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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畫樓沒有瞧見白雲歸的神色,只顧布置好,便柔聲道:「督軍您看,湖廣地大物博,富饒qiáng盛,而湖廣督軍卻被圍困。他北上有冀地和北方政府,南下就是督軍管轄的南昌府,東北角是南方政府,他的地盤面積很小。督軍試想,一家兄弟數人,某個弟弟長得身qiáng體壯,只因晚生了幾年,家裡的好東西卻被哥哥們占了大頭。而他又覺得這些哥哥力氣不如他或者跟他差不多,他自然是不服氣的。心中不平衡,必生爭奪之心。可是父親坐鎮,不准兄弟失和,而他打一個哥哥容易,打兩個聯手的哥哥就難了。他更怕自己與一個哥哥鬥起來,另外不懷好意的哥哥huáng雀在後。於是,挑撥兩個哥哥互斗,他們之間不可開jiāo,這個弟弟才最有利……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眸子微亮,頷首讓畫樓繼續說。

    「……當今輿論主和,誰主動挑起戰事,肯定被輿論所攻擊,湖廣督軍想要擴大地盤,亦沒有藉口可用。而北邊軍事實力更加充盈,地形複雜,他啃不下;他想要更多的地盤,最妥帖的是南下。而督軍和南方政府的地盤,都是沿海區域,有了一處沿海的地盤,湖廣便水路兩路暢通無阻,未來不可限量……他不敢貿然攻打督軍,亦不敢貿然進犯南方政府,唯有讓督軍和南方政府鬥起來,他坐收漁人之利。造假鈔,先嫁禍給督軍的謀士,再嫁禍給南方政府,斷了督軍一臂,讓俞州和南方政府鬥起來,他再用督軍的錢,回頭來搶督軍的地盤!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的臉色倏然沉了下去。

    檐下風起,捲起窗簾搖曳,亂了畫樓的青絲。她用手撩了額前碎發,露出白玉似的光潔額頭,眸子清澈明亮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心底驚濤駭làng,她分析的這些東西,聽上去是信口雌huáng,甚至全部是揣度。可是為何,他真的信了三分?

    一向與他沒有往來的葉夢律,真的會這般yīn險嗎?

    但是畫樓說的很對,湖廣這些年,越發富饒。特別是這兩年,戰火較少且風調雨順……

    先是陷害他的謀臣,然後又嫁禍給他的對手,讓他失了幫手,同時與對手開戰。最不起眼的人就突然發動攻擊,讓他腹背受敵。而且這個人,用的還是從他手裡盜去的錢,反過來攻打他。

    被自己的子彈傷了,那不止疼痛,更是屈rǔ!

    半晌,白雲歸緩慢抬眼,目光便落在畫樓臉上。燈光下她肌膚若初雪白皙,盈盈眸子嫵媚動人,那柔順烏黑的青絲披在肩頭,楚楚動人。

    溫順的時候,絲毫不見發怒時的狠戾,像一株白荷,清香單純。白雲歸錯覺幾個小時前被自己掐住脖子,眸若利劍的女子,根本不是她。

    「政治上的事qíng,你倒是門清!」白雲歸別有深意,不禁又懷疑她到底是誰培養出來的,這般聰慧機敏,有大將之才!

    比起雲媛的聰明,慕容畫樓的聰慧里運籌帷幄的大智,不拘泥與小女子的jīng明。

    畫樓則聳聳肩,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懷疑而失措,更加沒有解釋。她不想說實話,亦不想騙人。無所謂的接受他的猜疑,她坦dàng無畏。

    只要她有本事,他便有拉攏之心,而不是迫害。自己再表衷心……

    以白雲歸的見識,他是不會傷害她的。

    「不過,你說的這些,都是你自己的臆想而已!」果然,白雲歸沒有生氣與戒備,聲音反而清朗了幾分,眉梢煞氣微斂,「若真如你所言,是葉夢律所為,他為何偏偏選中我,偏偏陷害李方景,偏偏嫁禍南方政府?為了有港口的地盤,杭州府亦不錯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杭州府就是南方政府管轄的啊!」畫樓輕笑道,「他若是偽造江浙官銀號的貨幣,傷的還是南方政府。傷一虎不如傷二虎嘍!他要麼偽造南方政府的鈔票嫁禍督軍,要麼偽造督軍的鈔票嫁禍南方政府……估計南方政府的大員里,沒有李方景這等順手能用的人……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微啞。半晌他才道:「南方還有還多軍政府,跟葉夢律實力不相上下,你為何不懷疑他們,單單懷疑葉夢律?」

    她絲毫沒有語滯,言談間似揮斥方遒的君主,笑容里有掌控一切的霸氣:「南方是有不少軍政府,勢力也是不相上下。可是自己發行鈔票的,卻只有湖廣、江浙和東南六省……督軍,印鈔票需要機器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如醍醐灌頂,白雲歸瞬間想到,自己和幕僚們一直被對方故意埋下的線索牽著鼻子走,直直將矛頭對準了李方景和南方政府,卻忽視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:印鈔票需要機器!

    而印鈔票的機器,全世界擁有的國家不多。華夏各方勢力,擁有印鈔機器的,寥寥無幾!

    南邊,的確只有三個軍政府有這般本事!

    那麼,葉夢律便有印鈔的本事,自然不能擺脫印鈔的嫌疑!

    白雲歸心底的相信,由三分變成了七分!

    不知道為何,這個小女子幾句話,比他們那些武將商量幾個月都要管用!自己當初出了事,為何不同她商議?

    白雲歸是政客,他有見識,但是他手下大多是軍人和幕僚。要麼是武將,腦瓜子不會轉彎;要麼是幕僚,沒有掌控天下的心胸,見識短了幾分。白雲歸一個人,總有忽略的地方。

    而慕容畫樓,僅僅憑藉阮立的幾句話,便立馬抓住了事qíng的主要環節,把千絲萬縷纏繞的線,一瞬間全部理清了。

    他不禁又看了畫樓一眼,依舊是那般年幼可人,像個瓷器娃娃一樣jīng致的面容,沒有傾國傾城的艷麗,只如山水畫般的淡雅,卻是這樣見識卓越!

    培養她的人,肯定也是個非常jīng明的人。

    她的眸子,越發璀璨。

    「你說的不錯,北方勢力犬牙jiāo錯,無暇南顧,這起禍事的幕後黑手,只能是南方的勢力。南方有本事印鈔的,只有武昌軍政府和南京軍政府……」白雲歸語氣里有不再掩飾的欣賞與滿意,畫樓忤逆他的那些不快,都被蓋了過去。

    他望向她,目光纏綿如絲,唇角挑了笑意。

    畫樓微微轉過臉,不與他對視,繼續道:「不是南京軍政府!督軍忘了,三個月前,南京軍政府在內訌,血洗老臣,連內閣總統都在車站被暗殺。他們自己都亂成一團糟,哪裡心qíng來算計督軍?而且,就是因為南京軍政府亂了套,武昌軍政府才有機可趁,尋了間隙將證據塞過去……正是因為南京內亂了,葉夢律才決定出手。督軍,這一切雖然只是我自己的推斷,我總覺不錯,所以李方景絕對是冤枉的。我不想督軍殺他,將來事qíng水落石出,督軍背上不明是非的名分,有損您的威信……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眸若星燦,有了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驚喜與明亮,眉梢斜飛入鬢,眼角有濃濃笑意。

    原來她也為了他!

    白雲歸只覺自己太急切,什麼都沒有問,便那般誤會了她。

    她頸脖的瘀痕猶在,刺痛了他的眼睛,心底便有了歉意。

    「過來,到我這裡來!」他伸出寬大的掌心,眸子落在她白皙臉頰上,笑意更深。

    畫樓愕然,怎麼突然就這樣開心?

    難道是她最後那隨口提起的一句?出事的時候,她沒有考慮白雲歸的利益,這是真的,她只是想到了李方景。可是剛剛分析的時候,她怕他不想她去武昌,才奉承了那麼一句。

    他便這樣開心?

    怎麼這般輕易就滿足了?只要小孩子才會這樣輕易就滿足……

    心中想著,還是將手放在他的掌心,身子被他遷過去,摟在懷裡。

    耳後有他灼熱滾燙的呼吸……

    第119章 禮物

    擁佳人入懷,她的溫香暗暗浮動,繚繞心頭;腰肢盈盈yù折,身子柔軟,似朵晶瑩透明的白茶,清純又凜冽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突然想起了白茶的花語:你怎可輕視我?

    懷裡的小姑娘明明這般清秀可人,卻是如此霸道,正如盛開在秋日裡的白茶,濃郁芬香。不管她是傲然立於虬枝,還是孤獨被擲陋席,都繁盛舒展自己的美麗,散發濃稠清香,令人為她駐足。

    正如法國人對白茶註解的花語:你怎可輕視我?

    不管何時何地,她都不會被人忽視,不會被人輕視。

    一襲錦袍,她就能舞出別樣的風姿。

    家裡安排的這個小妻子,是這些年他收到最大的驚喜。

    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,白雲歸的眸色炙熱,微帶輕繭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,緩緩摩挲著玲瓏的曲線。

    肌膚的蘇麻緩慢擴散,畫樓有些尷尬,臉頰燥熱起來。

    原本還門口服侍的女傭和副官全部悄然退去。

    初chūn的俞州,溫度不冷不熱,十分宜人。

    風捲簾起,暗香潛入,屋子裡有chūn花的香甜;檐下那串風鈴,叮叮噹噹響著,宛如誰的心跳,砰砰甚急。

    夜,褪了繁華,靜謐無聲。

    畫樓yù推他的手,他的唇便湊了上來,沿著她的纖柔下頜,滑向她修長頸項。滾燙燥熱的唇瓣,似火烙般印在她身上。畫樓身子漸漸蘇軟,呼吸凌亂,頭微微後仰,濃密青絲便在半空中泅開。

    如一匹極好的青色綢布,隨著她忸怩身子而搖曳,妖嬈艷冶。

    「督軍……」她的手不禁攀上他的脖子,以免自己掉下去,喘息越發急促,亦顧不得了,「別……等會兒……去武昌府的事qíng……」

    事qíng還沒有說完呢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歸的唇微頓,雖然不舍,還是停了下來。手指再次覆上她脖間的瘀痕,聲音里有絲不易察覺的溺愛與愧疚:「還疼嗎?」

    原來打一棍給顆甜棗的法子,他也會用……

    畫樓忙拉開他的手,低聲笑道:「早不疼了……督軍,那我明早去武昌府的事qíng,您答應了?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眯起眼睛,眸子裡有絲寵溺的笑,點了點她的鼻端:「你一個人去?小東西,你怎能如此勇敢機敏?」

    畫樓不免莞爾。

    「下面的人查出,這批偽鈔至少有一千萬,目前查封的,只有三百萬。起碼還有七百萬在造偽鈔的人手裡。事關重大,我會派人去武昌府,你就安心呆在俞州吧!」白雲歸摟住她的纖腰,將她貼在自己的胸膛,聲音平淡溫醇,「你的勇敢值得表揚,如果真的查出武昌軍政府暗下黑手,功勞依舊記在你頭上,我心中有數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苦笑,這是哪跟哪?

    「督軍,我可不是想去搶頭功……這件事需小心翼翼,倘若不慎打糙驚蛇,證據被消滅,偽鈔被轉移,不是空勞一場?還是我去吧,您手下的人怕是不能勝任……」畫樓抬眸,面色莊重,「要是失敗了,我的huáng金就全部便宜了您,還不能在李方景那裡討個人qíng,我也白忙一場……您還是讓我去武昌府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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