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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李六少留在香港的生意很多,都是龍永和唐婉兒負責。後來龍永替六少送貨北上,有樁生意遇到了些麻煩,婉兒要親自去辦理,她的秘書突然也病了,她手頭沒有可用的人,急得團團轉。

    我英文說得不錯,婉兒又當我是朋友般信任,我便臨時做了她的秘書。一趟生意下來,她覺得我表現很好,我亦對做生意有了些興趣,婉兒身邊又缺人手,她勸我留下來幫襯她,開了很高的月薪。

    我遠走他鄉要用錢,在香港耽誤了四個多月,花了一筆錢,想著替婉兒做半年事,拿些薪水,順便也見見世面,兩全其美,我就答應了。婉兒是跟南洋華僑、洋人做買賣,我將來出去,也是跟洋人打jiāo道,摸清洋人的脾氣也不錯。

    現在,我也能單獨管理好幾處買賣,對外只稱自己是夏夫人,旁人也不願意深究。六少一個月前來電,他聽龍永說了我,想把我當成左膀右臂,像龍永、唐婉兒一樣,把產業一部分的管理權jiāo給我。

    我想也沒想便拒絕,唐婉兒勸我,說她當年只是個唱歌的,什麼都不懂,如今亦能撐起一方,在香港和南洋的商界,眾人皆尊稱一聲唐夫人。她說我有天賦,若能留下來,不會比她差。

    我有些心動,也想留下來。

    六少讓我下定決心,把自己身後的麻煩事斷gān淨,以免將來受人非議。我這樣離家出走,是最弱勢的處理法子。當初是個無知婦孺,都敢逃離,如今見過些世面,為何不索xing離婚,名正言順出來做事?

    所以我跟著龍永北上,回山東,找我父兄做靠山,把這些年的不如意說給他們聽。與其這樣熬著,不如破釜沉舟,同吳時賦離婚。我心疼吳家二老,可作為媳婦,這些年我恪守婦道,恭敬孝順,並不欠他們的。」

    屋子裡微靜,只有銀炭偶爾噼啵之聲,夏采嫵軟聲細語裡儘是自信滿滿與果決。

    從前的采嫵是明媚開朗的,卻多少有些qiáng顏歡笑;如今的她,眉宇間沉穩里飛揚著自信,氣質內斂,越發嫵媚撩人。

    畫樓不禁唇角輕揚,笑意便從眉梢里溢出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目露艷羨:「你現在能獨當一面,替李方景做生意啦?」

    夏采嫵輕微頷首。她原本就是極其聰慧的人,不管學什麼,總是愛琢磨出規律,所以她的領悟力極qiáng,學東西的速度令人咂舌。

    半年的功夫,她的成長速度叫人刮目相看。

    龍永從前不看好采嫵,只當她是唐婉兒的秘書,如今才對她的才華和生意上的天賦傾佩不已。有時生意上拿捏不準的,他也會和采嫵商議。

    采嫵總能另闢蹊徑,幫他找個解決法子,龍永便越來越倚重她,才在李方景面前極力保舉她,也幫著勸她脫離從前那段無望的婚姻,開始新的生活。

    這個世上,寶石不管遺落何處,總是寶貝。

    它不能創造,只能尋找。

    一旦找到了,便再也不能放手,否則旁人會覬覦,會奪取。寶貝上有些瑕疵,便如斷臂維納斯,你若是不能發覺她的美,只盯住她的斷臂,你便沒有資格擁有寶貝。

    龍永是個識貨之人,他懂得什麼是寶貝。

    采嫵便是寶貝,倘若非要說她身上有揮之不去的無奈瑕疵,大約就是與吳時賦的那段婚姻。

    執拗於婚姻史的清白,就會失去寶物。

    龍永不介意,采嫵亦知道他不介意。她從來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子,誰對她好,她相信了他的真心,她便不再疑神疑鬼,願意全身心去接納新的感qíng。

    也許,這才是真正潛意識裡讓她下定決心離婚的原因。

    此刻,她沒有說。

    事qíng沒有真正成功,她不想薇兒和畫樓空歡喜。等到她要再次結婚,她一定會親自送請帖來,再把好信息告訴她們。

    管家吩咐傭人做了宵夜,幾個人便圍坐餐桌旁吃了東西。

    女人之間的私密話說完,大家便齊齊坐在客廳沙發,圍著壁爐聊天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已經從龍永口中知道了采嫵北上的目的,亦知道了采嫵在香港的所作所為,很是讚許,道:「女子中不乏才智過人,能力超群者,為何拋頭露面做生意只能是男兒?香港是新派社會,女人能一展才能。夏小姐,你是華夏女xing的領頭者,但願將來的女兒都能擺脫這個社會的歧視,大展拳腳同男兒爭奪一方疆土!」

    說得眾人微愣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驚愕半晌,她才知道白雲歸的心思。

    他雖是舊時代的官僚,可他受過新時代的教育,所學的便是自由民主。他最大的夢想亦是改變舊時代扼制人xing,殘害婦女等等落後思想。

    他自己不會去叛逆,因為他是當權者,他有他的職責。可是他欣賞任何走在時代前端,革新破舊的人!

    賀望書看著白雲歸,眼眸閃爍著別樣光芒,最終,他欣慰一笑,道:「將軍此言,振聾發聵,無言願將軍的大願早日實現。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也笑了笑。

    龍永看了采嫵一眼,只見她垂眸,淚盈於睫。

    畫樓攬了她的肩膀笑:「他隨口一句話,你有這樣感動嗎?」

    「我很感動!」采嫵抬眸,眼眸里溢滿晶瑩眼珠,毫不做作,老實道,「還以為將軍這樣的人眼裡,我所行之事,是叛經離道。聽到這席話,我受之有愧!多謝將軍!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也有些無奈,他不過是隨便讚許幾句,夏采嫵的反應有些過頭了。

    轉念一想,也能理解。

    「夏小姐當得起!」白雲歸補充道。

    說了會話,畫樓叫易副官去訂了凌晨四點離開俞州的火車票,采嫵今晚歇在官邸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便道也要歇在這裡。

    賀望書看了眼龍永,道:「那我也叨擾將軍和夫人一晚,明日跟薇兒一同回去。」

    望著龍永,始終無法將想說的話說出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便好奇看了他們一眼。

    龍永見過白雲歸幾次,從未深談,對他的印象是兇殘軍閥;後來假鈔案,幾乎毀了他的前程,他對白雲歸恨得緊。

    可轉念一想,如果不是白雲歸,他真的能下定決心離開英國商會嗎?英國商會,早已成為jī肋,食而無味棄之可惜。

    離開了,跟著李方景做買賣,他便能發揮自己的才能,找到久違的成就感。從側面上說,白雲歸也算幫了他的大忙吧?

    今晚將近一個小時的jiāo談,龍永發覺白雲歸跟他想像中完全不同,他是個很有思想,亦才gān出眾的人。

    他白手起家,十幾年打下一片江山,靠得並不是運氣!

    再加上他對夏采嫵的一番評價,讓龍永更是心生好感,當著白雲歸的面道:「我和望書是姨母表兄弟……」

    不提他們也是堂兄弟的話。

    賀望書雖有些小小失望,可他願意承認自己是他的姨母表兄,算是進步了。他笑了笑,叫了聲表哥。

    眾人分別要歇息的時候,龍永突然褪下手上的碧璽扳指,遞給畫樓道:「夫人,少爺和小姐的禮物是六少送的,這個扳指是我送的。」

    眾人不解。

    龍永淡然微笑,眼眸幽深裡帶了些戲謔:「第一次見面,夫人就盯著我的碧璽扳指瞧,而後每次相見,夫人的目光總圍著這扳指打轉。當時我以為夫人是龍家的人,心中存了戒備。如今想來,夫人是真的喜歡這碧璽扳指。這是先秦時期的碧璽,是老古董,很少人識貨。況且我如今也不需要這扳指了,望夫人不要嫌棄……」

    嫌棄?這種碧璽是無價寶物,萬金難求,她哪有資格嫌棄?

    只是無功不受祿,這麼重的禮,畫樓有些猶豫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卻笑著替畫樓接下,道:「她最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,多謝你!」

    第250章 香餑餑慕容半岑

    送走采嫵和龍永,畫樓拿著那碧璽扳指把玩,怪白雲歸:「收他這麼重的禮,回頭他有事相求,還不清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接了過去,在燈下有幽暗光澤流轉,裝飾著古樸的龍紋,用ròu眼看著,不見其特殊之處。可細細摩挲,有暖玉般溫潤質感,那龍紋分明,在指端形成了騰雲駕霧般觸覺。

    「這東西不錯,你很有眼光。」他故意轉移話題。

    畫樓不語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將那扳指遞給她,她斜倚著沙發靠背,身子軟軟深陷,道:「將軍不說為什麼接下,我就不要。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深邃眼眸微睞,片刻才將她摟入懷裡,低聲咒罵:「你這樣聰慧做什麼?」

    畫樓依舊沉靜不言。

    「畫樓,國內政治越發混亂。」他正色道,「我想謀劃一番,辭了陸軍總司令,闔家遷往南洋。去南洋買幾座莊園,再買幾千畝地,在香港置辦些房產,辦幾家實業公司,日子不會比俞州差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心中微動。

    她緩慢思量了許久,把記憶中的二戰勾起了,依稀二戰時,新加坡等地也有戰火吧?

    她對世界歷史的了解不算太深,只記得當時南洋大多數是英國殖民地,而英國對抗日很不積極,日本人肯定是侵占了新加坡等地的。

    什麼時候侵占的,她又不是很肯定,不免猶豫起來。

    她和孩子們走,不管去哪裡,生活總能安逸;可白雲歸還有一大家子族人,最多十五年後,日本人就會占領廣東,那麼俞州定是勢如破竹,這些族人怎麼辦?

    倘若白雲歸能丟下他們,獨自躲起來享受安逸,他便不是白雲歸了。

    全部把他們帶去美國不現實,最好的結果是南下香港,然後去南洋。

    等到真的發生了動亂,亦能最快的速度回國,把人全部接走。

    南洋……

    畫樓沉思著,耳邊響起白雲歸低醇的聲音:「你最是愛享受,我知道你不願。可如今這局勢,我看不下去……我是軍人,不想跟他們鬥智鬥勇玩花槍,這些政治的把戲太齷齪。畫樓,你若是不喜歡南洋,我們住在香港也未嘗不可。夏采嫵在香港,還有高夫人和高小姐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回神,笑容恬柔,道:「所以你接下了奧古斯丁的扳指,便是有意結jiāo他,好謀劃南遷之事?」

    語氣柔婉,沒有半分不悅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眉頭微松。

    他討厭政治的傾軋,因為他是軍人。他也擅長謀算,卻不能因為這些謀算,毀了軍人的錚錚傲骨。

    他寧願放棄。

    去年他便生了隱退之心,卻放不下自己的嫡系部隊,放不下東南的百姓。如今才下定決心,是出了何事?

    不過,他有心歸隱,不會觸犯旁人的利益,就算出了事,也傷不到他和白家,畫樓便沒有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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