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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1:48 作者: 15端木景晨
    「四小姐!」慕容畫樓款款笑道,表示了自己的友好。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穿了一件天藍色的洋裝,露出半個香肩與半截手臂,肌膚塞雪;頭髮捲曲,大約三十來歲,保養很好,就是眼角帶著煞氣。聽說她的夫君是穆成將軍麾下猛將。

    將門夫人,自然qiáng悍些。

    她身後跟著的,都是平日裡jiāo好的女伴,大約五六人。此刻大都在欣賞督軍夫人。督軍夫人如何,她們早就聽說了。趕過來只是想看看督軍夫人土氣又笨拙的模樣。可是慕容畫樓跟她們想像的有些出入,大家一時間覺得掃興。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愣了一下,才含笑道:「夫人,太老夫人壽宴,您賞臉來,敝府蓬蓽生輝……只是不知道為何雲姨太太不來了?夫人別怪我失禮,著實有難處的:雲姨太太彈得一手好鋼琴,俞州無人能及,三個月前安排壽宴的時候,她便道可以過來彈琴,所以壓軸的曲子我給她留了……現在宴會已開,我從哪裡去尋能彈琴的人?再說了,大家都是知道最後一首曲子是督軍府的人彈,大家都衝著這個來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看了李爭鴻一眼。

    李副官則撇過頭去,不理她。慕容畫樓一頭霧水。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語急如濺珠:「……李副官說夫人來了,雲姨太太就不來……我也知道這樣不好,只是太老夫人身子不好,過了這個壽辰,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個壽辰,我們做晚輩的,自然是要盡善盡美的……倘若夫人不介懷,我還是想去接了雲姨太太來……就讓她彈完最後一個曲子……還望夫人體諒。」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依舊看李副官。她這個樣子,才顯得有些笨拙木訥,身後的小姐們終於看到她們想看的,才個個抿唇偷笑。

    雲姨太太得了天花,不能說嗎?為何要說是她不讓雲姨太太來?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剛剛驚鴻一瞥間,瞧見慕容畫樓的神態,如今再看她,似乎真是笨拙的內地小姐了。

    「雲姨太太來不了……」慕容畫樓收斂自己的聲音,低沉一些,好似很委屈,「她生病了……是天花呢!」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露出一抹冷笑,不想讓雲姨太太來,居然用這樣的藉口,著實拙劣。她心中一直對白督軍存了一口氣。他的夫人攪合了太老夫人的壽宴,李四小姐怒氣更盛了,連招呼都不打,拂袖而去。

    身後的那些女子,也跟著而去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,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香檳,緩慢飲下去。半晌,才倏然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李爭鴻。那目光仿佛刀鋒被qiáng光一照,yīn冷又刺心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愣了一下,再瞧她時,垂眸品酒,眼眸被修長濃密的羽睫覆蓋,看不清qíng緒。李爭鴻舒了一口氣,一杯香檳一口氣下肚。

    李府三樓,跟一樓二樓的格調完全不同,不再是水晶門、琉璃門、而是雕花木門。走廊牆壁上掛的,也是中式的字畫,或梅或竹。李四小姐腳步焦急,嘟嘟的皮鞋聲響徹整條走廊。

    直到走廊末,推開了一間玄色香椿木雕花大門,倩影沒入門fèng中。

    「……要不最後的鋼琴曲就取消了……如今來的鋼琴師,怕是獨奏不了……」是李四小姐憤怒的聲音,「白雲歸簡直就是煞星……他那個夫人,又土氣又木訥……籌備了這麼久的壽宴,可惜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他的夫人來了。雲媛不是一直稱白夫人嗎?」另外一個雍容的女聲輕輕笑道,平淡又隨xing,「鋼琴獨奏的時候,讓司儀依舊說,白夫人獨奏……反正壽宴里,有白夫人的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媽,這個不行吧?」李四小姐急了,「那個女人是鄉下來的,她連鋼琴都沒有見過……您這樣一來,壽宴不是更加糟糕了嗎?」

    「不,會更有意思……你去吧!」

    李四小姐還想說什麼,觸及母親的眼光,終究什麼都沒有說,氣嘟嘟地又出去了,走廊上依舊一陣劇烈的走動聲。

    「白雲歸……想讓我們李府做你麻痹日本人的棋子?你倒是想得太美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第7章 跳舞

    晚宴初上,各色的英式名菜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不太愛英式的晚餐,味道太過於清淡。她依舊回味著那日南渡餐廳的義大利的紅酒燴火jī丁。菜吃的不多,葡萄酒倒是喝了不少。李府的葡萄酒,卻比南渡餐廳的更加美味。

    晚餐的時間並不長,大家也沒有太多的興趣。晚宴過後,臨時搭建的舞台上,白俄人上演了歌劇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。白俄女子高挑xing感,妖嬈的模樣哪裡是朱麗葉,分明就是克莉奧芭特拉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看到在場的華人個個沉迷,歐美男子也是嚮往的,一向自負xing感美麗的白人女子卻有些拈酸吃醋。還聽到有個白人女子用英語道:「要是朱麗葉都長這模樣,羅密歐只怕也難成qíng聖了……」言語之中,對舞台上的朱麗葉頗為嫉妒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也是喜歡的,女子妖冶,男子xing感,俄語的歌聲意蘊頓挫,舞蹈有些芭蕾的痕跡,卻不是完全的芭蕾。看過很多形式的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,白俄人扮演的,卻是最動人心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卻是聽不懂的,蹙眉站在那裡,瞧著舞台上聲樂漸漸緩沉,演員漸漸倒地,燈光暗了下去,他舒了一口氣,終於演完了,真是受罪!唱唱中國的大戲不好嗎?非要弄白俄人的東西……

    什麼羅密歐朱麗葉,演一曲梁山伯祝英台不就好了?

    謝幕之後,全場掌聲如雷。慕容畫樓緩緩鼓掌,心中依舊沒有從最後的悲qíng中緩過來。她很喜歡看戲,也很容易入戲,眼角有些淚花。李爭鴻好奇看著她,她這樣的qíng緒激動,難道聽得懂嗎?

    歌劇過後,便是舞會了。華爾茲的樂曲響起,整個大廳仿佛沉浸在花團錦簇的世界,華美樂章緩緩鋪開,如水流淌,水晶燈枝盞的光線漸漸淡了幾分,一切美得令時光躑躅。

    斗室之間,猶豫華盛的天地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與李爭鴻坐在一起喝酒。不是香檳,不是紅葡萄酒,而是自勃根第的正宗白葡萄酒,世界著名的Chardonnay,二十二世紀的時候,她曾經盜墓,從英國親王的墓地里盜出一瓶,味道比這個卻差遠了。金huáng色的白葡萄酒緩緩躺在水晶杯中,散發出馥郁的果香,味道清慡,久久回味。

    她品了一口,心中更加熱愛這個時空。多好啊,想喝什麼樣的酒,不需要考證、然後盜墓、然後避開國際法律的制裁,簡簡單單便能喝到了。

    有人過來請慕容畫樓跳舞,她羞赧說自己不會,只是為了坐在這裡喝酒。她在督軍府邸住了半個月,只能在客廳與三樓的客房活動,二樓嚴禁她涉足。所以督軍府里,她不能喝道這樣的美酒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終於發覺她極愛喝酒,似乎千杯不醉,心中不免愕然,他越來越覺得,這個夫人跟旁人說的不同。她的木訥,她的疏遠,更多的是一種與世無爭後的平靜。除了吃喝玩樂,她似乎對旁的事qíng不上心。說到吃喝玩樂,她雖然說自己不懂,舉手投足之間,卻是非常的熟練,沒有一絲一毫的滯障感。

    比如品酒,李爭鴻發現很多人跟她的喝法一樣,而且這樣喝,的確比一口氣灌下好很多……

    李爭鴻也看得出來,督軍為何一直不歸,她是真心不在乎。如此女子,著實令人費解。

    「屬下請夫人跳舞,夫人賞臉?」李爭鴻見慕容畫樓一邊品酒,一邊欣賞舞池裡的身影,以為她也想跳,便開口邀請她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轉眸看他,臉上的笑意淺淺:「你會嗎?」

    李爭鴻咳了咳,訕訕笑道:「學過一點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要不……我們還是喝酒吧……」慕容畫樓眼眸轉了轉,帶著一絲狡獪。一束鬢絲微落,她素手輕撫,氣息幽香如蘭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啞然失笑,也越發覺得,她跟第一次見面時的木訥不同……

    「那在下請夫人跳舞,夫人可否賞臉?」身後一聲輕笑,聲音玉潤。話音剛落,人便在眼前。是李府六少李方景,如今換了一席黑色晚禮服,更襯托氣質丰神如玉。

    如此佳人,為何終身不娶?慕容畫樓也是八卦至極的人,看到李方景,便會想起史書的那些話。跟史學家一般,她也很想知道個中內幕。微微仰起臉,神態故作軟諂:「多謝六少美意,只是我愚鈍,不曾學過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很簡單的,在下教夫人……」李方景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,不免含笑。剛剛他在角落裡坐,依舊看到她在品酒,好似一隻貪嘴的貓兒,模樣既可愛又嬌媚,真像只午後慵懶的貓咪。

    他伸出手,鼓勵地望著她。十指修長,指節勻亭,比女子更加優雅秀氣。男兒雙手如此美麗,慕容畫樓倒是頭次見到。

    她欠了欠身子,將手心放入李方景的手掌之中,指甲的冰涼觸及他手掌溫暖,一股子暖流好似潺潺小溪,緩緩流入心田:「有勞六少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「夫人!」李爭鴻倏然起身,想要阻攔。

    慕容畫樓扭頭看了他一眼,明眸微睞,柔媚中鋒銳猛綻,劈面頓生涼意,李爭鴻生生住了口。回過神時,慕容畫樓已隨李方景入了舞池,兩人舞步一開始很生疏,漸漸和諧了幾分。

    李爭鴻蹙眉,為何剛剛她的眼神,讓他看到了督軍的模樣?白雲歸不怒而威的時候,眼神正是慕容畫樓剛剛那個樣子,才讓李爭鴻一下子怔住。一杯酒入腹,他猶自低語:「我魔怔了吧?」

    舞池樂章漸緩,舞步更加輕柔。慕容畫樓亦能跟上。李府六少態度殷勤,風度翩翩,妙語連珠時時惹得佳人展顏;慕容畫樓笑起來的樣子,眉目輕揚,顧盼神飛,錦衣華服之間,兩人神采美如雲錦。

    漸漸有人注意到了他們。

    「六少不凡,新歡勝舊人啊!」舞廳的一角,幾名金髮碧眸的男子正歡聲笑語,其中兩位華人。一男一女。女子高挑美麗,男子大方得體。瞧見女子望著舞池失神一瞬,那華人男子收了一口流利純正的英語,用中文緩緩而道。

    他的口音帶著京味,字正腔圓,特別的好聽,聲音天生的低沉,帶著魅惑人心的力量。但是話語,多少有些挑撥之味。

    女子回神,並不見惱怒,只是莞爾:「奧古斯丁先生這話,婉兒不懂了。舊人是誰,新歡是誰?那是白督軍的夫人!」

    奧古斯丁一愣,目光再次投入舞池之中,笑道:「便是那位俞州第一美人之稱的雲媛小姐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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