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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這些老太太,就更加不相信洋事物。畫樓唯有苦笑。
吃晚飯的時候,見到了白老爺子。老爺子身體依舊健朗,問畫樓白雲歸等人的qíng況。
畫樓一一告訴了他。
「吃了飯去看看芍華和長崎,回來到書房,爹有話跟你說!」白老爺子道。
老二的么子取名叫長崎。
畫樓心中咯噔一下,老爺子絕對不會當著她的面問她子嗣問題,那麼定是要說慕容太太了。
她qiáng打起jīng神,吃了飯跟著婆婆和妯娌小姑子去了二房。
二房院門口種了株碧桃,正是桃蕊盛綻的時節,瓊華如霜,暗香浮動。
白嗣立懷裡抱著孩子,在燈下跟白甄芍華說話,聽到下人說老太太和大少奶奶來看小少爺了,忙把孩子給了一旁的rǔ娘,親自出來迎了她們。
寬敞屋子一時間朱環翠繞,笑語盈盈。
白長崎沒有睡,睜著似紫葡萄般的水潤眸子,機靈望著眾人。
他嫩白小手胡亂揮著,十分有趣。畫樓瞧著,心軟軟的。
「大嫂今日才到?」白甄氏笑著問畫樓,「又不是什麼大事,還勞煩大嫂千里迢迢趕回來……」
「怎麼不是大事?」老太太笑眯眯道,「有什麼比我們長崎出生更大的事?」
惹得大家都笑。
畫樓也說自己想念爹娘和眾人,趁機回來看看。
白嗣立站在一旁,嚴峻臉龐舒展,眼角有笑。
畫樓以前從未見過他笑。他管著家裡的生意,比老爺子還要嚴肅,小一輩的弟弟妹妹都怕他。
真的變了呢!
說了會話,便隨著眾人散去。畫樓扶著老太太回了那邊院子。
「你爹不是有事jiāo代你?快去吧,早些說完早些歇了,你坐車也夠累的。」老太太笑道。
畫樓忙道是。
老爺子帶著老花眼鏡在燈下看書,見畫樓進來,才摘了眼鏡起身,讓她坐下。
「畫樓,其實這次叫你回來,不單單是為了老二家么子的滿月酒。我在電報上也跟你說了,親家太太最近不太好……」老爺子瞧見畫樓眉心微緊,便知道她心中擔憂這事,沒有繞彎,開門見山告訴了她。
「是不是……快不行?」畫樓聲音不由自主發緊。
老爺子瞧著她的緊張,眼神里有絲憐惜,半晌才道:「慕容大老爺搬到親家太太院子裡去住,霖城人盡皆知,你應該也是聽說了的。正月的時候你娘去看親家太太,回來說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,神經恍惚的。上個月你娘再去,大老爺就叫人攔了路,說親家太太身子不好,不想見外人。我又聽人說,半個月前大老爺半夜叫人偷偷抬了棺材進宅子,還備了喪服。我聽了這話,隔天就親自登門,也被大老爺攔了……親家太太,只怕已經不在了……」
第149章 督軍夫人很qiáng勢
畫樓有些懵。
老爺子的話聲聲入耳,卻如珠玉落玉盤,嘈嘈切切。
半晌,她嘴唇噏合,聲音有些浮:「已經不在了?」
白老爺子見她這般,神qíng更是同qíng,嘆了口氣:「也是猜測,所以叫了你和半岑回來。假如是真的……你們也能送她一程。」
畫樓垂了眼眸,那纖濃羽睫有些淡微晶瑩,在燈下閃爍炫麗光暈;等她在抬起眼眸的時候,眼眸里斂了霧氣,聲音篤定道:「應該不是!爹,我明日去回去看看。」
她依舊記得那個穿著素淡衣裙卻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,如水般溫香,貞靜優雅;她拉住畫樓的手,棉柔掌心微涼,把她全部身家jiāo給她,道:這些錢你留著防身,不必jiāo給半岑。
這是唯一替畫樓的生活打算過的人。
她不奢望自己生活的怯意,只求自己的兒女有個瑰麗前程。
她是儒家思想教育出來的傳統女xing,一生只為相夫教子,恪守本分。世界的繁華或動亂與她不相gān,她安於古宅,清心寡yù。
生命那朵璀璨的花,尚未綻放便已成凋零。
卿本佳人,奈何這般薄命!
白老爺子沉吟,半晌才道:「後天再去看吧!霖城很多人也猜測親家太太不好了。你昨日才回來,明天就急急去看望,只怕坐實了那些多嘴多舌人的揣測……」
「爹!」畫樓打斷他的話,眸子微微浮動著憂色,「慕容家已經這樣了,還怕別人說什麼?我擔心我媽……」
白老爺子聽著,又是嘆氣。雖然不願意承認,畫樓的話是實qíng。慕容家的閒話已經太多了,虱子多了不癢。
他道:「那你明日早上就去吧!」說罷,又惋惜道,「你們家老爺子一生好qiáng,不願意旁人說半點閒話,把名聲看得比命重,結果入土多年,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笑話,半承這是在賭氣!都這麼多年過去了,他依舊在賭氣!」
父子之間總有些間隙,讓父子反目成仇。可是什麼樣的怨氣讓繼子這般不顧自己的名聲,不顧家族的名聲,不顧辭世父親的名聲,和繼母不明不白住在一起?
「爹,我大哥到底恨我們家老爺子什麼?」畫樓聲音里有淡淡難堪,「您應該知道吧?」
白老爺子深深看了畫樓一眼,道:「畫樓,如果親家太太還在,有些話她親自告訴你比較好;如果她已經……那些往事就都隨它去吧!」
說的畫樓心中咯噔一瞬。
白老爺子又問她為何靈兒沒有回來。
畫樓勉qiáng笑了,回答道:「靈兒那俞州有了很多朋友。如今是明媚chūn季,各家宴會不斷,她正是玩得開心時候,不願意回來……」
她是在告訴老爺子,白雲靈已經習慣了俞州風氣開放的生活,不可能回到霖城來嫁人的。
老爺子眉頭蹙了蹙,什麼都沒有多說,便讓畫樓下去休息。
次日早上,畫樓換了家中老式的斜襟衣衫,帶著從俞州跟過來的易副官和羅副官,還有白家一個領路的小廝,回了娘家。
她第一次來慕容家的老宅。
高高青磚院牆,爬滿了翠藤,碧海dàng漾;門前一株古老銀杏樹,盤根錯節,投下斑駁蔭影;那朱紅色的大門,便融在這蔭影里,門上銅鈸門環安靜垂著,似乎落了灰塵。
白家的隨從去敲門。
半晌傳來橐駝腳步聲,一個jīng明的中年家丁開門了半扇們,不耐煩問道:「是誰?」
那隨從便指了畫樓:「小的是白家來的。告訴親家老太太和舅老爺,你們家姑奶奶回來了。」
慕容畫樓從十三歲起才養在深閨,十五歲嫁人,在慕容家沒有五六個年頭的老家丁,都是不認識她的。
來應門的是王四,十幾歲就在慕容家做事,他是認得畫樓的,臉色驟變。見慕容畫樓眸子裡噙著不解望向他,他忙要關門,高聲道:「等著,我去告訴大老爺一聲!」
咣當一聲,大門已經關上。
白家的小廝大駭,這也太無禮了!
哪有把自家姑奶奶關在門外的道理?
這讓大少奶奶的臉往哪裡擱?
就算要去告訴大老爺,也得先把姑奶奶請進去坐了啊!這麼隨手便關了門,好似不歡迎姑奶奶回娘家。
女兒出嫁,一年才回來兩三次。
這……
連身邊的周副官和羅副官也微微不安,不敢看畫樓。她此刻臉色一定尷尬又難堪。
那小廝陪著笑,硬著頭皮回過來跟畫樓稟告時,卻看到大少奶奶臉上恬柔安靜,毫無怒色。那清湛眸子似碧波無痕,照進了銀杏樹嫩綠葉子的光澤,溫柔幽深。
見那小廝忐忑,她柔軟笑了笑:「無妨的,下人不懂事,我們再等等……」
那小廝原本就怕說話,此刻更加不敢多言,怕越說越錯,只是諂笑望著畫樓,規矩立在一旁。
周副官和羅副官都輕輕垂了頭不說話。
這一等,便是半個鐘頭。
白家那小廝站得腳心發麻,正想問大少奶奶要不要回馬車上去坐坐,卻見他們三人腰身筆直,半個鐘頭都沒有鬆弛半分。
兩位副官是軍人出身,這些時辰的站姿不過小菜一碟。
大少奶奶卻是女子。她也是剛剛那個後背挺直的姿勢,保持了半個鐘頭不動,臉上依舊是那般恬柔幽靜,沒有半分惱色。
小廝大為佩服。
從前的慕容家是大戶,不像最近這樣名聲láng藉。他們家的小姐,教養極好。
單單這份淡定,就看得出來。
終於大門吱呀一聲,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,穿著青衫長袍,笑容恭敬:「三姑奶奶回來了?快請進……」
原來慕容畫樓在娘家排行老三。
這個人她雖然沒有見過,瞧著這模樣和打扮,應該是府上的管事。
她聲音柔婉:「是啊,我回來了。好久沒有回來,都不知道娘家的門如今這樣難進了!」
一句話說的那管事直冒冷汗。他忙給畫樓解釋道:「都是應門的那廝不知規矩,明知大老爺不在府上,還是在書房門口等了半天。幸好我路過,才問他發生了何事。這不,我就急急來了,三姑奶奶勿怪。」
畫樓掩袖笑了,聲音輕盈:「可不敢怪!這還沒有得罪大哥,就被晾在門口半個鐘頭。要是怪了大哥的人,只怕下次要晾一個鐘頭。」
語氣里全是調侃,毫無半分惱氣。
那管事卻能聽得出她的不悅,極力陪著笑臉。
請了畫樓去中堂坐了,女傭上了茶,那管事點頭哈腰道:「三姑奶奶,大老爺今日出去了,家裡的生意忙得緊。您難得回來一趟,要不要叫人收拾客房,您多住幾日?」
這是追客令。
連飯都不安排,便問要不要準備客房。
而且說大老爺不在。
明明就是不想讓畫樓見到大老爺的。
畫樓後背微涼:真的出事了嗎?母親她……
她內心湧起一陣洶湧波濤,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。閒閒捧了茶杯,青花瓷在她雪色蔥指間,猶如翡翠灼目艷麗,她的笑容依舊貞靜優雅,輕顰淺笑皆是大戶小姐的氣度。
她笑道:「不敢叨擾兄嫂。我今日回來,一是瞧瞧母親,二是拜會大哥大嫂,一會兒便回去。既然大哥不在家,那帶我先去母親那裡吧。」
這管事是個老油條,忙笑著攔了畫樓:「三姑奶奶坐!您是貴客,這還沒有吃飯呢。老太太最近脾氣不好,吩咐了誰都不見。大老爺說,他是做兒子的,又是繼子,更加應該聽從老太太的吩咐,才算孝順,半句不敢違背。所以啊,家裡來客,不管多尊貴,都不敢帶去驚擾了老太太。三姑奶奶,您要不下次再來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