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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她幽深瀅眸里漣漪晃動,端著咖啡杯,緩緩送至唇邊,飲了半口才道:「半岑初來俞州,他很孤獨,我正想著替他尋個聲樂老師,讓他有點事qíng忙碌,就會忘記背井離鄉的愁苦……」

    並不回答他的話,而是另外拋個問題給他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蹙眉沉吟。

    「若我搬出去住,旁人定要猜測督軍內宅不和,給督軍添笑話;但督軍若是去小公館,姨太太紅袖添香,既解決了督軍怕吵的問題,我也不用陪著半岑搬出去,豈會兩全其美?」白雲歸半晌不說話,畫樓只得開口,還不忘沖他溫軟一笑,黠慧眸子熠熠生輝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瞬間眸若刀鋒迎照,一陣寒光劈面。他難以置信道:「夫人要我搬出去?」

    畫樓目光若纏綿細流,迎上他的鋒利,僅僅是波光粼粼,不見痕跡,卻越發動人嫵媚。她揚眉淡笑:「督軍嫌吵啊!」

    居然有些委屈。

    又道,「半岑是客居,督軍總不能讓他搬出去吧?他剛剛對鋼琴有了興致,督軍難道要我跟他說,以後不准再彈?那我娘家人怎麼想督軍啊?還以為督軍是個霸道不講理的……姨太太的小公館環境清幽,雖不及官邸,卻也不會吵鬧。而且冬夜漸長,督軍總是歇在客房,連個溫被的人都沒有,我也是不安心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這一席狡辯,白雲歸臉色越來越黯。

    但是讓他跟女人去爭吵,他倒是拉不下這個架子。

    且這小女子和顏悅色地繼續問:「督軍不是這般不通qíng理的人吧?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怒極反笑,居然全部都是他的不對!

    再瞧她如水眸子裡的促狹,眼珠子滾來滾去,毫不避嫌在他臉上穿梭,讓他心底微靜。

    她句句不提自己是否影響了他的正常生活,而是字字qiáng調她的決定不能更改,還把「霸道不通qíng理」這頂大帽子壓在他頭上。他若是聽從了她的建議,他成了什麼?被女人bī得丟盔棄甲,放棄陣地?

    他若是不聽從,她定會噙淚委屈,說他借著官威在家裡作威作福,欺壓弱小……

    怎麼算,都是他的損失!

    白雲歸靜靜瞧著她,只見她眼底狡猾一閃而過。

    為何他以為是小白兔的柔靜女子,卻是披著白兔皮毛的小狐狸?

    「是我考慮不周……」白雲歸眼波深斂,幽靜眸子裡居然有絲淡淡笑意,聲音也突然平靜了。

    適才幽黯臉色,突兀轉晴。

    畫樓只覺後背微涼。

    若她是小狐狸,白雲歸便是老獵手。

    「東花廳被夫人放了魚缸,不便再用來待客。以後開宴會就用西花廳……宴會上,鋼琴曲自然少不了。回頭吩咐管家把鋼琴搬到西花廳去,半岑在那裡練琴,我書房也靜一些……只是我若是在官邸,上午就不能練……」白雲歸將咖啡杯放下,習慣抽出雪茄。

    畫樓雖然在笑,心裡卻繃著一根弦。她總覺得白雲歸不是這樣輕易就全盤退讓的人。

    他是政客,自然會討價還加。

    畫樓之所以先把條件提得那樣苛刻,就是給他討價還價的空間。

    他卻出乎意料的全部接受!

    點燃雪茄,他眸子緊鎖畫樓,聲音難得溫醇,似嘆息:「冬夜的確越來越長了……有件事我頗為愧疚:夫人住的房間雖然寬敞,卻是客房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由一緊。

    就聽到那微帶誘惑的聲音越發低柔:「……我書房對面的,才是主臥!夫人今晚搬過去吧!」

    第74章 是我的人

    晚飯時,白雲靈總覺得大哥與大嫂都有些不對勁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雖一如往常面色清冷,唇畔卻總是噙著戲謔的笑意。

    畫樓最愛美食,吃飯時她一向專注,今晚卻心不在焉。觸及白雲歸的眼神時,雖大方回視一笑,雙頤似輕覆薄霜般凝重,笑容怎麼都輕快不起來。

    她的鎮定自若,在白雲歸的灼灼目光下,顯得那麼彆扭。

    好似只有白雲靈注意到氣氛不對勁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展與盧薇兒說最新的電影,兩人眉目飛揚,十分投緣;慕容半岑像個女孩子,安靜吃飯,聽到白雲展說到高興處,也挑眉微笑,笑容絢爛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微愕,這孩子來到俞州這些天,一直悶悶不樂,今日還是頭次見他主動微笑,不免多打量他幾眼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,你看來看去,在gān嗎?」白雲歸早已放下筷子,手裡端著水晶酒杯。茜紅色葡萄酒晶瑩透亮,色澤鮮艷,似上好的紅色寶石。

    以紅酒配菜,是畫樓的習慣,白雲歸今日心qíng不錯,也嘗試了一下。並不合他的口味。各種洋酒,他還是只愛熱烈的威士忌。

    這種甜葡萄酒,跟糖水一般,哄女人玩鬧罷了。

    他落音剛落,一桌子視線都在白雲靈身上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俊妍小臉繃得通紅,恨不能將頭埋到碗碟里,囁嚅道:「不……不gān嗎!」

    暗地裡卻腹誹,大哥今日是怎麼了?要是往日,就算他看見了,亦會視如不見的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是有些奇怪……你們今天出門,遇到什麼不尋常的事qíng沒有?」白雲展笑著問盧薇兒。

    「不尋常?」盧薇兒歪著腦袋想了想,半晌啊了一聲,「若說不尋常,便是遇著一對非常漂亮的人。那個女子捲髮披肩,圓圓臉頰異常動人;那個男子,卻比那個女子譎艷三分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你定是遇著李六少和婉兒姑娘了……」畫樓篤定道,自己注滿葡萄酒,享受呷了一口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卻高興:「正是正是!那個六少跟靈兒打招呼來著……靈兒,你是因這個魂不守舍?」

    白雲靈一聽,不禁跺腳,雙頰緋紅:「薇兒姐,你胡說什麼啊,我跟六少沒有私jiāo,我想著他做什麼?」

    一番解釋雖是真話,卻因為她說得急,又紅了臉,不免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。

    白雲展起鬨,拖長了聲音說哦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靈越發急了,生怕旁人說她這方面的閒話,雪色臉頰漲紫了,亦顧不得忌諱:「我左看右看,那是因為大哥和大嫂神態奇怪……」

    眾人瞧過來,只見白雲歸和畫樓表qíng微訝,卻沒有什麼異樣。

    轉而又瞧向白雲靈。

    「剛剛真有!」白雲靈恨得牙痒痒,這兩人變得太快了,一點破綻不留,她算是認栽,還qiáng辯道,「大哥一直在偷笑,大嫂心事重重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就知道白雲歸在暗慡,心中氣惱。她是只狡猾的狐狸,遊走在獵人的機關上。誰知避開了機關,卻掉入了陷阱……

    今晚搬到他房裡去……

    他們是夫妻,不管他做什麼,都是他為人夫的權力,也是她為人妻的義務……

    他暗中高興,不過是瞧著她自作自受,將自己bī入陷阱的滑稽。他估計越想越覺得好笑。

    來俞州的時候,她早已有了心理建設。

    可是雲媛的存在,原本就搖搖yù墜的建設,轟然倒塌了……

    有些事對男子而言,只是一時的歡愉;對女子而言,卻是一種信任的託付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併不是她想託付的那個人!

    畫樓只覺得心口緊滯,無形的壓力在她四周形成包圍圈,緩緩收攏。她在中心,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
    連白雲靈都發覺了她的異樣。

    她緩慢灌入一口酒,心才慢慢靜下去。安逸太久了,jīng神都很難立刻緊繃起來,一點小事就亂套了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心事重重?有何為難之事嗎?」白雲歸問得懇切。

    畫樓端著水晶高腳杯的皓腕微頓,她揚眉淡笑:「明日跟吳家四少奶奶有個同樂會,可能要見些人,在思量應該跟她們聊些什麼……」

    後面的話,不言而喻了。

    「督軍在偷笑什麼?」畫樓亦問得關切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倒也不客氣,道:「想起上次打獵,一隻笨小野貓直直往機關上撞。當時副官不忍,放了它,卻不知它自作聰明,又撞了另外一個機關……我不知怎麼,一時想起那小東西的láng狽,就覺得好玩極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小野貓!

    這話只有畫樓與白雲歸能懂其中深意,白雲展與盧薇兒等人卻不明白。

    特別是盧薇兒,她聽到打獵便眼眸放亮,一臉羨慕:「有地方打獵嗎?我在德國的時候,she擊學的最好,卻沒有真的開過裝子彈的獵槍呢!」

    「我she擊也不錯,教員誇過好幾次呢!」白雲靈窘態稍減,提起打獵也興奮。學過騎馬、she擊的小姐們,總是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本領。

    「就你們那she擊、騎術,都是花拳繡腿,若是去打獵,只怕自己往機關上撞……獵物沒有打到,弄得一身傷!」白雲展公正道。卻怎麼聽著,都有些瞧不起人的深意。

    三個人吵鬧了起來。

    兩位始作俑者則平靜地看熱鬧。

    下午說完讓畫樓搬到主臥去,白雲歸沒有耽誤,叫管家立馬替她收拾了東西。

    除了旗袍,她沒有旁的行李……

    女傭幫她放衣裳的時候,她跟著去主臥看了看:鋪著琥珀色維多利亞風格紋飾的綿羊絨地毯,落足無聲;巨大的彈簧雙人chuáng,紫檀色義大利chuáng套被單,四隻大抱枕靜靜倚在chuáng頭;整套棕色英式家具,纖塵不染;chuáng頭一盞宮紗外形點綴鑽石的電燈。

    玄色窗簾半開,能看清後院的抄手遊廊與假山池塘,半人高的木芙蓉樹枝葉凋零,幾株翠竹亭亭依偎,風起時,沙沙作響。

    女傭幫她將旗袍陳列在柜子里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的衣裳不多,千篇一律的軍服與長衫……

    沒有脂粉的遺蹟。

    好像雲媛以前根本不住這間主臥,整個格調都是暗色,跟白雲歸的書房品味相近。

    畫樓卻覺得房間裡沉悶得厲害。

    那張龐大的雙人chuáng,怎麼都瞧著彆扭。

    晚飯在吵鬧聲里熱鬧地吃完了。

    飯後甜點端上來,慕容半岑支吾道:「我飽了……不想吃這個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沒有勉qiáng他,讓他上樓休息去。

    他如釋重負。

    剛剛在關於打獵的爭論中,白雲靈與盧薇兒都敗給了白雲展,二媛心中不快,也泱泱上樓。

    反而白雲展留下來,跟白雲歸說了幾句當今局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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