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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一向警惕的白雲歸這次不以為意:「我們清歌原本就不同!誰家孩子落地不哭,四天不吭聲,一開口便是咯咯笑?誰家孩子不哭只笑?你想太多了,清歌就是與眾不同!」

    她寧願是個普通孩子。

    畫樓清楚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,所以稀奇古怪的事她能接受。

    「清歌只喜歡你……」她小聲嘟囔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沒有聽清,問她說什麼,她便不再多言。躺下後,畫樓忍不住想,倘若清歌不要白雲歸,而是把那髮夾給她,她也會覺得那孩子不同尋常,而不是疑神疑鬼。

    歸根結底,畫樓還是意難平。

    那是她兒子!

    以後幾天,她不再見客,只守在嬰兒房裡。清歌見到她的次數多了,在她面前笑得也多。

    素約很愛哭,小小不如意便笑得撕心裂肺。

    從前不覺得,如今孩子一哭,她的心便跟著疼起來。

    官邸唯一qiáng顏歡笑的,是白雲靈。自從周太太去世,周如傾奔潰了般賴著張君陽,她的心便緊緊揪著,有些疼,到了現在,早已疼得喘氣都會牽動。

    特別是看著白雲歸一家四口的幸福,越發覺得這裡呆不下去了。

    可是她能去哪裡?

    回白公館,娘和二嫂肯定會不停勸她別犯傻,白白把位置讓出來,便宜了那個女人。

    這些話大嫂不會說,可瞧著她的甜蜜,白雲靈滿心的酸楚。

    她在官邸住了十天,張君陽來看過她兩次。每次都是試探說問她願不願意回去,白雲靈說不願意,他就不再堅持。

    不知道他怎麼想的。

    十一月十五,薇兒生了個男孩,七斤多,賀望書欣喜不已,親自來給畫樓報信。畫樓留他吃飯,他說還有朋友要通知,便沒有多留。

    賀望書一走,白雲靈忍不住,眼淚簌簌落下來。

    第255章 固執

    住了半個月,白雲靈臉頰笑容不見往日明快,妍麗眉眼總有縷縷黯愁,畫樓一直都知道。可她從未在畫樓面前落淚,更沒有哭訴。

    這是她第一次當著人哭。眼淚大顆大顆滾落,似透明水晶,將她衣襟打濕。

    畫樓心疼不已,坐到她身邊,讓她纖削肩頭靠在自己身上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便依偎著她,風絮飄萍般無助,抽抽噎噎,將畫樓的肩頭亦打濕了。

    她來到官邸這半個月,張君陽來過兩次,兩人都是笑盈盈說話,看不出間隙。張君陽走後,白雲靈便隻字不提張家的事。

    既不抱怨張君陽,亦不責怪周如傾。

    她大約在等張君陽的處理法子。

    她不提,畫樓便更加不敢提,怕惹她煩心。

    等她哭過了,洗了臉,眼皮微腫,那黑色瑪瑙般的眸子被淚珠洗過,晶瑩璀璨,顯得神采奕奕。

    她還是什麼都不說,第二天跟畫樓道:「大嫂,我們去看看薇兒吧?明天就是孩子洗三禮,盧家人多,咱們單獨和薇兒說話的功夫都沒有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笑:「行啊,我們先去坐坐。」

    薇兒的孩子叫嘉元,剛剛出世,看不出長得像誰,兩天了,臉已經開了些,手還是皺巴巴的,卻十分討人喜歡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瞧著,眼眶又發熱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想起白雲靈至今無子,心中亦嘆。她生的沒有畫樓那樣順,孩子六個多小時才落地,整個人顯得虛弱疲憊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,你也別急,你結婚還不滿一年。大嫂來俞州,可是一年半才懷了孩子的,而且是雙胞胎,你且安心。」盧薇兒見白雲靈望著孩子,淚盈於睫,便安慰她。

    她因為虛弱,聲音很溫柔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的眼淚原本還能忍住,此刻卻怎麼也不能止,láng狽背過身子,道:「我去下洗手間……」

    出來時,又是眼眶發紅。

    回去的路上,她幽幽跟畫樓道:「這麼多姐妹,就我命不好!」

    「胡說!」畫樓聲音很厲,眼眸不禁攜了怒色,「怎麼命不好?結婚好幾年才生的,比比皆是,你都為人婦,還這樣沉不住氣!誰的一生不是起起伏伏?遇事就自怨自艾,最沒用!你命苦,你還記得采嫵嗎?你有她苦嗎?」

    白雲靈怔怔望著畫樓,半晌才哇的一聲,摟住畫樓的脖子,失聲痛哭。

    這樣哭了一場,人比前段日子jīng神不少。

    畫樓亦好奇張君陽和張家人是怎麼想的,任由白雲靈住在官邸。

    她正想去找張君陽,管家說六姑爺來了。

    比起前兩次的qiáng顏歡笑故作大度,白雲靈沉吟須臾,然後低聲對管家道:「我不舒服,你讓姑爺先回去,好好把家裡事做好,不用擔心我。」

    管家便看了畫樓一眼。

    畫樓挑眉:「怎麼,你聽不懂六小姐的話?」

    管家冷汗直冒,這回聰明過頭了,連忙出去,讓張君陽回去,官邸的大門都未踏入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不由自主起身,望著窗外那抹青灰色大氅,背影筆直卻有些孤寂,慢慢朝自己的汽車走去。快要開車門的時候,又忍不住回望,深邃眼眸里噙了哀痛神色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胸口發緊。

    次日一大清早,管家說六姑爺又來了,要不要請進來?

    白雲靈尚未起chuáng,白雲歸和畫樓正坐著吃早飯。

    畫樓小口小口呷著牛rǔ,好似沒有聽到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見她半晌不語,便抬頭看了她一眼,瞧見的是畫樓面容淡然帶笑,眼眸卻幽靜無波。

    他問管家:「六小姐不肯見姑爺?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來官邸,向來是直接進來,不需要像外人一樣等待白雲歸的接見。如今突然變了規矩,白雲歸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。

    管家低聲道是,又快速睃了畫樓一眼。

    她依舊不語,等這杯牛rǔ喝完,才將透明玻璃杯放下,拿起餐巾拭了唇角。白雲歸亦看了下她,見她神色平常,卻太過於冷漠疏離,知道她心中怪張君陽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道:「請姑爺進來。」

    已是臘月,張君陽穿了件青灰色大氅,裡面穿著咖啡色格子西服,同色馬甲,胸前掛著銀色懷表鏈子,步履穩重走過來,那懷表鏈子泛出銀色光芒,熠熠灼目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臉色清冷,看著張君陽,眸子便染了霜色,毫不客氣道:「靈兒在我這裡住了半個月,我還是頭次看到你登門,你心夠大的!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俊逸臉頰一陣尷尬。他沒有辯解,沒有反駁,低聲認錯:「大哥,是我錯了。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便蹙眉哼了聲,還要教訓時,畫樓倒是做起了好人,笑著問張君陽:「吃早飯沒有?靈兒還沒有起來,你坐下吃飯。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道多謝大嫂,順勢坐到了白雲歸的斜對面。

    吃了飯,白雲靈還沒有下樓,畫樓跟管家耳語一番,然後叫傭人收拾桌子。

    管家上樓去,片刻又下來,低聲跟畫樓耳語:「夫人,六小姐說她明白了,她暫時不餓,不急著吃飯,您什麼時候需要她下來,派人去說聲即可,她都梳洗好了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頷首,轉身便對白雲歸和張君陽道:「靈兒還沒有醒。昨晚不知道鬧騰什麼,估計半夜沒睡,早上就賴chuáng了。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明亮眸子微微一黯。

    三人在客廳下去,白雲歸習慣xing抽了雪茄,點燃之後,滿屋子煙糙香裊裊浮動。

    「君陽,我和你大嫂都覺得你是個明白人,才把妹妹jiāo到你手裡。你姑母家的事我聽說了,你表妹也不容易,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就去了,她自是難過。可你這樣照顧她,算怎麼回事?」白雲歸原本聲音還輕,說到最後,越來越厲,「那麼大的表妹,單獨住在你的院子!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今天才教訓張君陽,肯定是知道了昨日白雲靈拒絕見他的事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沒有在兄嫂面前訴苦,還幫他遮掩了,否則依著白雲歸的權勢和脾氣,她回來的第一天,張君陽和張偲都會被叫過來罵一頓,而不是等到今天。

    張家那些事,白雲歸大約也是道聽途說的。

    張君陽心中暖融融的,靈兒就是這樣讓人心疼,不管自己受了多少委屈,總是先想著他。

    張君陽沒有隱瞞,道:「大哥,是我不對,我沒有考慮靈兒的感受。」旁的話卻不願意多說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又罵了幾句不懂事,張君陽皆不辯解,全部承認下來,只是說他錯了。

    他不想當著白雲歸說家裡事,白雲歸和畫樓都能看得出來。

    周副官整理好了文件,白雲歸今日要見南方政府特派員,便又叮囑幾句,起身走了。

    畫樓端了茶,問張君陽:「不願意在你大哥面前說,能不能跟我這個做嫂子的說?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微愣。

    他沉吟半晌,還是道:「是我對不起靈兒,我會處理好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有些失望,這個張君陽太好qiáng了。他不喜歡旁人cha手他的家事,怕是對方是權勢顯赫一方的白雲歸。

    他很自信自己能解決好。

    「妹夫要如何處理?」畫樓聲音一冷,氣焰咄咄,「是讓靈兒繼續住在官邸,還是接回去和你表妹住一個屋檐下?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垂眸,半晌才抬起眼,眼神有些黯淡:「大嫂,我能不能和靈兒說?」

    「不能!」一向通qíng達理的畫樓語氣如截鐵,「君陽,你別怪大嫂管你的家務事。你不能見靈兒,因為她病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平靜面容微變,蹭地站起來,差點弄翻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盞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怎麼了?」他臉色變得發紫,慌亂望著畫樓。

    卻只見一雙深邃平靜的眼眸,好似寒潭般孤寂清冷。明明如此清湛,卻叫人心底發憷。

    他靜下來,有些訕然坐了回去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哪裡不舒服,醫生怎麼說?」他的語氣迅速恢復了理智,平靜。

    「沒有請醫生。」畫樓亦聲調平和,似跟他打起了擂台,看誰先敗下陣來。

    張君陽眉頭微蹙,不解望著畫樓。

    畫樓捧起茶杯,描金骨瓷茶杯在她白皙似青蔥指尖,若燦霞般灼艷。她聲音低柔緩慢:「心病需心藥醫,請醫生來看有什麼用?前幾日朋友添了一位小少爺,她大哭了一場,藏在這裡的病才發出來。君陽,見了你,她越發不快……」

    張君陽頓時明白過來,又沉默不語。

    這人,畫樓心中有些惱,他如此固執!

    卻又覺得他和自己有些像。

    白家的人都很開通,哪怕是bào躁如白雲歸,跟他說道理,只要他錯了,他會退步,白雲靈自不必說,她鮮有堅持的時候,幾句話就潰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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