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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那邊卻有汽車停下,豪華汽車上跳下來富家風流公子,大聲沖這男子喊道:「李少爺,什麼時候回了俞州?」
這男子便含笑應著,目光撇開。
畫樓和白雲歸已經進了餐廳。
燭火西餐,光線淡雅和煦,水晶燈繁複枝盞傾瀉纏綿又嬌媚的光。
畫樓還是忍不住,對白雲歸道:「剛剛那個男人,長得好像李方景!要是不戴眼睛,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……會是李方景回來了嗎?」
容貌相像不足為奇,可那男子的眼神氣質,簡直如出一轍。
連白雲歸也拿不定主意。他深斂了qíng緒,淡淡沖她笑:「要是他回來了,咱們只當多個朋友;要不是他,只當是個奇遇,天下容貌相像者舉不勝數。吃飯!」
吃過飯回去,那金絲眼鏡的男子也剛巧吃完,一群友人相擁出門。他身邊那位佳麗,依舊甜甜依偎著他。
「……不行啊,我們得趕緊回去。越是晚了,出城的路不好走……都快八點多。」那男子溫潤笑著,掏出懷表來瞧。那金色懷表上有枚血色寶石,指甲蓋大小。
倘若說,人的容貌有相似,聲音也相同,算是奇遇。那麼這懷表,定是李方景之物。
他曾經跟畫樓說,這血色寶石是他親自去緬甸選回來的。
這也算巧合嗎?
世間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巧合!
畫樓忍不住回眸凝望他,那談笑風生,英俊挺拔的男子,就是曾經風流倜儻的李六少。
白雲歸已經拉了她的手,上了汽車。
好半晌,畫樓才蹙眉,問白雲歸:「他……他才去香港,怎麼這麼快回來?變了副樣子,戴了眼鏡,還裝作不認識我們?」
「別想了!」白雲歸笑道,攬她入懷,「我們又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qíng。他若是當你是朋友,自然會來相認;倘若不當,你且當從前錯識了他。倘若他有別的目的,等他事qíng做完了,肯定會來找你。」
畫樓一想,也是這個道理。
可仍然覺得詭譎。
因為明日她便要回霖城,再相見要等兩個月後,白雲歸同她纏綿了半晚。
次日去車站送行,她不像上次去武昌府那般堅決,拉著他的手笑道:「等我到了霖城,定會拍電報告訴您。」
白雲歸就趁機緊緊抱了她。
越收越緊的手臂,透出他濃濃的不舍,吻了吻她的鬢角,在她耳邊道:「等你回來,婚禮就準備妥當了。你照顧好自己,做我最美的新娘。」
這話,讓畫樓心頭一蘇。
上了車,她躺在鋪上,腦海中依舊不停旋轉這句:做我最美的新娘。
愛qíng最美的結局,便是穿了雪色婚紗,挽住心愛男人的手,榻上艷紅地毯,做他最美的新娘。
德文qíng詩裡面,有不少有這樣的句子,所以白雲歸張口便來。
她微微嘆了口氣。
一路上並不是算太平,經常遇到查檢或者管制,車子走了半個月才到霖城。
霖城的chūn季來的晚些,畫樓到的時候,正是chūn意盎然,桃李鬥豔的時節。
白家老三去車站接畫樓。
只見輕盈下了火車的女子,一襲藕荷色蘇繡並蒂蓮花如意襟旗袍,高挑裊娜;帶著軟呢面網的寬檐帽子,只露出纖柔下頜,氣質清雅,舉止婉約,早已褪了稚氣,優雅嫵媚。
白老三差點就沒有認出她來。
還是畫樓喊他,他才震驚中回神,叫了聲大嫂。
家裡添了一輛汽車,迎客送客都用這個。
進城的時候,哨崗頗嚴。
畫樓微訝,問道:「最近出了何事,霖城怎麼戒備這樣森嚴?」
白老三忙笑道:「不知道啊,是韓督軍的人,三天前進駐霖城的。他們只是站崗,旁的也沒有,大家都在奇怪出了何事。」
畫樓就想起臨行前那天讓易副官去告訴韓夫人的話。
看來韓夫人是聽懂了。
這些駐軍,大約是韓督軍派過來保護她的。倘若她所料不錯,這些駐軍的首領得知她到了霖城,很快會拜見她。
畫樓莞爾。
第148章 娘家
慕容畫樓離開霖城,已有快一年了。如今再歸,霖城沒有太多改變,古城芳糙淒淒,樹影搖曳,質樸幽靜。特別是往白家老宅那條街,完整保存了前朝的風貌,青石小徑旁,鱗次櫛比著木質店鋪。小販穿城走巷,四處都是長衫瓜帽的裝扮。
偶爾有時髦男女經過,必定引來眾人目光追逐。
白家老宅過年的時候重新粉了,青瓦白牆裡,浸潤著歷史的滄桑。
一群人在門口迎接她。
瞧著畫樓的打扮,個個露出艷羨神色。
白老太太站在最前面,由四媳婦白程氏扶著,笑容慈祥。
畫樓叫了聲娘,老太太眼角微潤,關切拉了她的手:「一路上累了吧?娘日日盼著你,終於到家了。」
畫樓只說還好,有勞娘惦念。
十五歲的七姑子白雲韶便湊在畫樓身邊:「大嫂,怎就你一個人回來?大哥呢,五哥和六姐呢?」
畫樓摸著她柔軟青絲笑:「他們都忙著呢,大嫂回來看你們,也不是一樣?」然後對老太太道,「娘,韶兒又長高了。」
「痴長個子!」白老太太呵呵笑,「還跟以前一樣,什麼都不懂。咦,靈兒那丫頭有什麼事qíng,都不回來?她定是玩瘋了……」
畫樓笑著敷衍了幾句。
她曾經住的繡房,還給她留著。知道她最近幾日到家,婆婆囑咐下人打掃gān淨,換了新的粉紅繡鴛鴦被褥,清慡宜人。
梳妝檯上還添了一套首飾。
跟眾位妯娌、小姑寒暄了半晌,吃了小半碗面,白老太太便讓眾人都散去,吃晚飯的時候再來。畫樓一路風塵僕僕,讓她歇歇腳。
畫樓淨了臉,婆婆又進來,手裡拿了一盒香粉,笑道:「不知道你帶了沒有,這是最新的粉,年輕人用著臉上白淨透亮……」
婆婆是借著送香粉,有話跟她說。
她忙笑了:「還真忘了帶,多謝娘替我想著。」
老太太便笑眯眯拉著她的手坐下,又問了一遍白雲歸、白雲展、白雲靈等人的qíng況,也提了提慕容半岑和盧薇兒。
「回頭你去瞧瞧老二的小麼,白白胖胖著實喜人,生下來就八斤半,瓷實著。剛剛落地就會睜眼,你不知道多招人稀罕。老二媳婦都快三十了,還得了這麼個大胖小子,喜得老二整日不挪窩,就在那屋裡陪著他們娘倆!」老太太說起這些,眼角全是笑,褶子都帶著喜悅。
畫樓聽著也開心:「二叔好福氣!」
「也是芍華好福氣。」白老太太聲音低微,也透出會心的喜氣。芍華是二少奶奶白甄氏的閨名,「你還記得前年二月里老二生病麼?芍華一直在他跟前伺候,後來你和靈兒動身去俞州,她第二天早起就吐得厲害。請了大夫才知道是有喜了。老二很是高興,比懷長軒的時候還要高興,每晚都膩在她那裡。孩子五個月的時候,老二就大辦喜宴。去年年關,他那些姨太太,除了海棠和海燕的生母夏姨太太,全部放了出去。如今倒是琴瑟和鳴,哎喲比新婚的日子還要甜膩。」
畫樓聽著,也不禁會心微笑。
守得雲開見月明,熬了十幾年,總算是熬出頭了。她想起白甄氏的練達又柔媚的眸子,時常也有憂色。
再qiáng的女人,也渴望男人的體貼。
「真好。」畫樓感嘆道。
老太太更是高興:「可不是!一家子媳婦,我最心疼芍華。那時閒貞沒了,她幫襯cao持這個家,比閒貞厲害三分,也jīng明三分,那些下人服服帖帖的,可見她的聰慧能gān,卻偏偏跟老二賭氣。老二年輕時也糊塗……」
閒貞是白雲歸第一任夫人的閨名。
老二對閒貞的那份心思,老太太心中清楚得很。她只說老二糊塗,半句都不說閒貞不好,可見對那個媳婦的喜愛。
「如今這些年過去了,老二總算明白自己身懷重寶卻不自知,想著法子對芍華好。芍華那份傲氣也磨去了些。老二討好她,她不像從前那樣冷淡,含含糊糊就接了。兩個人過日子,哪能沒間隙?能忘懷的,就不要總是梗在心裡。這不,兩人比年輕小兩口還有親熱,惹得一家子小一輩總是背後偷笑。我就告誡他們,以後誰都不許當著老二夫妻的面胡亂說笑話……」老太太唏噓道,「畫樓,你是不知道,我盼著他們倆和和美美,盼了快十年!」
眼角微潤。
畫樓拿了帕子給她,笑道:「如今不是如願了?娘,這是喜事!」
「可不是喜事?」老太太接過畫樓的帕子,抹了抹眼角,又有意無意望了望她的小腹處,「我還以為你這次回來,咱們家能雙喜臨門呢!」
畫樓有些尷尬,一時間訥訥無語。
「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?」老太太不死心拉著她的手問。
旁的話,她還能應付幾句,這個話題,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。嗓子裡像是堵了什麼,好半晌才期期艾艾:「暫時沒有!」
老太太眼眸閃過明顯的失望,嘆了口氣道:「都快一年了……你這孩子,是不是老大總歇在姨太太哪裡,冷落了你,你也不知道討好他?」
白老太太是前朝老式婦人,在她心中,丈夫就是女人的天。討好丈夫、生育子嗣,是女人的本職。
畫樓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了。
說白雲歸總是歇在她身邊,老太太一定會帶著她去求神拜佛,保佑她早日懷上孩子。
說白雲歸總是歇在姨太太哪裡,老太太估計要教她如何跟姨太太鬥智鬥勇,把男人多留在自己身邊。
畫樓真怕這些……
她不在乎白雲歸有幾個女人,只是因為她不在乎他那個人,不是她能接受三妻四妾這種婚姻制度。
況且這次回來,她的主要目的是把慕容太太接去俞州,哪裡有功夫陪婆婆做這些無用功?
她笑容尷尬:「娘,您別問了……我在俞州也問過洋大夫。那洋大夫說我年紀尚幼,不用著急……」
老太太一聽就不樂意了:「那些洋蠻子懂什麼!你還年幼?老二媳婦、老三媳婦還有老四媳婦,懷第一胎的時候都是你這麼大!求子這種事,還是咱們的老神仙管用。」
這個年代的內地人,依舊瞧不上西洋的一切,說西洋的東西是奇技yín巧。沿海地區接觸西洋事物眾多,有了西式的餐廳、醫院、學校,內地也有,卻不像俞州那般普遍和受歡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