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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畫樓被他的神qíng逗樂,撲哧一聲笑起來:「他才出生啊,督軍。」
快年近四十的男人,看到孩子居然有毛頭小子般懵懂,讓畫樓覺得好笑;可他這般慎重又溫柔的眸子,又讓她心口發緊:他快年近四十了,不曾做過父親。
白雲歸卻沒有注意畫樓,依舊望著這孩子,片刻不舍挪眼,小小的嘴巴,小小的鼻子,小小的眼睛,酷似慕容畫樓。
那濕溜溜的烏黑眸子靈巧轉動著,他的心不禁融化。
那孩子卻沖他笑。
白雲歸大驚,失態般喊畫樓:「畫樓,他對我笑……」
畫樓鼻子微酸,眼睛發澀,qiáng行忍了這股酸楚,才道:「督軍,他喜歡你呢。我還真的沒有見過他對誰笑。」
「我抱抱他?」他試探的問畫樓,聲音有些緊張。
畫樓瞧著他穿軍裝,尼龍料子堅硬,袖口衣襟皆是滿滿的扣子,胸口又懸了勳章;他又不會抱孩子,要是孩子不小心打到他的勳章上,柔嫩肌膚只怕要劃破了。
「不行!」畫樓拒絕得很gān脆,「您這衣裳這麼硬,傷了他怎麼辦?」
白雲歸懊惱看了下自己的軍裝,眉頭微蹙。
那孩子就揮動小手,試圖抓住什麼。
白雲歸微訝,想握住他的手,卻感覺那孩子是在撓他。
他哈哈大笑:「這個小東西……」
李方景站在一旁,俊逸眸子微帶黯然。畫樓懷抱著小生命,和白雲歸站在一處,兩人臉上皆是溫柔恬靜的笑意,好似對生命喜悅至極的父母,逗弄著他們的孩子。
他的笑意輕減了三分。
便聽到畫樓喊他:「方景,你不是要看小寶寶?」
李方景這才上前,打量著這孩子。出生還不滿月的孩子,玩鬧了片刻又累了,打著哈欠的模樣,好似輕柔的羽翼撩撥心頭,讓人滿心的溫暖。
他的笑意也深了,細細看這孩子,眼睛、鼻子都有畫樓的模樣,微翹的小嘴巴卻有慕容半岑的妍美,李方景暗暗揣測著這孩子的身份,臉上的笑意越發濃艷灼目:「真可愛。這么小……」
這些男人好似都沒有見過嬰兒一般,都對這樣小的孩子嘖嘖稱奇。
原來生命的最初,是這般jīng致小巧。
「很快就長大了。」畫樓笑道,「小孩子長得最快。」
李方景便笑她:「說得你好似養過孩子一樣。」
一語未落,他和白雲歸的眼眸齊齊攏在畫樓身上。
畫樓有些尷尬,咳了咳:「我聽奶媽說的。奶媽說,別看孩子這么小,你還沒有回過神來,他就會遍地跑了;你再眨眼,他就會和你頂嘴了;再眨眼,他都要娶妻生子了……」
見她神qíng認真又專注,白雲歸和李方景都笑了起來。
可能是笑聲吵了孩子,孩子哇的一聲大哭不止。
這孩子,他們全部手足無措,慕容半岑忙去喊了奶媽來。奶媽哄著他,慢慢才睡了。
第186章 牢固的糾纏
奶媽把小蘇捷哄著睡下,他們便下樓。
白雲歸不禁回頭又看了一眼,這孩子長得跟畫樓有五分相似,特別是烏溜溜的眸子,放佛能照到人心裡,讓心暖融融的。
畫樓瞧見他這樣,眼帘低垂,眸光微微黯了一瞬。
蘇瑩袖月子中不便見客,畫樓陪著說話。
畫樓問李方景:「飯店訂好了嗎?」
李方景搖頭:「一下火車便直接過來,還沒有訂。不礙事,我這裡熟人多,不愁沒有地方住。」
畫樓笑道:「你這話,是不是怪我沒有留你住?倘若你不嫌棄,住在這裡好了。樓上客房挺多,都是現成的。」
李方景微訝,眸子睃了白雲歸一下,才笑道:「不打擾吧?」
「你不嫌吵就好,三樓可是有嬰兒房的。」畫樓笑道。
白雲歸臉色平靜,絲毫沒有異樣,畫樓的邀請又是qíng真意切,並不是在試探他或者激怒白雲歸,讓李方景黯然苦笑:他們夫妻光明磊落,難不成獨獨他是個小人?
白雲歸明知他對畫樓的qíng愫,卻並不介意他住在這裡,只是因為對他和畫樓的品行絕對相信;畫樓邀請他住下,因為她明白白雲歸不會阻攔,而李方景也是可以託付和信任的朋友,不是jian佞無恥的小人,不會行污穢之事。
如此坦dàng,反而叫人下不去手。
半晌,李方景笑道:「那還是算了,我睡覺很輕。再說了,我回俞州還是準備見見老朋友的,住在你這裡多有約束,還是算了。」
他們相互信任,難不成讓他做個不識趣的人?李方景拒絕得很gān脆。他住在這裡,他們三人心中有數,但是保不齊有心人胡亂嚼舌根,對三人聲譽皆有損害。
畫樓也沒有堅持。
白雲歸便跟李方景聊起香港那邊的局勢和生意,李方景說的不太多,卻分析jīng准。白雲歸頷首,他依舊如常,表面上玩世不恭,心中卻大有丘壑。
天色漸晚,畫樓留他們吃飯。
白雲歸瞥正好下來的慕容半岑,起身道:「我晚上還要去趟市政廳,不在這裡吃。半岑,你跟我來一下……」
說罷,往外走去。
慕容半岑一頭霧水。
畫樓也不明所以,卻示意半岑放心過去。
「那你留下來吃飯!」畫樓對李方景道。
李方景想了想,笑道:「有什麼好菜?」
畫樓叫了廚子來問,廚子說一條兩斤多的珊瑚海魚。李方景撇撇嘴,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,氣得畫樓揚手要打他。
白雲歸和慕容半岑說了大約十來分鐘話。進來的時候,慕容半岑雖然還是緊繃著臉,對白雲歸的牴觸卻比剛剛少了很多。
畫樓起身送他。
一半殘陽下小樓,天際雲煙染得艷紅似火。十月的夜,已有薄露凝輝冷畫屏的寒涼。
遠山如黛,孤影靜謐,小公館庭院的花糙嬌慵依偎在斜陽里。
白雲歸看了看她,沉聲問她:「你還是不願意跟我道歉?」
畫樓沉默含笑。
「那你繼續住在這裡。」白雲歸悶聲道。
轉身要走,卻衣袖微緊,他愕然頓住腳步。畫樓拉住了他,忍不住笑道:「督軍,衛總理住在平陽飯店,你知道吧?」
白雲歸錯愕望著她,原來她都清楚!
他倒是一時間訕然,不知道應該說什麼。
畫樓綿柔笑了:「我知道督軍想讓我暫時住在這裡,遠離官邸的是非。這裡很好,我懂得如何保護身邊的人,你且放心。上次的事,督軍真的需要我的道歉嗎?」
白雲歸怔怔望著她,那含笑眉眼越發嫵媚,恬柔望著他。黯淡光線里,她的眼波沉浸了旖旎風流,朦朧中有動人心魄的美。倘若不是站在這裡,他很想抱抱她,最終只是握住了她的手,低聲道:「這件事,我以後找你算帳!」
說的很低,似有種難以言喻的曖昧qíng愫。
畫樓無聲而笑,他的車子便揚長而去。
李方景站在畫樓身後,淡淡望著她送別時的表qíng,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示了她的擔憂。
他問道:「到底出了什麼事?」
畫樓只說先吃飯。
吃過飯,畫樓和李方景坐在客廳閒聊,她便說了衛幽的身份。
李方景一直關心時事,一聽是衛總理,便道:「我知道他,衛安遠,山西人士。他曾祖那一輩開始,便是定北大將軍,他祖父一輩、父親一輩皆是武將,他們家有自己的武學堂,滿門子嗣不分男女個個是自小習武。不過,他領兵打仗不算英勇,出謀劃策卻是勝人一籌。他跟張總統各自有嫡系部隊,一個是總統,一個組內閣,兩人關係並不是十分融洽,彼此制衡維護北方的勢力。白雲歸明面上是張總統的人,應該和衛安遠謹慎保持距離才是,他要娶衛家的女兒,做什麼?」
原來這就是衛家的背影。
怪不得衛幽功夫如此出眾。
「如果衛總理同意南北和談呢?」畫樓笑著問道。
李方景冷笑:「娶了他的女兒,他就會同意和南邊結盟?簡直妄想!南邊要求恢復憲法,還政於民,效仿西方民主國度;北邊是武將當道,他們要的專政,怎麼談?兩種不同的政治理念,根本不可能和談,遲早是要打的。姓衛的是政客,女兒和政治根本無法相較量……」
「可是現在不能打!」畫樓悵然道,「你我都知道遲早要打,因為領兵的人不是你,也不是我!手上捏著士兵數百萬xing命的人,他奢望的是不打,永遠不要打,哪怕是短暫的虛偽的和平,他都願意去爭取……他需要對他手裡的生命負責,讓傷亡減到最小。」
李方景望著她。提起白雲歸,她眸子裡有淡淡的惆悵與擔憂,亦有幾分欣賞。
她欣賞他的大氣,亦惆悵他的無可奈何。
整個時代的更替,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能扭轉。
「白雲歸想和談!」李方景遽然道,「他想bī衛安遠同意和談嗎?」
李方景終於明白過來:bī迫有很多法子,其中最有利的,便是讓衛安遠不得不自願發出申明,支持和談。
張總統就算不同意,亦不可能一個對抗衛氏的北方嫡系和南邊政府,加上東南的白雲歸……
衛總理是代總統南巡災qíng,無緣無故叫張總統如何相信他會和白雲歸結盟?
可是白雲歸要娶他的女兒,卻又遲遲不肯辦婚禮,衛總理自然要上門詰問,否則他的臉往哪裡擱?整個東南部隊裡都知道衛幽被白雲歸帶了回去。衛總理不管不顧,傷的依舊是自己的老臉。
他必須要來俞州。
可是俞州的政界和新聞界也有他的勢力,並不是白雲歸可以為所yù為。
倘若南北和談成功,東南是太平了,白雲歸便要徹底得罪張總統,而且他的部隊可能要面臨改編、收編,他的權利會大打折扣。
這樣對於他的權勢,是巨大損失。
衛總理不了解白雲歸的為人,只當他是個地方大軍閥,他應該想不到白雲歸捨得這樣做,所以他不會認為白雲歸是要和談。
白雲歸的真正目的,衛總理無法理解,所以絕對想像不到。
一個對權勢有著濃郁yù望的政客,怎麼會明白這種渴求家國安定的理想?
衛總理會有所準備,但是不會防著白雲歸bī他和談這一手。
李方景沉默不語。
「我一直以為,他只是個莽夫。」半晌,他淡淡笑了起來,「政治詭譎,跟行軍打仗不同,不成想他也懂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