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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而且那兩個孩子都心不在焉,明顯一副剛剛吵過架的模樣。
高夫人和高家兩位少奶奶都狐疑看了畫樓一眼,畫樓只裝作不明白,繼續看她的牌。
白雲靈再好的牌興也被破壞了。
下午四點多,高夫人便道要回去了。
畫樓極力挽留她們吃晚飯,高夫人委婉拒絕,還邀請畫樓去高家做客。
畫樓沒有明確回應,只說再看時間,如果有空一定去。
高平莎回到官邸,再也忍不住,誰也不搭理,衝上樓去,蒙住頭嗚嗚哭起來。
兩位少奶奶便連忙跟了上去。
三位少爺便都望向高夫人:「怎麼回事啊?」
高市長甚至問:「你今日去探白夫人對平莎和慕容少爺婚事的態度,白夫人怎麼說?」
第226章 嫡庶
樓梯口女兒和兩個兒媳婦的腳步聲消弭,高夫人才回神,聽到丈夫問話,修眉微蹙:「慕容少爺帶著平莎四處玩,白夫人什麼都沒說。倘若她不喜平莎,自然會以男女之別,讓慕容少爺留在跟前。只是……」
說罷,長長柳眉更深擰起,「平莎和慕容少爺一開始好好的,怎麼突然鬧起脾氣?」
高大少爺高煙寺便笑了:「平莎向來脾氣不好……」然後見母親投過來的眸光里含了嗔怒,忙換了口風,「小孩子鬧脾氣不是常事?我們像他們那樣大的時候,鬧得比他們凶。」
他們兄弟訂婚早,跟未婚妻常有往來,拌嘴吵架是家常便飯。
高二少爺高晚鐘也接口安慰母親:「關鍵是白夫人的態度,小孩子今天鬧,明天好……」
高夫人這才鬆了口氣。
高市長看了眼兩個模樣九成像的雙胞胎兒子,和俊逸寡言的三子,表qíng悵然:「你們像平莎那麼大的時候啊……」
想不起兒子們十四五歲的模樣了。
轉眼二十多年,兒子們都是大人。他每年見孩子們兩三次,每每都覺得他們變化日新月異。小時候孩子們不懂事,見到父親還會笑嘻嘻問,您為什麼是我父親?
長大了也明白道理,這等不孝之言不提,態度越發恭敬,感qíng上就越發疏離,好似每年陪母親會俞州,是他們的任務。
他們只是陪著母親來,並不是來看望這個父親。
聽到高市長的話微帶傷感,幾個孩子表qíng有些訕,真怕體態漸老的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艱辛。
高市長瞧在眼裡,神色更是悲涼,好半晌才把qíng緒掩好。
高夫人也不出聲。
她和孩子們盡妻子和兒女的義務,可不負責安慰這男人的心傷。年少夫妻感qíng便淡薄,到了今時今日,對面的人和陌生人又有什麼區別呢?
「平莎和慕容少爺的事,暫時應該不好說,至少等兩個孩子和好了才能開口。」高市長仿佛看盡了人世間的薄涼,唇角有淡然自嘲,點了煙跟高夫人道。
高夫人頷首:「我也是這個意思。這段日子也找不到合適藉口去拜訪白夫人,只得等二月份六小姐出嫁。從前年開始,爹娘也在cao心平莎的婚事,慕容半岑不管從人品xing格還是家世背影,配我家平莎最合適。」
是覺得高平莎xing格活潑,偶爾有些小脾氣,需找個沉默內斂、xing格和善的男子吧?
慕容半岑模樣是極其出挑的,又是內城望族子嗣,聽說託付給白督軍養育到十八歲,也算是白督軍的家人。
高夫人娘家不敢稱富可敵國,家財萬貫還是當得起。高夫人挑女婿,xing格敦厚是第一位,世家背影最好,至於將來能分到多少家產,她不在乎。
他們母子在香港依仗娘舅幫襯,也是有很多生意的,高夫人自己手裡更是好幾樁掙錢的買賣。
幾個兒子都在舅舅公司里吃紅利,也有自己的小公司,母親那些私房錢瞧不上眼,將來還不都是留給平莎的?
一直對平莎的婚事留心,總算遇到慕容半岑。
這孩子不管是模樣、xing格、家世,都是上乘。最難得的是,平莎一向高傲,沒見她跟哪個男孩子要好,獨獨對慕容半岑不同。
高夫人滿意,平莎也喜歡,這樣的姻緣值得爭取,她不想輕易錯過,笑容溫和里透出幾分堅定:「煙寺、晚鐘,你們兩對夫妻先回去,雁落留下來陪我和平莎。我想把這樁婚事定下來再回香港……」
高市長聽了,眼皮微動,露出幾分欣喜。
高夫人瞧在眼裡,居然有些許心酸。年紀大了,心底悲憫些。
聽說他這些年一直是孤家寡人,從前姨太太留下的那個閨女跟他不親,身邊也沒有寵愛的姨太太,只是有個女戲子願意跟著他十幾年,兩個人做伴。
這男人能這樣,實屬不易。
他前幾年任俞州船舶局局長,後來官至副市長。白雲歸接手俞州後,提拔了市長,算得上位高權重,卻能潔身自好,身邊只是一個白雲歸賞賜的姨太太和一個自願跟隨的紅顏知己,也算有點良心。
想到這些,高夫人心底又軟了幾分。
「聽說俞州的chūn夏兩季天氣最好,我們住到六月底再回香港吧。」高夫人語氣淡淡的對三子高雁落說道。
高市長再也掩飾不住喜色,眼梢眼角卻是笑。
幾個兒子則笑容深邃,瞧著父親的欣喜若狂,到底血脈連心,各自心生澀意。
「我們回去,也是整日玩鬧,那些生意就是吃吃紅利,管不管無所謂。」長子高煙寺笑道,「媽,既然俞州天氣好,不如我先回去接了凌凌他們四個,咱們在內地玩到六月底再回香港避暑吧。」
凌凌是高煙寺的長子。他們兄弟兩人有四個孩子,高煙寺兩個兒子,高晚鐘一兒一女。
高岩山和高夫人微愣。
特別是高岩山,滿含期盼望著高夫人。年近五十的男人,眸子有些渾濁,眸光卻透亮,眼巴巴望著,暗含懇求,讓人心裡酸楚難耐。
高夫人低垂沉思,片刻後才道:「也好……」
高岩山的笑容便dàng開一個灼目的弧度:「那群小傢伙還沒有來過爺爺這裡……」
聲音微頓,有些哽咽,他連忙咳了咳,掩飾過去。
惹得幾個兒子眼底發澀。
高夫人也有些唏噓,正說著,傭人進來道:「老爺,夫人,大小姐回來了。」
高岩山微愣,才想到自己姨太太生的大女兒去日本留學,好些年沒有歸家,亦不來信。他聲音興奮得微顫:「快,大小姐在哪裡?」
連忙起身迎了出去。
高夫人目露幾分詫異,不早不晚,怎麼這個時候回國?
高雪芝是姨太太的女兒,跟她的三子高雁落同年,今年十九歲。每年高夫人回俞州過年,這位大小姐總是氣鼓鼓的不搭理她,對她們母子充滿敵視,好似她才正妻的女兒,而高夫人母子是來搶她父親的。
高夫人從前對那位姨太太就不計較,如今更加不會跟她女兒計較。
誰是嫡誰是庶,這可是命,爭也爭不來。
「咦,那位金魚小姐回來了?」老二高晚鐘調侃笑道。
高雪芝有雙大大的眼睛,每次他們回俞州過年時,她總是氣鼓鼓的瞪目,高晚鐘兄妹幾人私下裡便說她的模樣像金魚,給她取了金魚小姐的外號。
「爸爸喜歡她,她又是那副xing子,你別再捉弄她,鬧得媽難做。」老大沉穩些,教訓弟弟道。
高夫人在一旁笑起來。
高雁落也道:「二哥,你別同大姐鬧,咱們一年來幾次?何苦做惡人?」
高夫人欣慰頷首。
正說著,便見高岩山身後跟著一個高挑短髮的女子,穿了件淡紅色西裝上褂,灰色格子洋裙,黑皮高跟鞋。滿頭青稠般髮絲絞了,齊耳短髮顯得很jīng神。
原來還有淡淡笑意,看到高夫人和高家三位少爺,立馬yīn沉了臉,冷哼一聲對高市長道:「爸爸,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啊!」
第一句話不是跟主母和三個嫡兄弟打招呼,而是這般yīn冷責問。
屋子裡氣氛有些尷尬。
高夫人笑容依舊柔婉:「雪芝,你回來了?」語氣溫柔,是對孩子歸來的歡迎和幾分退讓的隱忍。
「我當然回來了,這是我家!」高雪芝立馬高聲道,尖銳刺耳。
高岩山臉色微落,卻見高雪芝一副冷笑的刻薄模樣,心中責罵的話又說不出口。
「吃飯了嗎?正好還沒有開飯。快去洗洗臉,一定餓壞了吧?」高夫人好似不懂高雪芝的冷嘲,依舊保持她慈愛笑容,只是藏在袖底的手微微發緊。
她欠了誰的?
當初她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,是她父母做主的;高岩山明明有了未婚妻,還是同意娶她;甚至他的未婚妻為了過上富貴榮華,寧願做妾。
他們各有算計,她卻是無辜的!
當時那姨太太活著,她就想著自己出身名門,同她一個寒門女子計較有失身份,處處忍讓;如今她年過半百,還要受這huáng毛丫頭的刁難?
高夫人暗中吸了口氣。
「吃不下!」高雪芝冷哼一聲,接過傭人手裡的皮箱,自己拎著咚咚上樓去。
高岩山yù呵斥,卻望著那單薄孤傲的背影,話到嘴邊始終說不出口。
高夫人的三個兒子看著那丫頭欺負他們母親,而父親始縱容,便想到當年父親肯定也是這樣容忍那個出身低賤的姨太太欺負母親,母親才這些年始終不肯回俞州。
剛剛對父親那點同qíng頓時消弭。
「真可憐!」高二少爺聲音微高,帶著些許嘲諷。
走上樓梯的高雪芝頓時腳步,轉身居高臨下冷冷望著自己的嫡兄:「你說誰?有種就痛痛快快說話,藏頭露尾,你是個孬種嗎?」
這下,高大少爺和高三少爺心中的怒火也猛然騰起。
高岩山聲音微緊,卻有些無力道:「雪芝,怎麼跟哥哥說話這樣不禮貌?你快上樓去。」
高晚鐘站起身子,笑容從容倜儻,對父親道:「爸,沒事。」然後看著高雪芝笑,「我說你真可憐。從小沒有媽媽教,明明生在高門,卻是祚戶的拙劣品行,沒有教養!我媽從小告訴我們,要敬重長輩,要和睦兄弟姐妹。所以你每每無理取鬧,我們都不跟你計較,笑臉相迎。我母親是你的嫡母,你從不敬重,我們是你的兄弟,你從不友愛,難道你有教養嗎,難道你不可憐嗎?」
「你很可憐!」一向沉默少言的高雁落突然道,「可憐不自知,可憐不自愛,可憐不自重,可憐不本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