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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李爭鴻在門口站崗。

    戲台上錦旗漫捲,鼓聲喧囂,雖然未正式開演,卻也是熱鬧。

    理察用德國讚揚了中國的茶與戲曲,李方景翻譯給慕容畫樓聽。

    「你們說話,不用顧我,我聽戲就好了。倘若你這樣客氣,我倒是不自在……」慕容畫樓道。

    李方景淺笑,倒也不再跟慕容畫樓客氣了,獨自與理察閒聊。

    「……政黨頗多,政見也繁雜,有人親英美,有人親日,主張變革華夏之陋習,學習外國政治……北方內閣都是老派軍人出身,出過學習過的軍閥頗少,對這些黨派打壓之殘酷,令人痛心疾首。」李方景道。

    理察微思:「可有共產主義的政黨?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心底一動。

    「就是你昨兒跟我所說的?」李方景微微蹙眉,「你說的著作,我似乎沒有看過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我現在是德國共產黨的秘密jiāo通員,此去俄國,便是協助在餓建立共產黨……」理察道,「倘若你對此有興趣,回頭我到了德國,托領事館的朋友給你捎來一些秘密資料。我在領事館那邊有jiāoqíng不錯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李方景似乎並不熱心,道:「我過段日子還要去趟德國,到時親自去取……托朋友捎帶,總是不便。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回眸打量理察,他幽藍深邃眼眸里碎芒浮動,理想讓他堅qiáng樂觀,渾身散發不同尋常的氣度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想起了一個人,理察。佐爾格,改變二戰進程的蘇聯間諜,雖是德國人,卻一直為蘇聯政府做事。他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間諜,南京大屠殺時,他正好在華夏,拍下了很多珍貴的照片,傳往德國。

    最後,那些照片成為日本在華夏犯下罪行的鐵證,也是唯一鐵證!

    華夏永遠都感懷這位英雄。

    「方景,你的朋友,姓什麼?」慕容畫樓明眸清澈,楚楚望著李方景。

    「佐爾格!」李方景笑道。

    曾經是他們特工教程里最推崇的英雄人物,居然讓她遇上。

    第39章 自薦枕席

    佐爾格此次來華夏,僅僅是與李方景的私人碰面。兩人相識於德國,佐爾格對李方景誇讚的東方傳奇古國入了迷,便想親眼一見。這幾日他們聽戲、喝茶、訪古蹟,兩人言語投機,愜意非常。

    剛剛來的路上,遇到小型學生遊行,才談起政治。

    佐爾格口中的共產主義政見,李方景聞所未聞,聽得入神。

    光yīn暗轉。一曲戲聽完了,李方景才咦了一聲:「孟曉晨呢?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墨色眸子迷惘,尚未從戲裡回過神來,「得了鳳冠霞帔,夫妻破鏡重圓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李方景大笑,「慘了,魂都勾去了……走,咱們後台瞧孟曉晨去。」如今像她這樣年輕的姑娘,愛聽古戲的人寥寥無幾。明明一曲結局和美的戲,她卻漫天悲qíng。

    最終還是沒有去看孟曉晨。

    回去路上,慕容畫樓側顏融在yīn影里,眼眸深斂,任思緒飛揚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,您餓不餓?咱們回去要路過白俄人的蛋糕店,你不是最喜歡他們家的紅豆糕點嗎?」李爭鴻回頭問過,才發覺她沉默得有些異常。

    又喚了一聲夫人,她堪堪回神,問怎麼了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。

    「好啊,很久沒有買了……」她笑起來,清冷眸子添了一縷艷色,像個貪嘴的孩子。

    那家店沒有關門,李爭鴻幫她買了四五種口味的。她靜悄悄吃著,溫和安靜。

    「是不是李方景說了什麼混話,惹夫人不高興?」李爭鴻見她神色稍霽,才詢問道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一愣,笑意淺淺:「我在想戲文……聽完了戲,六少說,破鏡重圓,是和美的結局……」

    李爭鴻也莫名其妙:「是啊,破鏡重圓的確皆大歡喜。」

    紅豆的清香從她齒頰間輕曳,纖濃墨睫微閃,她將頭偏向窗外,輕輕呵了一聲:「是嗎……」

    回到官邸,慕容畫樓神色平常,毫無異樣。

    得知白雲靈尚未歸來,慕容畫樓坐在客廳里等她,手裡翻著茶几上一張報紙。北方內閣是軍人當權,政舉頗為可笑。今日總理上台,明日又下台,組閣簡直成了笑柄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翻了無言的文章,措辭犀利,見解獨到,將北方內閣那層遮羞布無qíng截取,露出百般醜態。

    「這人,遲早要被暗殺……」慕容畫樓心中扼腕。

    鐵門嘩啦啦打開,白雲靈的車子回來了,慕容畫樓將報紙重新疊好。剛起身,便瞧見張副官抱著白雲靈。

    身後跟著盛裝女子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嬌弱依偎張副官的臂彎,雪白纖足裹在紗布,裙擺血跡斑斑。

    「怎麼回事?」慕容畫樓聲音微緊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yù開口,卻被身後的陸冉搶了先,她瀅眸泫然yù泣:「夫人,都是我的錯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盛沸水的玻璃杯炸了,滾水和玻璃片掉在六小姐腳背……」張副官解釋道,「已經上藥了夫人,休息幾天就好了。」

    白雲靈唇色蒼白,笑道:「大嫂,我沒事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今日家裡的傭人都忙亂了,才出了這麼大的差錯……」陸冉銀牙輕輕咬了下貝齒,「夫人,真是對不起。」

    她一襲桃紅色繁繡旗袍,映得面若桃花嬌艷,雖然神色慌張,點漆眸子yù碎,鬢角卻一絲不亂,妝容完整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修眉微凝,眼底yīn沉閃過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道:「傻瓜,又不是你的錯,誰家的傭人不是笨手笨腳?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才道:「陸小姐別自責了,意外總是難以避免……張副官,你親自送陸小姐回去吧。」

    夜色漸濃,陸冉亦沒有堅持,拉住白雲靈的手,淚盈於睫:「我明日再來看你。」

    汽車聲漸遠,白雲靈坐在沙發上,鬢絲微亂。慕容畫樓瞧著她被燙傷又割破的腳,心疼問道:「還疼不疼?」

    白雲靈眸子頓時一層煙靄,聲音哽住了:「玻璃cha進去了,疼得不得了……以後定要留下大的疤痕,玻璃襪也不能穿了。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啼笑皆非,她哭,居然是因為這個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聽聞這件事,亦下樓親自瞧瞧,最終還是不放心,打電話去德國醫院,叫了醫生過來幫白雲靈清理傷口。

    白雲靈雙頰霞飛,忙道不用。

    「聽話!」慕容畫樓輕攏她的手背,「傷口最容易破傷風,不小心連命都沒有了……專門醫生來瞧瞧,總比家裡的傭人包紮要qiáng些。」

    大約半個鐘頭,醫生便來了,先打了一針,才重新給她換藥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將李副官叫道餐廳,壓低聲音道:「去查查,六小姐的腳到底是怎麼傷的。」

    李爭鴻道是。

    忙到大半夜才休息,慕容畫樓躺在chuáng上,輾轉難眠。陸冉那一絲不亂的妝容總是在她眼前晃。她不憂心陸冉的目的,僅僅怕白雲靈到頭來失望之極。

    真心相待的閨蜜,卻將自己視如棋子,背叛會摧垮白雲靈那花季脆弱少女的心,留下的yīn霾怕是歷盡一生也難以驅散。

    「喝了酒,陸小姐說胃裡涼,叫傭人端了杯熱水過來。」白雲歸的書房,臨近午夜依舊亮著燈,他坐在寬大軟椅里,聽副官字字報來,「正好六小姐站在一旁。水杯太燙,陸小姐沒有拿穩,就掉在六小姐腳背。」

    「陸小姐說女子說悄悄話,不讓屬下跟在身邊……」站在另外一邊的張副官緊張道。

    燈光微淡,風卷紗簾繾綣。白雲歸的眸子令兩位副官心生窒迫,他沉默半晌,才道:「將這件事告訴爭鴻,免得夫人讓他再去打聽,休息去吧!」

    兩位副官扣靴行禮,才悄無聲息退出。張副官親口將這件事告訴了李爭鴻,說督軍叫人打聽出來的。

    第二日早上,李爭鴻便將原話告訴慕容畫樓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,那陸小姐只怕是故意而為!」李爭鴻道,「屬下上次與她跳舞時jiāo談幾句,她不是這等愚笨魯莽之人……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點頭,心底冷笑。外界盛傳督軍遇刺那晚,雲姨太太被炸死,香消玉殞。督軍位高權重,又短了溫被佳人,有自薦枕席者不足為奇。且夫人是老式女子,不得督軍歡心,倘若能被督軍青睞,錦繡榮華唾手可得。

    想要每日出現在督軍的官邸,有什麼比探病更加合適?

    「我早就說過,聰明若是不用在正途,便會齷齪骯髒!」慕容畫樓一邊吃著小米粥,一邊翻閱今日的報紙,心不在焉說道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正要說什麼,便聽到慕容畫樓咦了一聲:「督軍要北上嗎?」

    報紙上有一條北方政府通電全國的電文。內閣又倒了,前總統上台不過三月,便被輿論討伐,láng狽下台。新的總統剛剛上任,內閣尚未組建,yù邀各地督軍北上,共商共和大計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噎住,不知如何回答,督軍沒有吩咐這件事告知夫人。

    「是啊!」身後響起男子聲音。白雲歸今日青布長衫,眉梢煞氣收斂,氣度雍容儒雅,「政府通電,召集各地督軍回京都商榷國事……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撇嘴,調虎離山,然後瓮中捉鱉,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以統一華夏。新任總統,這般看似高明的愚昧手段,是如何想出來的?她低頭喝粥,哦了一聲。

    「夫人覺得我應不應去?」白雲歸問她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抬眸,望著他略帶笑意的臉,溫糯笑道:「我明兒告訴督軍。」

    「為何要明日?」

    「明日無言肯定會就此事作出評論文章,我讀了,撿了好句子再告訴督軍!」慕容畫樓一本正經道。

    白雲歸彎了彎唇角,接過她手裡報紙,也看了起來。

    尚未吃完早上,傭人便道,陸小姐來了。

    第40章 特派員

    聽聞傭人說陸小姐來訪,白雲歸濃眉微擰:「官邸是軍政重地,倘若無要事,請她回去,督軍府不是他陸家花園。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微微舒了一口氣。心想趁白雲靈養病期間,讓她與陸冉生疏起來,再慢慢介紹一些新派小姐給她認識。眼界開闊一些,心中執拗也少些,興許她能看出陸冉的心懷不軌。

    傭人退下,白雲歸跟慕容畫樓道:「靈兒若是覺得無聊,你就陪她四處走動玩樂。她單純,不諳世事險惡,總跟結jiāo外面的朋友,容易被人當成槍使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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