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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「那你早說啊!」白雲歸微怒,聲音不自覺嚴厲起來,「家裡為這事給盧家點頭哈腰,賠禮道歉的!你要是早說,兩家也好聚好散,我們家不至於事事低頭……你太不懂事!」

    白雲展這回沒有炸毛,訕訕道:「她是女孩子嘛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這個時候你還裝紳士?」白雲歸蹙眉,「一邊喊著男女平等,人格獨立;一邊扮演柔弱角色,遇事不敢擔當,便是你們年輕人追求的信念?荒唐!」

    言辭間對盧薇兒不滿起來。

    「督軍,遇事不敢擔當,可不是新派女子的軟處,而是所有女子的軟處。」畫樓輕笑,替盧薇兒辯解道,「若是有個男人願意替我扛事,我也願意躲在風雨後享受安逸。這是每個女孩子的嬌氣,您不能說這個荒唐。」

    她皓腕在白雲展肩頭摁了摁!

    白雲展神色微微不自在,瞥了她一眼,什麼時候都不忘打趣他!

    原來,她也怕事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歸將這話擱在心中一思量,聽出一些無奈與苦澀來。她大致是在抱怨自己對她沒有維護吧?

    那削纖肩膀,看上去更加羸弱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眼中閃過一絲悲憫,這是個懂事又可憐的孩子。

    又覺得這樣評價她不妥:她可是個會殺人的孩子,也是個時常透出jīng明果決的孩子……

    瓊華滿地,月色清冷,透過紗窗灑落在客廳里,餐廳地板上一片銀霜。

    三個人說了半天話,便各自上樓休息。

    明明是夫妻,白雲歸往二樓走,腳步輕緩;慕容畫樓上三樓,步履輕盈,分房而睡好似是理所當然。白雲展走在他們身後,瞧著畫樓那娉婷背影,青絲在肩頭逶迤,勾勒她背部曲線柔和纖細,引人遐思。

    他吸了口氣,有些念頭不敢動,一動便如決堤洪水,自己都控制不住,只得任由那些古怪的想法日夜燒灼自己。

    次日晌午,畫樓帶著慕容半岑在花廳餵魚。

    驕陽透過花廳的玻璃頂棚,在魚缸里投下五彩漣漪。各色熱帶魚遊走在假山假糙間,自由嬉戲。魚缸底部的彩色雨花石,掩映著翠綠色塑料海藻,斑斕多姿,整個水面似掛在碧樹繁梢的虹。

    這空置已久的花廳,難得這般繁華。

    畫樓穿了一件黛紫色老式斜襟夾棉長袍,銀紅色繡玉簪花雙梁鞋,青絲綰了低髻,別著海棠花簪。纖柔耳垂墜了細長丁香花墜子,雪色頸項修長細膩。

    撒魚食的時候,耳墜搖曳,在她後頸落下一片旖旎的光澤,襯得雪膚更加透明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瞧著這一幕,只覺得這孩子也有別樣嫵媚。

    慕容半岑認真聽畫樓介紹各種熱帶魚:「……這是孔雀魚……這種的叫寶蓮燈,像不像小畫書的寶蓮燈?這種是香吻魚,他們……」

    他倏然站直了身子,叫了聲:「督軍!」

    畫樓回眸,斑斕陽光投在她的眼底,生出動人心魂的驚艷,那細細搖曳的耳墜,添了嫵媚風qíng。她菱唇微揚,含笑喊了句督軍,又道:「您來看,我和半岑昨日買的魚,在清水裡養了一晚上,就全部放在一起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真不錯……」白雲歸的讚揚有些別有深意。

    他那次從窗口瞧見的魚缸,古怪里又亂七八糟的色澤,瞧著可笑。可是養了魚,居然透出濃艷的jīng致。

    畫樓殷勤把魚食遞給他,他隨手撒下去,漫不經心道:「夫人懂得養魚?這種魚,霖城也有?」

    「霖城沒有!」畫樓笑道,「我也是第一次養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那夫人真的很聰慧。」白雲歸的目光深斂,投在她的眼眉之間。

    她眼波清湛,神態自若:「多謝督軍誇讚!」坦然接受他的「讚譽」,好似根本聽不懂他話中深意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彎了彎唇角。

    管家送了一封信,畫樓jiāo給一旁的李副官拆開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,是吳家四少奶奶送來的請柬。有個太太們的同樂會,專門邀請夫人去玩……」李副官念給畫樓聽。

    「吳家四少奶奶……」畫樓呢喃,沉默須臾才道,「同樂會是哪一日啊?」

    「這個月二十三,就是後天!」李副官道。

    「吳家少奶奶?」白雲歸在一旁cha嘴,「你跟她們有來往?」

    畫樓接過他手中的魚食小罈子,擱在一旁的槅子上,笑道:「沒有見過……不過我也能猜到她們要做什麼。前段日子吳家四少爺非要娶容姨太太,鬧得滿城風雨。可是一轉身容姨太太成了督軍的人。四少奶奶只怕感激督軍呢,順便就請了我……」

    白雲歸好笑。

    見畫樓叫管家去回信,說自己後日會準時去,白雲歸便囑咐她道:「說閒話不打緊,不要學著她們談政治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我是內地來的,哪裡懂政治?」畫樓黠慧一笑,目似明星般閃耀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不免莞爾。

    客廳里傳來一陣鋼琴聲,調子不成氣候,故作流暢。若是沒有學過鋼琴的人,便會覺得好悅耳。可是jīng通琴藝的人,會覺得心裡膈應得慌。

    不用說,陸冉又來了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聽到這琴聲,眉頭不由自主蹙了起來。

    第72章 八卦

    客廳里鋼琴聲穿過花廳的湘竹簾門,飄渺入耳。

    慕容半岑以前沒有聽過,不免低嘆:「姐姐,這是什麼聲音,真好聽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說了是鋼琴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歸挑了挑眉,十分不喜歡。畫樓瞧著忍俊不禁。

    琴聲漸歇,他們才從花廳出去。

    陸冉與盧薇兒正坐在客廳碧絨沙發上說話,白雲靈乖巧坐在一旁傾聽。

    「……沒有挨過凍,俞州的女孩子嬌氣得極了……」陸冉話語輕柔,甜甜笑道。她今日穿了件櫻桃紅粵繡琵琶襟旗袍,雪色嗶嘰絨披肩,襯得雙頰明媚,柳眉曳qíng。見到白雲歸與慕容畫樓,忙起身問安,眼睛卻打量畫樓今日的穿戴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偷偷努嘴。

    陸冉吃了午飯,就邀請白雲靈、盧薇兒和畫樓去看電影。

    盧薇兒稱身子不適,懶得動彈;畫樓自然說天涼不願意出去,最後只得白雲靈陪了她去……

    「俞州的女孩子嬌氣,咱們霖城的女子就是鄉下的野糙麼?」陸冉走後,盧薇兒就不滿地跟畫樓抱怨,「她瞧見我剪了短髮,就問我冷不冷。我好心說,冬天還沒有到呢,她就張大了嘴巴,『哎喲,這天都凍死人了,俞州女孩子最怕冷,可嬌氣呢……』大嫂,你說她怎麼這樣?」

    畫樓撲哧一聲,年輕美貌的女孩子總是很難相互喜歡,暗地裡較著勁攀比。

    「靈兒怎麼跟她來往?」盧薇兒蹙眉,「大嫂,你沒有覺得她用心不良嗎?」

    畫樓端起茶杯,輕輕抿了一口,才道:「靈兒陪我在俞州,身邊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。她好不容易結jiāo了一個,我總不能不准她們來往吧?靈兒這個年紀,最是看重友qíng,我要是說陸冉不好,她還以為我挑撥離間,對我心存怨懟……靈兒又不傻,日久見人心嘛,慢慢自己看透了,總比我們qiáng行說教好些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那姑娘一瞧就很勢力,目光嫵媚地圍著大哥打圈……你不怕她帶壞了靈兒?」盧薇兒憂心道。

    畫樓莞爾:「若是學的她半分嫵媚,靈兒也添些魅力,我樂得見到呢!再說了,你是沒有見過督軍的姨太太,那模樣絕色艷冶,陸冉渾身解數都比不上一分,她圍著督軍打圈也是枉費心機……」

    盧薇兒錯愕瞧了她一眼,怎麼說起姨太太的出色,大嫂還與有榮焉?

    心中也嘆:三從四德教育出來的女子,對待婚姻與愛qíng的態度,真是她這種喝過洋墨水的人不能想像的……

    晚上回來,盧薇兒還跟白雲展說了陸冉,反正是瞧她極不順眼。

    然後還拿話激他,「你不待見我這樣的,是不是就喜歡那種嬌氣的?」

    嬌氣二字,咬得極重。

    白雲展哭笑不得,「至於嘛你?你不痛快她,作踐我做什麼?我承認,我白老五沒啥本事,看女人眼光不高,也不至於就喜歡她那種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這話盧薇兒比較受用,嗤嗤笑了起來,還不忘秋水瀅眸橫掠:「定是當面哄我!那陸小姐模樣嬌媚,身量婀娜,哪個男人不喜歡?」

    想起白雲歸對陸冉若有若無的挑逗視若不見,對自己的結論又有些訕訕……

    白雲展只搖頭笑。

    男人都喜歡模樣嬌媚、身材婀娜的?他從前也喜歡牡丹花似的嬌艷女子,豐腴、柔媚,舉手抬足都是灼灼風qíng,對男子的視覺與生理都是極濃郁的滿足。

    少不更事的富家公子,誰不是跟饞貓一樣?瞞著家裡結伴出入風月場所,又刺激又新鮮……

    漸漸也審美疲憊了……

    如今反而覺得月下清荷般的女子動人心魄。那素淡衣裙微揚,恍若廣寒宮中仙子。只可遠觀的渴望,是心底怎麼都填不滿的yù壑。

    他表qíng微怔,想到哪裡去了?

    ……

    次日清晨,畫樓早早醒了。

    庭院花圃里的白茶開得繁茂,她自己隨手綰了青絲,拿著剪刀去絞了一朵入鬢。

    晨曦中,披著鵝huáng色羊絨披肩的女子,鬢角綴著凜冽白茶,暗香浮動周身。微微胎腕,冰消紗似的輕霧在袖間徜徉,如水袖輕拋,不著脂粉的眉眼絢爛灼目,別樣韻致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斜倚窗口抽菸,突然瞧見這樣一幕,唇角笑意凝住。

    這孩子,原來某個瞬間,美得如此霸道。好似她的艷麗,生生將天際朝霞bī退……

    她心qíng不錯,又絞了幾朵茶花。

    也許是敏銳感覺到有炙熱眸光落在她身上,她不禁抬眼,便瞧見書房窗口斜倚的高大身影。

    鐵灰色軍服筆挺,眉宇軒昂。

    「督軍早……」她揚臉笑,聲音若空谷huáng鸝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早……」白雲歸傾吐雲霧,微微頷首,「別站在那裡,院子裡霧氣重……」

    畫樓掌心已經捧了三四朵茶花,便回了屋子。

    慕容半岑早已下樓。

    他躡手躡腳立在罩著黑色絨布的鋼琴前,偷偷掀起絨布一角,修長手指輕撫漆亮琴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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