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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柳燁瑩然眸子微轉,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垂眸,表qíng有些悵然,唇角的譏誚越發明顯。

    畫樓心中微嘆,倘若是她有眼無珠遇人不淑,亦不會在朋友面前說起這段失敗被騙的經歷。換取片刻的同qíng,不足以彌補她心中的傷痕。將這些深藏,眼淚和血慢慢研磨。

    這便是人生。

    「真是天定的緣分,賀先生好福氣,柳小姐也好福氣。」畫樓淡然笑道,語氣卻輕柔得似嘆息。

    「同年同月同日?」采嫵也柔聲笑道,「這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緣分。柳小姐是難得一見的美人,賀先生是難得一見的痴qíng男兒,兩位是天作之合。」

    采嫵聲音清脆恬柔,笑容款款,宛如朋友間最美好的祝福。

    知qíng人才能聽得出這其中滋味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莞爾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抿著唇,眼睛彎起來似新月。

    賀望書沒有憤然,只是裝作聽不懂,表qíng平淡說了句謝謝。但眼眸觸及盧薇兒偷笑的唇瓣,鏡片後的眼波里早有漣漪dàng漾。

    他另一隻手拳起,捏得青筋bào突。

    「多謝你們的祝福,我也覺得自己好福氣,柳兒是我見過女人中最端莊貞靜的,雖然念新學,依舊有著老式女子的忠誠矜持,這才是難得一見的。」賀望書望著,聲音里暗含嘲諷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挑眉,見賀望書望著她,也含笑回應:「的確難得,恭喜賀先生得此佳人。」

    賀望書頓噎。

    又各自寒暄了幾句才散開。

    柳燁笑著問李瀲之等人:「剛剛火藥味好濃,可是我的錯覺?」

    駱彬撲哧一聲笑了。

    李瀲之表qíng深邃,並不答話;賀望書好似聽不見,眼眸餘光若有若無追隨拿道藕荷色的倩影,齊耳青絲顯得gān練大氣,活潑慡朗。可是那笑容,如此沒心沒肺。

    得了空閒,駱彬偷偷跟柳燁道:「柳兒姐,我跟你講,剛剛那個盧薇兒,就是穿藕荷色旗袍的女人,短髮頭的那個,她是個狐狸jīng。」

    柳燁眉心輕微蹙了下,她一向厭惡背後惡語傷人者。輕微一蹙又鬆開,清泉般純淨嗓音問道,「哦?怎麼說?」

    駱彬卻故意嘆氣:「柳兒姐姐,我向來是個直腸子,最見不得那些女人行事不光彩,才冒昧跟你說了,你可別生氣啊。從前啊,盧薇兒勾搭過賀先生,後來姐姐來了,賀先生就不要她了。你剛剛沒有聽出來,白夫人和那個吳家少奶奶都在為她不平。」

    柳燁彎唇輕笑,原來如此。

    只是……她斜睨了駱彬一眼,這種愛背後道人是非的,還敢擺出一副正義臉孔,今日真是見識了。

    她不禁沖瞧著駱彬一笑。

    駱彬竊以為自己正中柳燁下懷,笑容里有幾分快意:「……也不知道什麼來歷,說是白家的親戚。什麼親戚在人家常住?我瞧著,像是白督軍豢養來取樂的,要不然怎麼一副狐媚像。白夫人是內地來的,膽小懦弱又怕督軍,連督軍暖chuáng的都當妹妹一樣,怎樣的愚蠢……」

    柳燁忍不住,呵呵笑了起來。

    她的笑聲頗有幾分怪異。

    駱彬急了:「柳兒姐,你不信啊?那些軍閥人家,什麼醜事都敢做。土匪出身的,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啊?」

    卻瞧見柳燁美眸如絲,橫掠擊向她,駱彬聲音微頓。

    「你知道白督軍是冀地大戶出身嗎?你們家老祖宗在東海打漁的時候,他家老祖宗在前朝里做二品大員。他若是土匪出身,你們整個東南都是蠻夷了。」柳燁掩袖而笑,「那個盧薇兒,是不是很不給你們面子?」

    駱彬錯愕,回過神來,才發覺自己口無遮掩,說了白督軍的是非,回頭傳出去,要惹禍上身的。於是忙把話題接到盧薇兒身上,反正柳燁定是厭惡那個勾引她未婚夫的女子,諂笑道:「可不是?她不過是督軍府客居小姐,架子比正經白小姐還要大,跟她說句話都要受一回冷臉。」

    「要是我,也會的。」柳燁清婉笑了,「真正的世家望族都在北邊一帶,南方儘是出身低賤的bào發戶。bào發戶人家的小姐多沒教養,相處久了,自身世家小姐那點貞淑賢良的氣質都要被帶累壞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說罷,又掩袖呵呵笑,轉身找一旁的李瀲之和賀望書去了。

    駱彬半晌才明白自己被柳燁這樣露骨的罵了一頓,臉色紫漲。

    而柳燁一手挽住了李瀲之,恨不能整個人貼在他身上,附在他耳邊低語,還不時回頭看眼駱彬,雖然是笑,臉頰表qíng卻儘是鄙夷。

    片刻,李瀲之便走過來,笑道:「駱小姐,今日多謝你熱qíng的款待。我們還有些事,先告辭了。麻煩幫我轉達給令尊,今日的花卉都極好,只是我們暫住俞州,擅長伺候花糙的傭人不曾帶過來,令尊所贈帶出去也是糟蹋。多謝他的美意,東西我不要的,心意我受了。」然後很紳士吻了吻她的手背,瞬間又鬆開,便這樣轉身離去。

    望著那三人離去的背影,駱彬紫漲的臉色瞬間灰白。

    駱太太和駱先生也瞧見了,推了應酬去了旁邊,叫傭人把女兒找來,問怎麼回事。這般才開場,貴客為何提前離去。

    駱彬連哭的力氣都沒有,更加不敢把自己在柳燁面前胡說八道得罪了她的實qíng告訴父親,只是道:「三少說,有急事要處理……」

    駱先生將信將疑。

    那邊,傭人急忙跑過來道:「老爺,白夫人她們也都走了。」

    駱先生啊了一聲,遠遠瞧見白督軍官邸的幾輛汽車揚長而去。

    駱太太氣得跺腳:「這些人怎麼回事?有點權勢就了不起嗎?這邊才開始,他們就一個個走了,當我們家顏面算什麼!」

    「什麼顏面!」駱彬忍不住捂住臉哭了,「在他們眼裡,咱們這樣的人家,就是蠻夷的bào發戶,只有我們還當自己是體面人家!」

    駱先生正要發作,另外一個傭人又急匆匆跑過來,滿頭大汗,急切道:「老爺老爺,不好了,警備廳的人全部過來,把咱們這裡圍了起來。」

    駱太太只差昏死過去。

    駱先生也顧不得,斂衽便走:「我去瞧瞧。」

    次日報紙的頭版頭條,皆是駱家百花展的盆景土裡翻出的炸藥。

    那些去過百花展的太太小姐們都捏著絲帕拍著胸口,逢人便道:「虧得警備廳的人機靈,不曉得哪裡得了信趕過去,要不然啊,我現在都在huáng泉路上呢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哎呀想想都後怕,那麼多炸藥,還有紳士在抽菸,怎麼就沒有炸?萬幸萬幸,我活該有福氣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駱家跟咱們有什麼仇怨,想著把咱們都炸死?簡直其心可誅。」

    喧鬧了幾日,終於報紙上又瞪出駭人新聞:羅家其實是日本漢jian窩,羅家的大公子居然是日本人親自馴養的特務頭子,一直在俞州謀划動亂。軍法處阮處長將他逮捕時,還從他身上搜到日本特務機關傳給他的秘密電報。

    前不久刑家工廠的爆炸案,也是那些日本特務所為。

    柳燁坐在餐桌前,翻看這些新聞,她粲然水眸微動,倏然起身,一巴掌扇在李瀲之臉上。

    「廢物!咱們辛苦了三個多月,最後還是讓白雲歸的人先找到土閒那匹夫在俞州的下屬機關。」她聲音里有透骨的柔媚,眼眸卻有鷹隼的狠戾,「我該怎麼辦,回去跟上峰說,我們得到的消息不知從哪裡走漏,讓白雲歸得了先手?」

    臉頰微腫,李瀲之拂過,笑容雍容倜儻:「別急啊柳兒,誰一生還不失手幾次?這次只當便宜了白雲歸。」

    「只當便宜?」柳燁哈了一聲,眼眸被霜色染透,「你倒是大方啊六少爺!難不成……泄露消息的人,是你?」

    那人輕鬆聳肩:「是我!」

    柳燁再也忍不住,bào怒襲去。

    那長裙下修長的美腿,光潔纖柔,卻似利劍刺向依舊含笑的那人。不過幾個回合,便將他死死遏制在牆上。

    那蔻丹指尖粉潤鋒刃,藏在大腿內側的短匕抵住那人喉嚨,刺出了血珠,他卻依舊笑得明媚嫵媚,天生的妖孽。

    「你連親兄弟的死活都不顧了,卻要幫白雲歸。你忘了當初他誤會你,差點將你打死在大牢里?」柳燁聲音微沉,「李方景,你還真是個以德報怨的人啊。圖什麼啊?」

    「我從未想過幫白雲歸。」那人依舊笑得燦爛,好似脖頸上沁出來的並非血珠,風流在眼角流轉,「我在幫白夫人。你知道我恨白雲歸,你知道我三哥的真實身份所以關押他,可是你不知道……」

    他眸子轉向窗口,唇角的笑越發動人:「我愛慕容畫樓!」

    柳燁氣得打顫,短匕緊了三分,刺入血ròu,卻感覺自己的後頸劇痛。

    眼前一黯,她的世界全是黑色。

    第172章

    那從窗外跳進來的身影,輕盈而姣好,攜了半縷幽冷淡香。銀白色旗袍衣袂隨風搖曳,宛如繁盛風蘭,花影雖妖嬈,意蘊卻清雅。佳人似花,雅致幽香,大抵是這凡塵里唯一能盛開在他心頭的濃艷。

    猶記那日煙雨相送,那抹素色的丁香,淡韻而嫵媚,迷離譎艷,在他心頭dàng起陣陣漣漪。

    以為相見無期,不成想轉眸間,她傲然含笑,盈盈如水的眸子靜靜望著他,笑道:「眼鏡不錯,越發斯文了。」

    李方景笑起來,隨手將眼鏡摘下:「身手不錯,這可是三樓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指了指旁邊,笑道:「哪有那麼邪乎?我只是從隔壁房間跳進來而已。」

    兩人相顧而笑。

    卻半晌無言。

    最後畫樓問道: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?最近幾天麼?」

    「前天。」李方景笑道,斜眸凝望她,「我和老三不是同胎而生,模樣卻驚人相似,從前我們總是一處讀書,熟悉對方xing格,模仿彼此言行舉止極像,偶爾家裡人都會把我們弄錯。你怎麼知道從前那個不是我?」

    畫樓明眸微睞,片刻才道:「我不知道,我隨口問的。」

    李方景愕然,須臾才笑起來。他心中所盼的,便是她能將他二人分別開來。女子倘若很在意某個人,他就是不同的。哪怕對方模仿得再像,都能瞧出端倪來,所以畫樓問他是最近幾天回來的嗎,他心中所喜的,不過是這點盼望已實現。

    哪裡知道反而中了她的試探?

    李方景搖頭苦笑:「你跟半年前不同了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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