟住他結實有力的腰。
「北邊,衛總統你是知曉的,內閣總理你可能不知道,他姓管,皖中人,除了衛總統的嫡系,北方幾乎都是他的人。衛總統想要和睦北方,就讓他組閣。跟張總統在的時候一樣,內閣負責政務,總統只需蓋章。可管總理主張武力統一華夏,跟衛總統的和平統一相背。而且管總理想把湖北湖南的軍政府,全部換上自己的親信。總統沒有批,總理便稱病,拒絕公辦。」
「北方鬧成這樣,消息傳過來,祖總統居然想打過長江北上,想搶占先機!」白雲歸道。
畫樓嗯了一聲,北方府院之爭她知道,歷史書上有。她記得,這次的府院之爭,管總理落敗,他的武力統一華夏計劃敗北,後來搬去天津頤養天年。他和衛總統少年同窗,中年同袍,最後卻老死不相往來。
衛總統畢竟盤踞京都已有年頭。而且他自己就是從總理到總統的。內閣那些用來對付總統的手段,他都清楚。
當年,他就是那樣對付張總統。
可是南方政府,畫樓沒有太多的注意。
而且現在南方政府的當權者,和她記憶中的歷史也對不上。
按說,白雲歸這樣的身份,如今又高居南方陸軍總司令,就算他後來隱退,歷史不可能一筆不提。
東南都是他的嫡系,他已經是個大人物。
祖總統也想武力統一華夏,畫樓知道。當初總統夫人前來,就算遊說白雲歸的。
可內閣不同意。
「袁總理不想打過去。」白雲歸又道,「江浙是他的地盤,他犯不著為了祖總統一統華夏的理想損兵折將。可他擔心我想建功立業,支持總統……總統也怕我和袁總理暗中結盟,兩人合夥,架空了他的權勢。所以,兩邊都對我有了顧忌。張家丟失東西,不過是前兆,肯定有後招。可是我不知道是誰……」
「白雲歸,你是真心想退?」畫樓聽到他語氣里的黯淡與疲憊,有些難受,抬眸問他。
白雲歸笑:「難不成在你面前,我還故作姿態?」
畫樓沒有笑,神色很嚴肅:「可是你放得下嗎?你以前說,俞州是你辛苦打下來的……」
「可不管是跟了南方還是北方,俞州都不是我私人的!」白雲歸打斷她的話,「我從未想過自立門戶,亦不想去從政。有件事我沒跟你說,當初雲媛來勸說我歸順南方政府,給出的條件不是陸軍總司令,而是內閣總理……」
第261章 除夕夜
畫樓有些驚訝。
不過現任內閣總理是袁華渠,她也能理解。
「放不下……」白雲歸表qíng微悵,「就像孩子,不管長得多大,做父母的總是放心不下。可不能因為我的放心不下,就一直將孩子捏在自己手裡,讓他們折騰去吧……」
畫樓淡淡舒了口氣,推開他,握住他的手,低聲道:「白雲歸,我們籌劃一番,如何?」
白雲歸笑:「籌劃什麼?」
「籌劃如何脫身,既不連累家人,又能避免捲入政治糾紛,還能讓東南五省置身之外,不參與總統和總理相互傾軋……」畫樓眯起笑,明媚眸子裡的黠慧,好似一隻靈巧的狐狸。
白雲歸倏然打起jīng神,看著畫樓道:「好啊,你有什麼好主意?」
她起身,附在他耳邊低喃著。
白雲歸聽完,瞪了她一眼,道:「不行,要是這樣,爹娘怎麼辦?」
畫樓看著他,半晌才垂眸,道:「那你跟程東陽和蘇永等人再商量,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。我覺得這個主意雖然有些絕,卻是最穩妥的。白雲歸,你剛剛還說,做父母的,對孩子總要放下……」
白雲歸微微一愣。
畫樓已起身:「我去睡了。」
次日,蘇氏和蘇捷在官邸玩了一整日。
蘇氏知道清歌只會笑不會哭後,神態頓時不自然,而後拉住畫樓的手,低聲道:「你請人看了沒有?」
畫樓自然明白她的擔憂,故作曲解她的意思道:「看過了,將軍把俞州所有醫院的醫生都請了,說清歌沒事。」
蘇氏蹙眉,聲音更加低了:「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你去廟裡拜拜沒有?請師傅過來瞧瞧沒有?」
「媽!」畫樓聲音不禁也壓低,「將軍說清歌不同尋常,將來是個英雄男兒,您別再說這種話了……」
蘇氏錯愕。
她跟白老太太一樣,臉色青了半晌,見畫樓夫妻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,亦不好掃興。
蘇捷倒是很喜歡清歌。
趁著畫樓和蘇氏在旁邊說話,半岑抱著素約,他就一口親在清歌臉上。
清歌頓時咯咯笑,惹得蘇捷也笑。
蘇氏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。孩子的笑聲聽在耳里,特別安心。可還是心下戚戚焉。
「除了白家人和您,旁人都不知道……」畫樓笑。
可這件事是瞞不住的。
舊曆年尚未過完,整個俞州都知道白總司令的長子白清歌,是個落地便會哈哈大笑的孩子。
甚至有人說:「這孩子將來定是個人物。落地即笑,有種笑這蒼茫寰宇的氣魄,敢叫天地換新顏。」
白雲歸不知從哪裡聽聞了這些,更是開懷,對清歌的喜愛猶勝。
畫樓便笑他:「不准偏心啊,素約也要一樣疼愛。」
白雲歸就抱著她,鬧騰著,畫樓連連求饒。
上次跟她說了隱退之事後,畫樓的主意他不同意,之後便沒有再提。後來畫樓見他找過程東陽和蘇永幾次,談了什麼,也不跟她說。
舊曆年二十八那日,白老太太親自過來,讓家裡人今年都去白公館過除夕夜,還特意囑咐要帶著慕容半岑去。
慕容半岑想去小公館,有些為難。
畫樓輕輕捏慕容半岑的手,一口氣應承下來。
晚上和慕容半岑去小公館。
半岑逗蘇捷玩,畫樓便對蘇氏道:「除夕那日,媽白天多哄蘇捷睡覺,晚飯九點之後吃。我們先去白公館吃了團圓飯,再抱了清歌和素約過來……」
蘇氏眼眸頓時蒙了輕霧,連連點頭,還反覆跟畫樓道:「孩子多穿些,千萬別凍著。天這麼冷,抱出來怪受罪的。」
畫樓笑著說知道。
又陪蘇捷鬧了一會兒,姐弟倆才回了官邸。
畫樓把打算告訴白雲歸,白雲歸想也沒想,道:「可以,就說我晚上還要見下屬,吃了飯就走。明年正月十八就要送親家太太和半岑出去,以後想吃團圓飯也難了。」
美國那邊,房子買好了,半岑的學校也找好了,當初蘇氏給畫樓的金條,白雲歸折合成了美元,存在那邊的銀行,存摺給半岑保管。
也訂好了明年正月十八去美國的船票。
畫樓有些傷感。
白雲歸輕輕摟著她,然後又說:「想想從前遠嫁的閨女,要是從俞州嫁到京都,十年八載都難見娘家人一面。這樣想,你會不會好受些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