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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畫樓想過要走,因為她知道,二戰時華夏會戰火紛飛,一片混亂。她並不是參與這場戰爭。
歷史無法改變,不管是加快還是緩慢,都會走到那一步。
她從未妄圖改變未來和歷史,所以她想著逃避。
她想過要走,因為這個男人沒有打開她心靈,沒有占據她心中的位置。無拘無束的人往往自由自在。
可是她也知道,這個時期的美國或者英國,對華人都是歧視的。在西方人眼裡,華人是笨拙的是yīn險的,是不值得尊重的。
哪怕再粉飾太平,都改變不了被人歧視的命運。
畫樓想起了采嫵,她走的那般堅決那般豪慡,是因為她覺得前路很光明嗎?她隻身在他鄉,沒有朋友沒有親人,又不能融入那個社會,她不會孤獨嗎?
她不會後悔嗎?
「你放心,只要我沒有戰死,就不會讓你孤獨的活著……」白雲歸倏然低下頭,吻了吻她的鬢角,「傻孩子,自己選的路就不會覺得難走!」
望著采嫵的背影,畫樓心中有些酸楚,卻沒有落淚;此刻,她卻怔住,鼻子不禁泛酸,眸子裡有了溫熱的霧氣。
她伸手,摟住了他的腰,好半晌才低喃道:「白雲歸……」
「呃?」
「你怕孤獨嗎?」她聲音埋在他的衣裳里,嗡嗡的問。
白雲歸手指輕柔又戀愛撫摸她的青絲,聲音飄渺般感嘆道:「怕!」然後又笑,「我戰死之前,你別丟下我跑了,否則我會覺得很孤單!」
畫樓咬緊唇瓣不語。
白雲歸瞧著話題越說越沉重,便打趣她:「怎麼,你還真想著丟下我一個人跑了?」
畫樓身子微僵,半天才道:「如果我要走,你會像送雲媛那樣,送我到碼頭嗎?」
白雲歸臉色微落。
他很難想像,送畫樓走時,她的背影會是如何。可是這個瞬間,他倏然想了。比起雲媛,她的背影定是挺拔、果決、沉穩,卻絲毫不猶豫不回頭。這個念頭令他心口微緊。
「不准說混帳話!」他低聲呵斥道,「好好過日子,什麼走不走的!」
畫樓便不再說話。
那一整晚,她都懨懨的,就連親熱的時候都心不在焉。
她不知道為何,想起那次風雨jiāo加的夜晚送雲媛離開,白雲歸立在黑幕里,表qíng悵然恍惚,肩頭微松滿是落寞的模樣。
依著白雲歸的xing子,她若是想走,他會送她走。當初和雲媛七年感qíng,他都捨得,更別說畫樓與他才一兩年的qíng分,況且他們之間並無生死纏綿的愛qíng,他更加會捨得。
讓他開口去求女人留下來,畫樓很清楚,白雲歸做不到。
他一向驕傲霸道。
不知道中了什麼魔怔,她總是不停想像,自己走的時候,他的背影會是怎樣。
會不會也有那晚的失落和悵然,然後轉身,和另外一個女子相戀甜蜜?
回神之際,卻見白雲歸正在看她,神qíng擔憂中幾分帶著探究,讓畫樓一個激靈。
她勉qiáng笑了笑,道:「關燈睡覺吧,我有點困了。」
白雲歸順手把燈關了,然後將她摟在懷裡,低聲問道:「是在擔心夏采嫵以後的生活?」
踏上了那個油輪,她便不再是吳夏采嫵,而是夏采嫵了。
「督軍,這件事您會保密吧?」畫樓道,「吳時賦的為人您也清楚,采嫵又是好qiáng的xing格,她受不了他的侮rǔ。」
好似生怕白雲歸不贊同她的觀點,畫樓把那日在吳公館看到的事qíng說給白雲歸聽。
吳時賦是如何把齊樹谷打成重傷的,如何當著畫樓的面威脅采嫵說要殺了她的,如何在畫樓面前公開調戲采嫵的。
白雲歸聽著,悶聲哼道:「他根本不是男人!」
「采嫵忍了這麼些年,她能邁出這一步,如此的勇敢,也是忍耐到了盡頭!」畫樓心疼道,「吳時賦根本不算男人。」
「你沒有鼓動她逃走吧?」白雲歸問畫樓。
畫樓搖頭:「沒有。她沒有告訴我,是我自己猜測出來的,也是我叫人去打聽才知道她今晚的船離開……」
「那就行!」白雲歸舒了一口氣,「那我們就當做毫不知qíng。路是每個人自己選的,我們又不能阻攔。我不會告訴任何人,你放心好了。」
畫樓淡淡嗯了一聲。
「開心一點沒有?」白雲歸笑著,便親吻了她的唇瓣,「你不開心,除了為這件事,是不是還未我剛剛沒有回答你的問題?」
畫樓微靜。
「如果你要走……」白雲歸淡然笑了,「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!我總覺得,你永遠不會走,因為常常能想到我們白髮蒼蒼的模樣。」
第203章 慶生
次日白雲靈的訂婚宴,慕容畫樓妝容隆重端莊,穿了件紫紅色挑金線粵繡穠艷牡丹如意襟滾金邊的旗袍,雍容華貴。
只有她自己明白,濃妝不過是為了遮掩眼底的倦色。昨夜和白雲歸聊天后,她一晚上都沒有睡踏實。心中好似中了毒蠱般。
好不容易睡熟了,便做了個夢。
夢裡亂七八糟,怎樣開頭的不太記得,唯記自己已是中年婦人的裝扮,冒著戰火回國,聽聞白雲歸早年便戰死。她跟著李方景去祭拜他,心qíng很重。等到親眼瞧見那淒淒芳糙掩荒冢,眼淚便止不住。
身邊的李方景不知為何就不見了,只剩她。日影稀薄,被pào火折斷的墓碑甚至看不清他的名字,荒蕪淒涼。
她趴在那墳頭,哭得肝腸寸斷,直到被白雲歸搖醒。
滿臉濕濡,眼珠沿鬢角滑落,枕巾濕了一片。
晨曦微光中,白雲歸初醒時鬢絲凌亂,卻嚇得不輕,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,怎麼做夢都在哭。
畫樓懵懂怔住,才驚覺方才那荒蕪墳頭只是場huáng粱夢。她忙用手掩面,擋住自己的láng狽,含糊說做了噩夢,很嚇人。
白雲歸便將她摟在懷裡。
躺下沒過幾分鐘,座鐘滴滴答答響起,已經早上七點。
對鏡梳妝,畫樓無奈望著自己微腫的眼皮,只得上濃妝。又怕脂粉氣太重叫人瞧著不夠端莊,磨磨蹭蹭的老半天。
白雲歸換好衣裳梳洗妥當,她還在描眉,便笑話她:「靈兒訂婚,你怎麼這樣緊張?真到了你結婚的時候,只怕要亂了方寸。」
「爹娘沒有過來,我是長嫂嘛,自然要慎重。」畫樓不理他,繼續裝扮。
訂婚宴設在張家花園的宴會大廳,熱鬧隆重。賓客數千人,皆是俞州上層,衣香鬢影中,喜氣洋溢。
白雲靈錦衣濃妝,一改往日清純鄰家女孩模樣,嫵媚雍容,咄咄氣質灼目閃耀。
張君陽白色禮服,英俊風流。
兩人比肩而立,笑容清淺,舉止優雅,恰似金童玉女,羨煞旁人。
白雲歸等人皆感嘆。
白雲展還笑道:「放眼俞州,只有張君陽配得上我妹妹!」很是自傲,惹得白雲歸都笑。
白雲歸今日一襲黑色禮服,襯得身姿挺拔,器宇軒昂。褪下軍裝的他,眉梢煞氣微斂,笑容英俊深邃。與客人寒暄時笑容溫和,毫無孔武跋扈之氣。
宴會上也遇到不少熟悉面孔。
吳時賦身邊的女伴依舊是陸冉,卻滿場找尋,似乎在看夏采嫵。
他這般心不在焉,惹得陸冉很不快,頻頻蹙眉。看到白雲歸時,陸冉心中微滯,呼吸緊蹙。
吳時賦的移qíng讓她失落,便想起曾經對白雲歸的愛慕,心頭似被蟲啃噬,一下下緩慢而密集的疼。
倘若當初成功了,成了白雲歸的女人,如今至少不會這般受人冷遇。
而白雲歸併未注意到陸冉,他身邊立著那窈窕纖柔身影,吸引著他全部的注意力。
訂婚宴當日,盧薇兒喝醉了,昏昏沉沉由白雲展抱了回來。
看著白雲靈的幸福,她想起了自己的不幸來。
賀望書找過她多次,試圖挽回曾經的感qíng,盧薇兒沒有理睬。她很清楚,她和古德諾教授的那些謠言是一根刺,已經刺入賀望書的心頭。一生太長,等愛qíng褪了華麗外衣,只剩下生活里的財米油鹽,磕磕碰碰中,那根刺會隨時被提出來。
就算她仍是處子之身又能如何?
賀望書或許會說:既然是清清白白,為何謠言紛紛?世上哪有空xué來風?
這些話,會是把利器,將他們感qíng的血ròu寸寸割下,最後只剩骨架。白骨森森的感qíng,除了淒涼和難以忍受,還能有什麼?
破鏡難圓。
理智上明白回頭太難,心中卻放不下。瞧著白雲靈幸福的模樣,盧薇兒便覺得她在俞州也呆不下去了。
第二天是畫樓生日,白雲靈沉浸在訂婚喜悅中,忘記了;白雲展和盧薇兒不曾留意。
畫樓和白雲歸、慕容半岑吃了早飯便去小公館,準備在那裡玩鬧一整日。
他們到的時候,蘇氏還沒有起chuáng。
畫樓怕她年紀大了身子虧空,讓傭人伺候她坐月子三個月。
奶媽把小蘇捷抱給畫樓。
蘇捷比剛剛出世的時候還要白皙,眼睛烏溜溜濕漉漉的轉著,瞧著便叫人心頭軟軟的。畫樓抱著他,白雲歸和慕容半岑便依偎在她左右,不停逗著蘇捷。
奶媽說,蘇捷很懂事,脾氣也很大。餓的時候咿呀兩聲,再慢了不給奶吃,立馬就哭起來,嗓子洪亮極了,有了奶吃就斂聲。吃飽了睡足了沒有尿的時候,從來不磨人,乖乖躺著。
跟他玩,他還會笑。
正說著,蘇捷便抓了白雲歸的手,咿呀咧嘴笑,眼睛彎彎的,清湛照人,跟畫樓調皮笑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。白雲歸愣住,像個懵懂小子般,任由蘇捷抓住他的手指。
眸光前所未有的溫柔。
另外一隻手便在沙發背後偷偷攬住畫樓的腰,越發湊近她。
慕容半岑也驚喜:「姐姐,蘇捷在笑!」
聽到慕容半岑的聲音,蘇捷笨拙緩慢轉動腦袋,望著笑容璀璨的哥哥。大約是半岑更加漂亮,他放開了白雲歸的手,挪動身子要去抓半岑的。
半岑忙把手遞給他。
小嬰兒的手軟軟的,小的驚人。
白雲歸便悵然若失。
鬧了一會兒,蘇氏才出來。修養這些日子,她豐腴不少,越發美艷,根本瞧不出快年近四十。二十七八歲的成熟女xing,眼波瀲灩,嫵媚動人。
「給奶媽抱著,你的手不酸?」蘇氏心疼畫樓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