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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8:20:15 作者: 風凝雪舞
亦竽的公司在這結骨眼上恰又出了事qíng,他們的行程也不得不再往後推。
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在這期間,亦箏竟然真的懷上了孩子,她打電話給自己的時候,那聲音里甚至都透著激動和喜悅的哭腔,「……媽,我好高興,我真的好高興……
她在一旁亦是欣慰而笑,「傻孩子。」
而亦箏卻又擔心起來,「可是,我擔心慕桓會不喜歡,我那天明明也有吃藥的,可不知道為什麼……媽,他要是不高興該怎麼辦?」
她寬慰女兒道:「亦箏,你不要傻,姑爺怎麼會不高興?這也是他的孩子呀!」
這也是他的孩子呀,是的,那時的她就是這樣想的,就算到了如今她也仍舊這樣想,這也是他的孩子呀,他怎麼能狠得下心?
本是要即刻趕紀公館的,卻不想同女兒講電話的時候恰好被兒子聽到了,盛亦竽大發雷霆,只道是不想世人都說盛家人是漢jian,不許她和亦箏再有來往。
她為著安撫兒子,便把去看女兒的日子往後延了一延,卻怎麼也沒有想到,這一延,竟然就延出了大事。
第七十六回
她看著chuáng上蒼白著臉只會哭泣的女兒,簡直是氣痛攻心,qíng緒控制不住,伸手握著她的雙肩死命的搖,「怎麼會這樣,這才幾天的事qíng,你倒是說給我聽呀,怎麼會這樣?孩子怎麼會就沒了的,還有,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?」
亦箏經她這樣一搖,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,更是說不出話來。
她知道不會是意外的,自己的女兒有多愛這個孩子她不是不知道,又怎麼會不小心翼翼的護著他?
更何況,若是意外的話,她或者巧玉都沒有理由不告訴自己的。
她死死的盯著女兒,問:「是不是姑爺?」
亦箏卻還是哭著不肯說話。
她實在再難忍住,「騰」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,不說一個字便大步往外走去,想要去找紀桓理論,問一問他究竟為什麼這麼狠心?」
她是在他的房間裡找到他的,他與亦箏一直以來都是分房而睡。
他站在那裡,明明有陽光照在他身上,明明他在笑著,可那笑意,和他看她的眼神,卻沒來由的直叫她心底發冷。
他大大方方的就承認了,「是,是我bī她喝水打胎藥。」
沒有一絲避諱,唇邊甚至微微帶笑,似極了一個英俊的惡魔。
「你這是為什麼?究竟為什麼?」她再難壓抑住心底的悲痛,嘶聲問道。
「為什麼?」他慢慢的,一步一步向她bī近,那周身散發的冷竟戾氣讓她忍不住步步後退,直到後備抵到了冰冷的衣櫃,退無可退,毛骨悚然。
「你想要做什麼?」她終於驚叫起來,甚至想要奪門而逃。
他的眼底冷寒如刀,唇邊卻緩緩帶出一個殘忍的微笑,「不做什麼,你不是總希望旁人生不出孩子麼,我不過是隧你的願罷了。
她怔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,卻猶自不敢置信的驚問:「你是為了盛亦笙?你這個瘋子,就因為我給她下過藥,你打掉你自己的孩子----你再愛她那也是別人的妻子!」
紀桓沒有說話,而她卻一腔憤怨在心,再難忍住,「你對得起我們亦箏嗎?她一心為你,她有那一點比不上那個小賤人----」
她的話沒能說完,被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刀生生止住,那刀子擦著她的發頂飛過,「砰」的一聲,深深扎進了她身後的衣櫃。
她手足冰涼的跌倒在地,卻只聽見他輕飄飄的話語,「再讓我聽到你這樣說她,別怪我不客氣。」
她說不出話,而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,「你該慶幸因為她在意的人恰好和你相同,不然,你以為你們能在上海灘安然度日到如今?你也該慶幸你是亦箏的母親,今天就這麼算了,但是,別讓我再看到你。」
她渾身顫抖的推們出去,亦不知是因為氣還是怕,卻不曾想,一推門,便看見了門外跌坐在地上的女兒。
「亦箏,孩子,你怎麼了……」她大駭,跌跪下身子去握女兒的手,那異常冰冷的溫度讓她的心跟著便是一慌。
而亦箏卻是如同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,只是抬起那慘白的?布滿淚痕的臉蛋,越過她去看紀桓,就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糙一樣,囈語一般開口,「你說,你說是因為你不想要孩子的,你說你不想孩子和你一樣……」
紀桓大步走過來,彎腰便將亦箏抱了起來,聲音輕柔,像是怕嚇到她一樣,「亦箏,我送你回房間,你身子還虛,要好好休息。」
或許是因為他對待亦箏的溫和神色,又或許是因為她明白亦箏此刻需要的不是她這個媽,而是紀桓,所以她沒有鬧著阻攔,只是焦急的跟在他們身後。
亦箏任他抱著,沒有反應,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,「是不是?」
他將她抱回房間,放到chuáng上,替她拉好被子,她卻伸出手來拉住他不放,微弱得像是隨時都會段了一樣,「是不是?」
他看著她,點頭,「是,我沒有騙你。」
她慢慢的鬆開了手,他轉身,「我去請渡邊醫生過來替你看看。」
卻剛剛邁出步子,又聽到了她的聲音響在身後,聽不出怨恨,輕輕幽幽,「如果,孩子是小笙的,你會不會bī她喝那碗藥?」
如果,那是他與她的孩子……
他閉上了眼,竟然答不出來。
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,推門離開。
她抹了淚急急上前去握女兒的手,「好孩子,快什麼都不要想了,好好休息,都是媽不好,硬要去和嘶吵,氣頭上的話,當不得真的……」
亦箏任她握著自己的手,卻不論她怎麼說,她都木木的沒有任何反應,她簡直又悔又痛,心如刀絞,大哭了起來,「亦箏,你這個樣子,是要要媽的命嗎……」
她卻還是沒有反應,美麗的眼睛,無神的張著,臉色煞白,過了好一會而,忽然怔怔掉下淚來,「他那個時候,叫我小笙,我以為我聽錯了的……」
「亦箏,你聽媽說……」
她心痛難當,剛想要勸說,卻聽到了敲門聲,穿白大褂的日本醫生和護士在巧玉的陪同下一道推門走了進來。
亦箏還是那樣木然的任醫生給她檢查,問她什麼她也不回答,像是沒有聽見一樣。
那個日本醫生搖了搖頭,吩咐護士給她輸液,細細的針頭扎了好幾次才扎進她沒有血色的手背上,她卻還是不知道疼,沒有任何反應。
她看著那藥水一滴一滴滴進女兒的身體,亦箏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。
而自己再怎麼不放心,卻還是得要離開,走的時候心都在滴血,卻怎麼也沒想到,這竟是她見女兒的最後一面。
三天之後,亦箏尋了短見。
她在報紙上看到了紀太太病故的消息,當時便昏死了過去。
她不肯相信的,無論如何也不信她是病故,於是輾轉找到巧玉,巧玉終於哭著對她開了口,「……姑爺這幾天一有時間就來陪著小姐,對她那樣好,又像是知道小姐會出事一樣,安排了好多人跟著她……可是,可是她還是尋了個機會……那天她說要去天台曬太陽的,我們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跳下去……小姐流了那麼多血,那麼多……」
第七十七回
「你讓司機把車開到大門口放著便行,今天我自己開。」
紀桓穿上外套,對身旁的聽差開口吩咐道。
那聽差應聲去了,跟著又有人走了進來,一道古怪而蒼老的聲音響在他身後,「你要去哪裡?」
用的,是日語。
他回頭,看見白爺臉上的猜疑和不贊同。
「出去辦點兒事。」他淡淡敷衍,卻是用中文。
白爺死死地盯著他,依舊用日語問道:「你出去,是和那天黛西那個女人過來有關嗎?」
「沒有」,他漫不經心的應著,轉身就往房間外走去。
卻還沒走幾步,便被白爺一把拉住,「我警告你,那個中國女人有問題,中村先生其實自己心裡也是有數的,卻偏偏是被她迷得暈頭轉向還不肯下狠心……但這也是遲早的事qíng!她再聰明,也總會有露陷的一天,中村先生再捨不得她,也總是有底線的,況且,帝國的勇士都明白以大局為重的道理----你最好不要和她攪合在一起!」
紀桓略帶嘲諷的笑了笑,「你從前不肯說話,現在倒是話多起來了。」
白爺脖子一硬,面色輕蔑又傲然,「支那人的劣等語言還不配讓我來說。」
紀桓卻也不惱,依舊微笑,可你忘了嗎?我的中文就是你教授的,而日本語的起源似乎也與你口中的這種劣等語言脫不了gān系。」
白爺勃然大怒,抬起手上的拐杖對著紀桓就是劈頭蓋臉的重重幾下, 「這些都是支那人的誣衊和無中生有!況且我告訴過你,要成大事,必要時就不能拘小節,我會學支那語並且教你,都是為了這個!」
紀桓並不躲閃,靜靜的看著他,仿若那些棍棒不是落在他身上一樣。
還是那拐杖終於因著一記沒有控制好的力道,而見了紅意,白爺看在他頭上汩汩流出的鮮血,方才止住了動作。
他恨恨地盯了他半晌,終是轉身拿出櫃中的醫藥箱替他包紮。
紀桓還是靜靜的,任他動作,良久,緩慢開口:「你到中國也有這麼些年了,親眼看著那些昨天還和你笑語往來的人,一夜之間,連屍首都找不全,還有那些屠殺,大批大批的平民,他們根本什麼錯都沒有……」
他的話沒有說完,被白爺斬釘截鐵的打斷----
「他們唯一的錯就是身為支那人,為了帝國的聖戰,我們的勇士流血拼殺,我們的女人把她們的身體貢獻給國家,沒有什麼是不可犧牲的,更何況是這些劣等的支那人!你居然會有這樣不可思議的軟弱----還是對著這些支那人,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!」
「你別忘了,我的身體裡,同樣流著中國人的血,」紀桓慢慢轉眼看他,又轉過頭自嘲的笑了一笑,眼底荒蕪,「那麼,你是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司空平常的,中國人,不值得有任何同qíng,哪怕他們曾經那麼友善的對待過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