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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這對兄妹不算頂好看,但是衣著名貴,氣質俊逸,哥哥斯文,妹妹活潑,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。
見畫樓和慕容半岑立在這裡沉默不語,身後跟著的兩個夥計有些尷尬神色,那男子微愣,瞬間便明白過來。
這對男女先看到這魚,卻被他妹妹擠到了前面。
畫樓見他望過來,微笑頷首。
那男子見她舉止大方,也微笑頷首,算作回應。上前把他妹妹拉過來,後退幾步才低聲道:「平莎,貼在魚缸上像什麼樣子!」
平莎不滿的努嘴,很是可愛,慕容半岑瞧著她,不免又打量幾眼。
那女子亦看到了慕容半岑,活潑天真,驚呼著指了慕容半岑:「天哪,你長得好漂亮!」
慕容半岑大窘,一張小臉頓時通紅,不知道應該回應什麼。
那男子也窘,拉住平莎,聲音嚴厲幾分:「怎麼這樣不懂規矩?快說對不起……」
平莎委屈嘟嘴,粲若繁星的眼眸閃閃發亮望著她哥哥:「我真心讚美他,又不是壞話,怎麼要道歉?」
那男子語塞。
畫樓笑起來,打破僵局:「沒關係的,這位小姐很率真。」
平莎便望著畫樓,瀅然眸子裡閃爍著感激;那男子亦感激看了畫樓一眼,又沖她抱歉微笑:「舍妹不太懂事,小姐少爺勿怪。」
半岑臉色微轉,低聲道沒關係。
平莎便甩開她哥哥的手,跑到慕容半岑身邊,揚起小臉問他:「我叫高平莎,你叫什麼名字?」
慕容半岑嚇一跳,後退數步。他從前養在霖城老宅,後來到俞州念書,也是男子私立音樂學校,接觸女孩子只有在宴會上。而且同齡的女孩子很少,大部分比他大些。
就算有同齡的,也是遠遠望著他臉紅,從沒有哪個女孩子這樣大膽直接同他搭訕。
他也沒有跟陌生女孩子說過話,一時間尷尬迥然,往畫樓身後退了兩步。
卻被畫樓握住了手。
抬眸間,姐姐的目光堅定帶著鼓勵,讓他心頭的緊張散去幾分,而且這小姑娘清秀可愛,笑容真誠純淨,很惹人喜歡。
「慕容半岑……」他聲音有些低。
「慕容半岑,真好聽的名字!」高平莎輕盈笑起來,「那我們認識了,以後就是好、朋友,你的家住在哪裡,以後我叫人去接你到我家玩……」
高少爺終於忍不住,忙上前拉住胞妹:「平莎!」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,不知道應該說什麼。
「雁落,平莎,你們跑到哪裡去了?」門口有女子慈祥溫柔的呼喚聲。
雁落平沙?
畫樓忍俊不禁,這戶人家取名字也太過於省事。
「媽,這邊!」高平莎招手,便有個四旬婦人走過來,深紫色裘皮大衣下,穿了件月白色繡繁花紋旗袍,衣著華貴,氣質雍容。
「你真是胡鬧,什麼不要,非要買魚……這裡的路真難走,到處都是泥漿……」那婦人攬了撲到她懷裡的高平莎,笑容溫和、聲音軟綿地抱怨著,神態儘是溺愛。
「媽,這位是慕容少爺,我新認識的朋友;這位是……」高平莎早已忘了自己進店的初衷,把買魚拋在腦後,只顧把慕容半岑介紹給母親認識。然後又指了慕容畫樓,卻不能準確判斷他們的關係。
「我們是姐弟。」畫樓笑道。她打量這婦人,雍容里透出溫順與綿柔,觀之可親。
她在俞州jiāo際不多,卻因為張家宴會認識不少人。就算叫不出名字,亦記得容貌。
畫樓沒有見過這位高太太。
「這位是慕容小姐。」高平莎吐吐舌頭,有些不好意思做了個鬼臉,補充著介紹。
她這般俏皮,畫樓忍不住笑。
一旁的高雁落有些不好意思與畫樓對視,微微偏頭,耳根發紅。
高太太打量著畫樓和慕容半岑的穿著神態,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,頓時笑容更加溫柔幾分,叫了聲慕容小姐、慕容少爺。
畫樓本想提醒她,不要叫她慕容小姐,叫她白夫人。可俞州有幾個姓白的?還是夫人,一聽就知道是白督軍的家眷,特意提醒,好似在顯擺什麼。
她只是笑,沒有反駁。
最後,那兩隻五彩燕畫樓讓給了高平莎,高平莎卻執意要送一隻給慕容半岑。她熱qíng遞過來,慕容半岑不好不接。
高平莎問他家的地址,被高太太呵斥住,沖慕容畫樓抱歉一笑,說女兒不懂事。
倘若是門當戶對的人家,將來應酬場上肯定能遇到;倘若不是,要了地址卻不來往,不是顯得小瞧他人?
畫樓和半岑走後,高太太便教女兒這個道理。
高平莎不以為意,有些失落望著慕容半岑遠去的身影,一旁的高雁落臉上亦閃過同樣的失落。
第213章 更深的緣
回到官邸,畫樓叫照顧景觀魚的傭人把新買來的魚放在清水裡養幾天,看看是否健康,再放入大魚缸,以免新來的帶了病毒。
那隻珍貴瑰麗的五彩燕,單獨尋了魚缸養著。
「這只可是從南洋運過來的,花了大價錢,千萬仔細。弄沒了,想再買就難了。」畫樓不厭其煩叮囑傭人道。
白雲歸在一旁看報紙,無所謂道:「不就是只魚?」
畫樓不理他。
慕容半岑跟著傭人去花廳:「姐姐,我去看看養魚。」
畫樓道好,囑咐他別弄濕袖口。
然後捧了茶描金骨瓷咖啡杯,她輕輕呷著香醇咖啡,跟白雲歸說今日遇到的人和事:「……一隻五彩燕魚值半套花園洋房,高小姐說送給半岑的時候,高太太在旁邊眼睛都沒有眨下,是何等富貴人家?高小姐活潑,高少爺俊朗,高太太溫婉,倘若見過我一定記得,可能是新近搬來的。督軍,您知道最近有哪個大戶落足俞州嗎?」
「高?」白雲歸呢喃沉吟,片刻便笑起來,「不會是高岩山的夫人帶著孩子回俞州過年了吧?」
畫樓對高岩山有點印象。
他是俞州市長,曾經跟白雲歸有過間隙,白雲歸想拉攏他,也藉機穩住東南政局的人心,把彭家送給他的兩名庶女之一彭澤蘭轉送給了高岩山。
「高岩山,便是高市長?」畫樓笑著問道,「怪不得前幾日我們的婚宴他帶了彭姨太太來,原來是他夫人不在俞州啊?」她當時見到更加豐腴白皙的彭澤蘭,頗為詫異,此刻才恍然。
又想起高平莎說香港也沒有見過五彩燕,便笑道,「高夫人和高小姐少爺住在香港?」
「是啊。」白雲歸放下報紙,舒適閒靠沙發,一副與畫樓午後品茶閒聊八卦的隨意姿態,「高岩山的岳丈姓秦,曾經在廣東水師任職,家族在廣東龐大富饒,後來他解甲歸田就舉家搬去了香港。高岩山書念得好,有手段有謀略,只是出身略低。秦將軍看中他的才學,便要將愛女下嫁,可那時高岩山有個青梅竹馬的相好。」
「他跟那女子感qíng深厚,不忍心拋卻,推了這門親事。秦將軍又愛才,便同他商議,納那女子為姨太太,將來自己的女兒過門,不會欺凌這位姨太太。那女子同意,高岩山就也同意了,只有秦小姐不太願意,卻也沒有法子,婚姻大事她也做不得主。」
「聽說那位秦小姐xing子溫醇敦厚,待人謙和,過門沒幾個月便懷了身孕,十個月後生了雙胞胎兒子。高岩山原本不喜這夫人,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對她和顏悅色。這夫人知書達理,xingqíng純良,夫妻之間也算琴瑟和鳴。只是姨太太越發不快,鬧了起來,高岩山少不得左右為難。」
「秦將軍退役後,舉家遷往香港,高夫人和高岩山的姨太太同時有了身子。怕這兩個女人鬥起來,做出醜事,秦將軍托人替高岩山尋了俞州船舶司的官職,讓他帶著姨太太北上做官,自己便將愛女帶去香港待產,兩位少爺也跟著秦將軍。」
「姨太太生了位小姐,高夫人又生了第三個嫡子,高岩山喜出望外,就不顧姨太太不悅,叫人接了高夫人母子來俞州。」
說道這裡,白雲歸微笑起來:「一來就大鬧一場……」
卻見畫樓神色里沒有半絲聽人家閒話的雅致,臉色微緊,白雲歸停下來,輕聲問她:「怎麼了,覺得無趣?」
他大致覺得很有趣。
畫樓回神,意識到自己失態,笑容牽qiáng,借著抿咖啡的契機,才露出幾分淡然笑意:「沒有,只是感嘆現在的世道。新不新舊不舊,老祖宗留下來的俗規被丟得七七八八。要是往前十幾年,哪有正室夫人被妾室bī得躲到娘家去,娘家還幫著女婿的道理?寵妾欺妻會叫人笑話的……現在卻不同了。自由平等,旁的不見成效,妻妾倒是先平等了……」
說的白雲歸哈哈大笑。
不過畫樓說得對,如今的世道的確有很多荒唐之舉,有些不可思議,卻總有章法可循。
大家對新奇怪異的現象,都能感嘆句時代不同了啊,便丟開聽之任之,一笑置之。
怪事太多,便見怪不怪。
「您方才說高夫人接來俞州就鬧了一場,怎麼個鬧法?」畫樓忍住自己的不快,笑著問白雲歸。
這個新舊jiāo替的社會,存在即是合理。倘若非不能接受,非要去改變,痛苦的只能是自己。所幸不是發生在自己家庭,沒有必要為他人傷懷,感嘆一句,便丟開了。
白雲歸倒是沒有太多感覺,好似習以為常,這些年在南邊,他看多了正妻無能、寵妾當家的事例,甚至很多權貴人家都這樣,不似畫樓。
他繼續道:「高岩山當時在城西法國租界建了處花園洋房,東西兩個獨立庭院。東邊庭院先建好,後來想著要接夫人來,就重新擴建了西邊,西邊的房子更加講究。高夫人卻一改溫順,堅決不肯住西邊,說什麼東西兩院,東邊才是正主。東邊姨太太已經住了好幾年,一糙一木都是她擺弄的,自然不肯讓,說夫人是想一來就給她立規矩。高夫人也不鬧,不讓東邊庭院她就回香港」
「高岩山三個兒子都在夫人跟前,夫人要走,他兒子也要走,而且東院是正房的說法也有,夫人也不是無理取鬧。大約想著這些年夫人賢惠忍讓,為他添了三個健康聰慧的兒子,岳家又助他官位步步高升,而姨太太只是小時候兩qíng相悅,這些年了,再多的qíng分也有限。姨太太出身寒門,不及高夫人見識卓越,善解人意。高岩山思前想後,不能讓夫人再帶著兒子們回香港,就讓姨太太搬到西院去。姨太太不肯,他呵斥了她幾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