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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等他成功了,這份恩qíng就會更加深刻。
畫樓莞爾,施恩倘若法子不對,反而弄巧成拙。
然後她又問張恪的事qíng。
章子莫斂了qíng緒,吸了吸鼻子才道:「五天前,張公館的少爺回來了,我看到有扛槍的侍衛在張公館門口盤旋,就叫人不要再靠近……」
畫樓頷首,告訴他以後不要在派人去張公館,免得泄露了底細。
從季公館離開,畫樓略微疲憊靠在椅背,心頭卻靜不下來。
腦海中不停回dàng章子莫的話:「一個是白家五少爺,一個是叫做無言的報人」,不管是白雲展還是無言,最後肯定會波及她身邊的人。
無言!
從前只是覺得他言辭犀利,見解獨到,且不畏qiáng權,下意識偏袒他,從未懷疑他的背景。
但願不是……
路過英國租界的當北路,畫樓凝眸望向窗外。
熙熙攘攘人群里,她好似看到兩個熟悉身影。
一襲淡藍色旗袍,高挑纖柔,圓嘟嘟臉頰微瘦,顧目四盼間神采飛揚,活潑嬌俏。一手挽著身邊雪色襯衫的高大英俊男子,一手挽著男子的條紋西服。
那男子笑容深邃,眸光明亮,低聲跟她說著什麼,輕輕撩了著她的青絲,態度親昵。
是唐婉兒和奧古斯丁。
畫樓心頭突然一跳。
唐婉兒回來了……
李方景呢?
第160章 牌友
如今已是暮chūn,荼蘼凋謝,chūn華殆盡。
似火灼烈的木棉花攜著嫩寒初chūn,悄然銷匿,碧樹虬枝蔥鬱,卻減了濃艷,添了清慡。
回到這條幽靜小徑時,慕容畫樓突然跟司機道:「我要下來走走,你先把車子開進去。」
然後又跟易副官道:「你跟車子回去。」
離官邸不過半里路,不遠處的哨樓能看清這邊,就算有事,警衛營的人也能立馬趕過來。易副官沒有堅持,恭敬道是,跟著車子先回去。
璀璨夕陽垂落天際,暮晚的碧穹彩霞紛披,嬌艷靡麗。她脂粉不施的素淨臉頰被霞光染透,絢麗奪目。
她來到這個世界,清淨的日子,唯有霖城的那半年。
自她踏入俞州,悠閒不過是件瑰麗華貴的外衣,暗藏洶湧波濤。這一連串的事件,攪得生活不得安寧。
這次的事件,只怕又要牽扯進官邸的數人。
白雲展是直接關係人,盧薇兒是間接的。只要他們搭進去,哪怕再小心翼翼,亦會被波及。
倘若他們無心被旁人利用,釀成大禍,白雲歸是不會徇私qíng的……
寸步不離李方景的唐婉兒,應該是李方景的秘書身份。她跟著奧古斯丁回了俞州,李方景回來沒有?
正出神之際,身後有汽車鳴笛聲,畫樓閃到路邊。
車窗搖下,白雲歸不解問她:「都到家門口了,你在這裡磨蹭什麼?」
畫樓笑:「散散步。」
白雲歸淡然哦了一聲,推開車門走了下來。
兩人並肩而行,他的高大身影投下半寸光暈,將嬌小的她籠罩。金燦斜陽將兩人影子拉得很長很近。
「今天出門,遇到為難的事qíng?」白雲歸索xing斜倚著木棉樹,抽出跟雪茄點燃,一副等她把話說完再回去的模樣。
他也看得出,她不是很想回到官邸?
畫樓的眸子裡照入斜陽的碎芒,瑩然而動,唇角卻輕輕翹了翹。
她亭亭站立在他面前,聲音柔婉把今天遇到的事qíng都說了一遍。口吻平淡,眉間卻有半分憂色。
「我當時就說,早些把小五送走,免得我們里外不是人!他太過於幼稚,念的是新學,學的是自由民主、眾生平等,總以救世主自居,妄圖用他的雙手來改變目前華夏的陋習。思想激進,從前家裡教他的那些處世之道全部拋卻!結果呢,成為別人利用來襲擾我們的鈍器。」白雲歸聲音冷漠嚴厲,眼眸深邃又鋒利,「我也念過新學,我也學過自由民主,可陋習是一天就能改變的嗎?歷史上,多少推行新政的,最後能得善終?摒除舊習,要用鮮血,喊喊有何用?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……」
一席長長的抱怨,雖有道理,畫樓卻聽得啼笑皆非。
他早就對白雲展不滿,這一番牢騷只怕淤積胸腔多時了。
不過,那句「百無一用是書生」,畫樓到了此刻,才有深層的頓悟。
當前亂世,看不清qíng況,只會幫倒忙的書生真真百無一用。
「他以前說想去英國學新聞,安排他出國吧!」畫樓輕聲道,「從前覺得他年少不更事,多些體諒就好。可是出了容舟的事、羅疏煙的事,他依舊沒有半分警惕。既然他不能從象牙塔里走出來,我們別為難他,也別讓他為難我們,送他再進象牙塔去吧。」
不管最後這件事會如何,從白雲展對人對事不著調的xing子來看,就算他這次有幸逃過一劫,還是會有下次。
陸冉那件事,他和白雲靈皆是受害者。
可白雲靈明顯懂事不少,他依舊懵懵懂懂。
而後羅疏煙的事,他又是受害者之一,依舊沒有半分醒悟。
單純善良對於年少而言是美德;可是不知道自己的單純善良給旁人和自己帶來了危害,不反省自身,這等單純,便是愚笨!
不懂可以教育,愚笨只能體諒。
畫樓想著,還是送走他,對於大家都是解脫。他不用活得這樣辛苦,回到校園裡,勾心鬥角也只是為了一點獎學金,一點名譽,不涉及身家xing命,成敗都無關痛癢。
白雲歸和畫樓也不用為他善後而辛苦。
半晌,白雲歸才頷首:「也好。不過要先等這件事塵埃落定後,確定他沒有參與其中。他是我弟弟,這樣被送走,將來被查出什麼,心懷惡意的人會給他冠上畏罪潛逃的嫌疑,就算是清白的也解釋不清了。」
畫樓點頭。
夜色漸濃,兩人身影淡化在夜幕里,只剩淡淡輪廓。
彼此眉眼也朦朧。
白雲歸攜了她的手,回官邸,聲音柔和了幾分:「李方景那人,亦是滿腔大志,自命不凡。不過他善於妥協,不會因私廢公,算個光明磊落的。就算他真的回來,也不會是敵人,你且安心。」
這些話,從他口中道出,難能可貴。
有間隙處,依舊不失公允,便是君子!
李方景雖然沒有明說,言辭舉止間,總是瞧不起白雲歸的匪氣。他終究年幼些,沒有歲月和滄桑沉澱的那份睿智,顯得膚淺。
他同樣心懷社稷,同樣才華橫溢,可經歷尚淺,少了高瞻遠矚的大氣。
畫樓心間微暖,只覺握住自己掌心的那手,異樣的寬大結實。
副官瞧見是督軍和夫人回來,忙開了纏枝鐵門。
踩在雨花石的小徑上,能聽到客廳里笑語嫣然。
白雲靈、盧薇兒、吳夏采嫵,還有另外一位年輕小姐在搓麻將,不知誰說了什麼,大家全部笑起來。
白雲展依靠盧薇兒的椅背,在那裡無聊的看牌。
慕容半岑被吳夏采嫵拉在身邊,兩人坐一席,大約是在教半岑打牌。
容舟則一個人孤零零坐在沙發上,神態倨傲看書。可是半晌,那書都沒有翻動一頁,瀲灩眸子滿是煩躁。
聽到腳步聲,她最先抬眸,看到白雲歸,媚眼如絲落在他身上;便又瞧見他拉著慕容畫樓的手,親昵又自然,頓時眼神微黯。
畫樓對容舟沒有太多的感覺。
她是白雲歸的女人,只要不住在官邸,不在她眼前晃,畫樓可以睜隻眼閉隻眼,當她不存在。她不是白雲歸的女人,畫樓便更加沒有感覺,她的存在對於畫樓幾乎透明。
可看到家裡眾人這般戒備和孤立容舟,畫樓還是忍不住修眉微挑。
談不上同qíng,僅僅是無語。
容舟什麼時候才能不當自己是千金小姐,才能不要求整個世界圍著她轉?
看到白雲歸回來,白雲靈神色有些尷尬,沖盧薇兒努努嘴。白雲歸喜歡清靜,他最煩家裡支牌桌。
眾人回眸時,畫樓笑顏明媚走過來,白雲歸眉心蹙了下,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冷臉。
「采嫵,你在教我弟弟打牌?」畫樓笑道,「將來他染嗜賭惡習,唯你是問。」然後又問,「這位美麗的小姐是誰?」
那女子已經亭亭起身,叫了聲夫人,十七八歲的年紀,笑容清秀甜美,舉止得體。不算美人,卻能給人容易相處的好感,似水般溫潤。
「這是張家二小姐張璐,她麻將打得極好,一晚上都是她在贏錢!」吳夏采嫵笑道,「你可是冤枉我了,我沒有教半岑少爺打牌。我牌技不jīng,整場都是我輸錢,半岑少爺才過來跟我搭夥的……」
她語氣輕快明亮,說話間眸子粲然,卻故作懊惱道:「結果,也是個半吊子。沒有扳回本,輸得更多了……」
惹得眾人都笑起來。
慕容半岑不好意思的呵呵笑。
自從上次那件事後,他沒有從前的自閉,反而更加努力與人jiāo往,努力讓自己結識朋友。
大約是bī著自己堅qiáng成熟,多了解社會,多了解人心吧。
算不算因禍得福?
再瞧白雲展,依舊是風流大少的做派。
很多時候,一件事能讓一個人幡然醒悟,認清自己的不足,努力改進。那麼,白雲展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的契機呢?
「原來是張小姐……」畫樓回神,含笑跟她打招呼。
眾人留在官邸吃飯。
飯後,張璐要告辭。白雲靈便說隨車送她。畫樓沒有過多挽留,只是讓她下次來玩,還道:「我還記得上次大少奶奶邀請我去chūn宴,結果失約沒有去成,一直想著找個機會跟大少奶奶道聲抱歉。二小姐回去跟大少奶奶說,什麼時候有空來官邸坐坐……」
張璐平靜含笑,說知道了,便跟白雲靈出門。
畫樓不知她是沒有聽懂,還是故意不表露,也不深究。
然後瞧著悠然的吳夏采嫵道:「我送你?」
吳夏采嫵支頤嘆氣:「你就不留我住一晚?」眼眸便睃向白雲歸,調侃道,「怕我拉你說話,耽誤了你的睡眠?」
畫樓就著她的臉頰捏了一把,笑道:「這個促狹鬼,我是想著你外宿,婆婆那裡不好jiāo代。你想留宿,我自然歡迎……」
白雲歸眉頭便微擰。
吳夏采嫵只當瞧不見,拉著畫樓說:「那太好了,你今晚陪我睡可好?兩個多月沒見,我很多話想跟你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