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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季凌龍不過見過畫樓兩三次,便對這夫人有了極深刻的印象:她倨傲時qiáng煞頓現,威嚴霸氣;她溫柔時沉靜如水,清雅娟秀。或抑或揚皆有楚楚風qíng。若說新鮮,便是白夫人吧?季凌龍從前還真未曾見過她這般女子。

    明明很是不出眾的眉眼,卻令人過目難忘,因為她的神態,總是如此不凡。

    既已招認,便沒有繼續審訊下去的必要。

    正好副官說,軍法處的阮處長來了。

    畫樓道有請。

    阮處長今日終於有些進展,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,正準備向白夫人報告一番,白夫人免得以為自己辦案不力。

    卻瞧著餐廳里這樣一幅qíng景。

    畫樓道:「易副官,你把人都押下去,jiāo給阮處長。阮處長,這便是綁匪和主謀者,勞煩您帶回去再仔細審查,結案給我們一個jiāo待便可……我也不虛留您了。」

    阮處長震驚不已……

    這是怎麼回事?

    送走了陸冉,畫樓才發覺慕容半岑沒有下來吃飯,便叫了傭人再去催催。其實慕容半岑剛剛下樓,便聽到陸冉的哭聲,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謹慎的他又折身上去了。

    飯桌上,只有畫樓與季凌龍言談甚歡,不管是生活里的瑣事還是俞州的時局,兩人總能對上幾句,令季凌龍頗為感慨:怪不得李方景如此看重這夫人,怪不得白雲歸會娶年紀這般小的她,果然是個不同尋常的。

    而畫樓亦覺得,季凌龍的海鹽幫,辦事簡直神速,很多不涉及軍事政績的生活瑣事,jiāo給他辦非常省時省力。

    她生了結jiāo之心。

    只是要跟李方景說一聲。季凌龍是李方景引薦給她的,她不能過河拆橋,把中間人一把甩開。

    「說起海鹽幫,總覺淵源不淺。」畫樓送季凌龍走的時候,緩慢跟他說道,「落夕小姐身邊,有個叫小六子的,我曾經見過幾次,覺得十分投眼緣,好似他跟我弟弟半岑有幾分相像。」

    季凌龍呵呵直笑:「夫人慧眼識珠。我也覺得這小六子jīng明過人,非池中之物,跟在落夕身邊可惜了。如今他在我跟前當差。我有心磨磨他的心智與耐力,讓他端茶倒水,做些雜活。那孩子不急不躁,分內之事恭恭敬敬做好,內外之事一概不cha手……小小年紀又這等耐力,將來定是人中龍鳳……」

    季凌龍知道畫樓跟自己一樣,看中小六子的沉穩。說小六子像慕容少爺,那不是牽qiáng,簡直是胡扯。

    慕容少爺漂亮得像個大姑娘,小六子面huáng肌瘦的……

    畫樓莞爾:若不是這般心智不凡,章子莫怎能從個小混混,成為軍政商三界通吃的大亨?

    送走了季凌龍,畫樓發覺大家都上樓了,只有白雲靈坐在客廳壁爐前等待她。

    「大嫂,我有話跟您說……」她聲音喃喃,有些悶悶的。

    畫樓坐到她身邊,打量她的臉色,便含笑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    「大嫂,陸冉會死嗎?」白雲靈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睛,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天外月皎潔寧靜。

    「不會,大約會關幾年……」畫樓笑道。關幾年,還不是她說了算?畫樓想要陸冉關幾年,俞州軍法處便會判她幾年。

    「……她好可憐。」白雲靈垂首,「我說這話,你定要罵我愚昧,她那般算計我,我還同qíng她。可是聽著她的話,我真覺得她好可憐。她不算計別人,別人就要算計她。比別人少一分算計,她就可能被害死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她做的事qíng,令人髮指,我不求釋放她,能不能少判幾年?」白雲靈最終道。善始善終,她能做的,便是開口替她求最後一次qíng。大嫂若是不答應,她不會再開口。

    陸冉的今日,哪怕再可憐,都是咎由自取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這個瞬間才明白,為別人好,不等於放縱她的任何缺點……

    不成想,畫樓眼珠子滾了三滾道:「好……我會跟軍法處說說。」

    善良是一種美德,在這個新舊jiāo替思想尚未定型的社會,更加難能可貴。善良的人心中總會過得安寧自在。

    但是善良如果被嚴詞拒絕,白雲靈可能因為這件事,對自己的善良徹底否認。這件事對她心靈衝擊是極大的,很可能她會全盤否則自己,從而矯枉過正。畫樓不想這件事,毀了白雲靈的秉xing。

    她有了更好的主意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驚喜,她越發覺得大嫂可親。

    次日,畫樓去了軍法處的監牢,見了陸冉。

    她很快招認,所以沒有受皮ròu之苦,臉上有著死灰般的沉寂。瞧見慕容畫樓,她露出毒蛇信舔般的yīn毒。

    畫樓則很是欣慰頷首:「很好,你還沒有徹底放棄自己。陸冉,靈兒讓我想辦法,替你說qíng……」

    陸冉臉上的yīn毒,一瞬間斂去,緩緩垂眸。須臾,她撇過頭去,眼睛裡有朦朧霧氣:從小到大,從未有哪個人像白雲靈那樣維護她,信任她,對她關心;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,她居然還要白夫人來說qíng……

    那個姑娘,有多傻?

    「不必……」陸冉再次yīn冷道,「我不接受你的好意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輕笑,聲音恬柔:「陸冉,你為何對我如此敵意?你的今日,不是我設下圈套害你,全部都是你自作自受。你這樣美麗,關上二十年三十年,往後出來了,還有什麼前途?我教你一個法子,讓你的罪,最多受兩年的牢獄之災……如果你做的好,甚至無罪釋放……」

    這個條件,好誘人。

    陸冉重新打量畫樓。

    她依舊那樣高貴端莊,眸子裡平靜幽深,看不出太多的qíng緒。

    「你有興趣嗎?」畫樓問道。

    半晌,才聽到那頭的聲音嗡嗡的:「你說說看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你才二十歲不到,如何敢行這般大膽之事?不過是陸省長知道白督軍對自己不喜,所以用你的xing命和未來bī迫你被黑鍋……陸冉,你這樣美,跟法官說的時候流下眼淚,神態再哀切幾分,我回頭跟阮處長打聲招呼,輿論會站在你這邊的……你演繹得好,說不定還能無罪釋放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你讓我害自己的父親?」陸冉怪叫起來。

    她知道白雲歸要換掉父親了。這個夫人好狠毒,居然讓自己出手,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;而白雲歸則不需要承擔摒棄老臣的責任。

    摒棄老臣,往往令旁的大臣兔死狐悲,政府人心不穩,任何當權者都不希望看到。所以明明不喜陸滿城,白雲歸也猶豫著不敢動他。

    牽一髮而動全身啊!

    好算計,好狠毒的慕容畫樓!陸冉狠狠盯著她,恨不能扇這女人一耳光。為了她的男人,她倒是無所不用其極。

    她想用這般輕描淡寫的法子,在白雲歸面前立大功。

    憑什麼?她陸冉就是因為白雲歸,才走到今日這步,她憑什麼去幫助白雲歸?

    她憑什麼助慕容畫樓得到更多的寵愛與信任?

    陸冉咬牙切齒。

    第108章 白雲歸回來

    這個年代,儒家三從四德的余灰尚未冷卻,陸冉心中,不管父親如何過分,她不敢有怨懟。

    畫樓轉身便走,聲音漸行漸遠:「一個把自己女兒當成官場踏腳石的人,我覺得他配不上父親這個神聖的字眼。」

    千里之堤毀於蟻xué,長久的積怨,只需要給一個發泄口,便會是傾洪之勢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是這樣的,陸冉也會是。

    畫樓太了解像陸冉這種人的xing子:為達目的,她會不擇手段。

    而且昨晚從陸冉的話中,畫樓聽得出,陸滿城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,輕則呵斥,重則打罵。陸冉心中,對於父親亦是懼怕與依賴,並沒有太多感qíng。她需要依靠陸滿城生存下去。

    現在,她深陷囹圄,最美好的年華可能都要消磨在這裡,她滿腔報復與壯志,豈能這般沉寂?

    陸滿城與她的生存關係,再也不存在了。

    雖然攀咬陸滿城,會讓白雲歸與慕容畫樓都獲益,但是最大的受益者,卻是陸冉。主謀和被迫脅從,罪行很輕很多,輿論亦會偏愛她。她又是這麼一個柔柔弱弱的美麗女子……

    回程時,畫樓彎了彎唇角,陸冉會jiāo一份滿意的答卷的。

    果然,開庭那一天,陸冉證詞大變,將以往應下來的全部推到。

    輿論一片譁然,聲討陸滿城的呼聲越發高漲,覺得他簡直是禽shòu不如,居然這樣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。

    軍法處的阮處長甚至拿了好幾個有力證據,證明陸冉的確是被父親脅迫,甚至威脅她的生命,她才不得不做出這般事。

    報紙上的首版頭條新聞,站在法庭中央的陸冉,哭得梨花帶雨。

    旁人問她一開始為何應下來。她道,為人子女,不道父母之過。父親再如何,亦是生養了她一場,她於心不忍,想著自己全部頂罪,還父親養育之qíng。

    有個刻薄的記者又問,如今為何翻供?

    陸冉哭得淒婉絕艷:「我還有四個妹妹,她們都到了我那般年紀年齡……」

    哄的一聲,扔下一塊炸雷,輿論簡直翻了天。陸滿城成了萬惡政客、無恥家長的代表,一時間有群眾激昂,衝進陸家花園,又打又砸。陸滿城跑得快,才沒有被捉住。

    而陸冉,頓時環上了正義的光芒。

    第二日,軍法處就正式對陸滿城下了拘捕令。

    一直鬧到舊曆年臘月二十八,陸家的公案才算完結。

    陸滿城背叛囚禁五十年,抄沒家產,陸冉無罪釋放。

    「五十年……」白雲靈聽到這個消息,喃喃念叨,「大嫂,多謝你……我知道,你是幫陸冉提供了她父親的證據。」

    畫樓含笑沒有否認。

    她原本想關陸冉兩年,可是輿論太偏愛她了,軍法處亦不好徇私qíng,只得順應民意,無罪釋放陸冉。

    轉眼便是臘月二十九,除夕夜,今年的臘月沒有三十。

    想著明日白雲歸就要回來了,畫樓只覺得心口微微窒悶。

    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,畫樓過得像剛剛來俞州那樣,自由,輕鬆,愉快。整日喝酒、逛街、聽戲、品嘗美食。

    還跟吳夏采嫵去教堂禮拜。

    畫樓不信這些,卻也覺得好玩,特別是跟著吳夏采嫵,覺得她十分有趣。采嫵聲音清亮,說話慡快,很對畫樓的脾氣。

    除夕夜,白雲歸突然打電話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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