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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畫樓笑意微深:「不可比吧?」

    容舟和衛幽是不可比的。衛幽的睿智和聰慧,心氣和本事,都是容舟難以匹及了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說得對,李爭鴻有福氣。

    畫樓回官邸那日,李方景離開了俞州。臨走時,畫樓對他道:「你知道,我總是不能叫自己吃虧,你不用擔心我。顧好你自己,我才放心。」

    李方景只是笑,海風chuī亂了他的鬢絲,繾綣著衣袂飛揚。

    「有一日,你會不會退到我這裡?」他臨走的時候,問了畫樓這樣一句。

    畫樓沒有回答,他便轉身上了船,遠遠沖她微笑。

    後來白雲歸問她,李方景說了什麼,畫樓便將這句告訴他。

    「他說那話,大約是讓我放心,他只會在某個地方等我,不會打擾我的生活。」畫樓道,「他這樣,我心裡更加不好受。我從未想過和他超越朋友這條線,可總是心疼他。倘若他能像爭鴻那樣,有個好女人甘願等他,等他忘了前事,等他明白什麼才是幸福,他才能真的解脫,我也才能真的放心。」

    這樣的話,她第一次跟白雲歸說。

    聲音里有幾分悵然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輕輕擁抱她,低聲道:「畫樓,你有很多優點,可是我最喜歡你不貪心。想要什麼,能要什麼,要分得清楚,才能活得自在,活得坦然。他會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……」

    這話讓畫樓沉默半晌。

    從前她覺得自己和李方景很像。他們都在這亂世艱難謀生,努力維持自己的底線不被觸犯;如今,她卻覺得她跟白雲歸更像,他們都懂得輕重,明白什麼重要,什麼能要。

    努力經營生活,降低對生活的期望,才能活得自在。

    畫樓嘆氣:「但願他早點遇到。」

    兩人都靜靜沉默。

    晚上的時候,畫樓把張家想娶白雲靈、張君陽的為人,張家對這件事的態度都告訴了白雲歸。

    「張君陽是個極其聰明世故的,張家大少又敦厚,另外幾個少爺年幼,兄弟之間就算爭家產,也不會你死我活。況且張君陽為人處世練達jīng明,由他掌家,張家不會落寞。靈兒又是個聰明伶俐的,就算他日督軍隱退,靈兒在掌家也不會吃苦。」畫樓緩緩把qíng況分析給白雲歸聽。

    男人對婚姻的考慮,只是這個妹婿的前程和為人。至於張家內宅那些事,他不會感興趣。

    果然,白雲歸沉思片刻,道:「他們家是有些底蘊的,不是那等輕浮商戶人家,單單這點就不錯。如今這世道,做生意不求bào富,穩妥最好,張君陽那般聰明,會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?我在家這些日子,見過他幾次,都沒顧得上和他聊聊。哪日我見見他和張偲再說……」

    張偲是張君陽的父親。

    「那您趁著最近有空就見見,我想讓他們年前把婚定下來,明年chūn節把喜事辦了。靈兒也不小了,她整日跟張君陽來往,時間久了總是不放心……」畫樓說罷,自己笑了起來,又解釋道,「我是怕閒言碎語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明年chūn節嫁靈兒,那我們的婚禮年底辦了吧。」白雲歸沒有糾纏她剛剛的失言,突然提起這件事。

    三月份開始準備,結果拖到年底,再拖下去,只怕喜事變成了累贅。

    「那行,年底有什麼好日子嗎?」畫樓道,「督軍,咱們看不看日子?」

    督軍道:「不看,我不信這種東西。我們臘月十八辦事,字數上討個吉利彩頭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也不信,便道好。

    喜樓重新給她送了婚紗,畫樓換上傳給白雲歸瞧。

    他望著那雪色紗稠里她的曼妙身姿,眼眶微潤,半晌才道:「好看,人比衣裳更美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穿婚紗,那細膩的紗稠纏繞著她,如煙似霧,夢幻般飄渺。她顧鏡自攬,輕盈蓬紗若雲霧,肌膚與衣裳成一色,襯托得雙頤似煙霞,明眸若秋波。

    眉梢有了淡淡喜氣四溢。

    最開始他說要辦婚禮,畫樓驚愕,可最後遇到那麼多事,一天天推遲下來,畫樓心頭早已不起波瀾,只當一樁任務,完成即可。

    可身披雪紗,心頭不禁起漣漪。

    她從未想過嫁人。前世不能想,來到這裡又是他人婦,不需想;可心底也隱約有個瀲灩的新娘夢。

    哪個女子沒有?

    當夢境成真,畫樓有些恍惚。

    那男人便從身後抱住了她,聲音異常溫柔低醇:「畫樓,以後我們的婚姻里,所有的儀式都完成了。我當你是妻子,你願意當我是丈夫嗎?」

    鏡子裡瞧著,他動容時的溫柔如此俊朗,卻鬢角卻有歲月的銀絲。沉澱了年輪的男子,不會許下空dòng誓言,他願意當她是妻子,便下定決心跟她白首偕老。而畫樓,似乎從未想過和他共苦難。

    他們是夫妻,雖然沒有愛人間的甜蜜纏綿,卻有夫妻間的相互敬重,最是符合畫樓此刻的心境。

    「你一直都是我的丈夫啊,白雲歸!」畫樓低聲笑道。他一直在前進,然後試探,發現行不通便開始退讓。

    他願意為這段婚姻努力。

    既然是這樣,她也願意把和平寧靜保持下去。

    一句白雲歸,讓他分外愉悅,緊緊摟住她不肯鬆開。

    當畫樓把她和白雲歸決定臘月十八辦婚禮的事qíng告訴眾人,一家人都很高興。盧薇兒和白雲靈商議那日幫畫樓扮裝,做伴娘;白雲展則問有什麼事qíng需要他幫襯,辦喜事總是有很多瑣事,他這個小叔子願意任勞任怨。

    「姐姐,婚禮上的鋼琴曲,我來彈!」慕容半岑揚臉笑。

    「那喜帖我來寫吧!」白雲展臨時想起這件事,便搶了過去。

    畫樓都說好。

    把這件事告訴蘇瑩袖,她直抹眼淚:「畫樓,督軍待你不薄,媽以後就不用擔心你。你要是能替督軍生個孩子,便是最好的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頗為尷尬:「媽,該來的總會來,難不成我去偷去搶?急也沒用……」

    然後又抱著小蘇捷,逗樂半天。

    在小公館吃了飯,下午的時候才去吳夏采嫵的小公館。她如今一個人住,身邊只有兩個女傭和一個廚子。偶爾回去陪婆婆閒聊,或者陪大嫂二嫂打牌,或者陪盧薇兒逛街。

    畫樓去的時候,她不在家。

    女傭說:「太太去了教堂,應該快回來了,夫人要不要等她?」

    正說著,外面便有汽車響聲。

    采嫵穿了一身明huáng色繁繡旗袍,從車子裡出來。替她開車門的,是個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。

    他瞧著采嫵時,眼眸粲然生輝。

    采嫵的笑容從未有過的輕盈。

    這個男人並不是吳時賦。

    第191章 表哥

    吳夏采嫵瞧著沙發里閒坐的畫樓,有些驚訝:「你怎麼來了?」又轉身對身後的男人笑道:「方才你還說白夫人,這位便是白夫人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淡然起身,沖他微笑。

    那男子大約三十歲,穿著條紋呢絨西服,舉止文雅,笑容謙和,有著北方男子的高大結實。

    是個沉穩又英俊的男人,只是有些滄桑。

    「畫樓,這是我娘家的大舅表哥,他如今在東南做生意,公司開在俞州。他都來了一年多,我們前不久才遇上……」采嫵說起這男子,笑容里便多了幾分親昵與俏皮。

    原來……畫樓心口微松,淡淡舒了口氣。

    那男子也打量畫樓,客氣叫了聲白夫人。他叫齊樹谷,是齊家長子,采嫵很小時候總是他帶著她玩,兩人感qíng比親兄妹還要深厚。只是采嫵嫁人後,彼此礙著男女大防,鮮有來往。

    一個月前采嫵和薇兒聽戲,鄰座有個男人總是打量她們,惹得采嫵不快,瞪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最親近的大表哥。

    齊樹谷許久不見采嫵,不敢斷定是她,就不住回頭打量。

    「我來俞州這一年,時常聽人說白夫人。每每提到您,都是讚不絕口。采嫵表妹說同白夫人jiāo好,便想著他日有幸見見,親眼目睹夫人的風采……」齊樹谷笑道。

    采嫵便在一旁打趣:「今日見著了,如何?沒有三頭六臂吧?」

    齊樹谷真誠道:「雖沒有三頭六臂,風采卻更勝傳言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忙道過譽了。

    采嫵獨居,雖然畫樓在場,齊樹谷怕給采嫵惹閒話,不好久留,只說下次再見,便要告辭。采嫵起身送他,有些依依不捨,說哪裡有空在一起出去。

    這人很通人qíng世故,親表兄妹亦知道避嫌,讚美畫樓動聽又不諂媚,讓畫樓對他第一印象很好。

    采嫵後來又跟畫樓說起齊樹谷:「……他才二十八歲,看上去是不是顯得很老?」

    畫樓有些吃驚,他看上去的確不止。方才他們下車時,畫樓遠遠瞧著,只見他西服名貴,衣著華麗,還以為是有錢的中年富商,看不出青chūn氣息,言行舉止、音容笑貌皆是三十出頭。

    倘若不說真實年紀,瞧上去跟白雲歸同歲。

    畫樓點頭:「你不說,看不出來……」

    采嫵一向輕盈的眼眸有淡淡暝色:「他遇到很多事,愁成這樣的!我小時候常去姥爺家,那些表哥壞死了,總是捉弄我們表姊妹,一群小姑娘總是被他們欺負。只要大表哥瞧見了,便會狠狠罵他們一頓。他對我又特別好,比親哥哥還要疼我。」

    「他十八歲的時候,幫大舅舅送貨去京都,結果在車裡查出了煙土。他在路上好心捎帶了一個人,那人其實是個煙土販子。當時姥爺花了好些錢打點,總算把他保出來。因為這件事,原先訂下婚約的人家反悔了,非要退親。那小姐卻看上了他,約他私奔。他跟那小姐只見過幾次,沒有這樣深的感qíng,也不曾虧欠她,就勸她聽從家中安排。結果那小姐一氣之下自殺了。那戶人家就沒完沒了纏著齊家,一鬧鬧了四年。他二十二歲再訂婚,那小姐第二個月無辜bào斃。就這樣,傳出他克妻之名。」

    真夠不幸的。

    「然後婚事又拖,他幫著家裡做生意,不是他沒本事,總是遇到些稀奇古怪的遭遇,每件事都不順。兩年後娶了小戶人家的女子,總算成了家。表嫂出身寒門,卻知書達理,品行賢良,家裡都喜歡。過門半年便有了身子,結果難產,母子都沒有保住……他便整日愁苦。兩年前從家裡拿了筆錢南下,居然把生意做成了,如今還積下不少家當,總算熬過了那些苦日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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