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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「是向王爺和一位小姐。」宮女細聲地回道。
梅清音愣了一下,印象中向王爺來去如風,從沒聽過他與哪家千金有過來往。向王妃說起他時常常嘆氣,蕭鈞卻是說半句留半句,她一直沒弄明白,她知向斌心境高得很,普通女子是入了他的眼,但似乎有一個什麼人存在著他的心中,讓他始亂不棄,執著到今。
「王爺來多久了?」她看了下有些皺亂的衣衫,決定先移步臥房,換了件淺綠的春裙,稍整了下妝容,她扭頭問侍候的宮女。
「也沒多久,皇上把世子和公主也抱在裡面,劉公公在裡面候著,我們幾個送了茶點進去,就讓各自忙著去了。」
「好的,本宮看看去。」
到底是春天了,雨後放晴,濕冷的空氣褪去,一下就覺著暖了許多,換了春裙,行動方便輕快,心情也如那樹枝上初露的新芽,喜喜的,瞧著什麼都充滿生機。
花廳的門開著,她剛到門口,就看到向斌一臉笑意擁著一位清靈秀雅的女子相依而坐,濃情蜜意毫不掩飾寫在臉上。見她進門,那女子忙站起身來,沖她盈盈行禮。梅清音瞧著心中不禁大讚,這女子的美比常見的美多了份空靈,周身透著一縷若隱若無的飄逸,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。難怪高傲的向斌會痴心不改。
「皇嫂,這是莫雨兒,小弟未來的王妃。」向斌執起那女子的柔夷,含笑向梅清音介紹道。
梅清音一下就喜歡上這麼清靈的女子,清冷的面容上難得一團熱情的笑容,「王弟,怎麼沒有早些帶莫小姐進宮坐坐?」
莫雨兒紅著臉低下了頭,向斌嗔怪地瞥了眼她,「雨兒離京三年,最近剛回來。我們也剛定下婚約,過幾日就要成婚了,今天特地過來請皇兄和皇嫂的。」
梅清音看向一邊抱著世子和公主的蕭鈞,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,她喚了聲:「皇上?」
「皇后,你也太忽視朕了吧。進來好一會,眼中只有王弟和莫小姐,全不顧朕和世子、公主。」蕭鈞裝著不悅的樣。
梅清音一下紅了臉,抱過公主,輕輕地說:「雨兒是客人,當然要先照應的,我們一會再慢慢說。」
她一早就出宮送人,近半晌還不見回來,蕭鈞堅定的心忽又不安起來,散了朝就回到中宮,無心看折,拿了本書看幾眼便走到窗外張看,世子和公主的笑臉也不能讓他真正開心起來。幸好向斌帶著小王妃過來,他才分了下心,不那麼緊張了。現今看到她一身春天的裝束,站在她面前,他提著嗓口的心方才偷偷咽了回去。他承認他真的很小心眼,下次這故作大度的傻事不必做了,不管她去哪,他都要同行。
明白她在詢問他對向斌婚事的態度,他決定先拋開剛才的心情,盡點主人之意。「王弟,你的婚事朕也等很久了,辦二次吧,在宮中宴請大臣們和親戚,你王府里宴請你的好友和鄰居,如何?」
「這樣很好呀!」梅清音倚著他坐下,讓兩個孩子一起玩耍。
「會不會太隆重?」向斌很怕麻煩,私下只想和雨兒靜靜辦場婚宴。
「莫小姐沒有親人,所以你更應隆重,不然她九泉下的父母怎麼放得下心呢。」
蕭鈞不容發說,定了下來。
歷經曲折的婚姻,應轟轟烈烈昭示世人,得到更多的祝福。
向斌拉過莫雨兒,二人重重道謝。
四人又聊了一會,要結婚的人實在抽不出太多時間這樣閒暇,用完午膳,向斌便與莫雨兒告辭回府了。
世子與公主玩累了,被奶娘抱去午睡。剛放晴的天又細細地下起小雨,宮人們在各自的屋內忙活,蕭鈞挽著梅清音輕輕地走向書廳,掩了門,密密地抱著她,不留一絲空隙。
輕撫著她嬌柔的臉頰,細細地查看著。「今晨有沒有哭?」
「沒有啦,鈞,」她含笑搖頭,「大哥遠遊是為解開心結,說明他正努力從困惑中走出,我要為他高興。怎麼會哭呢?」
他頷首,「音兒,你能看得這麼透徹就好。」
「再說,鈞,我沒有哭的藉口,這世上能有幾人比我幸福呢?彼此深愛到相守,不離不棄,威震天下的君王,眼中只放我一人,我怎麼會流淚呢?自古以來,哪位君王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嬪,可鈞呢,為我解散後宮,專情於我,雖然我自知不是那種以媚誘惑皇上的女子,但從一個普通女子的角度,仍是感到無比虛榮和開心。」她綿軟地依在他懷中,深情款款。
「我自幼認識鈞,長這麼大,心裡也只有鈞,從始到終,都會只是鈞。世間的人心中都有愛,但相伴到老的另一個是他最初的心動嗎?我想很少是,但如果是,那才是完美的結合。有許多人看似不相配,但卻能相守一生,象我並不美,以常人之理,鈞應納個美人專寵,可鈞沒有,只有我,這是因為鈞愛我呀,所以我如何能不愛鈞呢?」
「今天話怎麼那麼多!」低啞了嗓音,甜蜜地含住她微笑的唇,嬉鬧地吮吻著。
被他吻得痒痒,她笑著討饒,背過身,依在他胸前,「今日,我在城外看到衛大人一家,他夫人好美,衛大人那樣一個絕世才子也為情甘心平淡,不附弄風雅,看得真讓人羨慕。」
「別人可能更羨慕我們吧!」她不知衛識文曾為她失控、動情,害他緊張得只想把他放任到邊疆去。無論是才子衛識文、將軍燕宇,他們以後如何與妻相親相愛,象音兒所說,不是最初的心動,總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。他卻擁有全心全意的她,怎麼能不偷笑呢?
「我們也是普通夫妻呀,沒什麼好羨慕的。梅珍和安慶王,看著很搞笑,可他們好幸福,安慶王如得天下至寶,就不見他們羨慕別人。」梅清音歪著頭,說。
「哈哈,」蕭鈞一想起魏如成,就想笑,「安慶王當年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混混,為梅珍脫胎換骨,真是不易。愛的力量真不可小瞧。」
梅清音忽然嘆了口氣,幽幽地說:「可宮中有許多女子愛著皇上,卻得不到皇上的回報,可憐呀!」
「音兒!」蕭鈞生氣地扳過她的身子,「你是不是又拿出皇后的什麼風範,想把我推給別人。」
「我哪裡願意?」抓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胸上,「從前我也許會同意,但現在不可能了。我只是感慨一下,象燕妃、趙妃與我同在宮中,境遇如此不同,我有些不舍。」
「唉,音兒,象我貴為帝王,很多時身不由已。剛登基時,為了穩定臣心,不偏不倚,娶了燕妃和張妃,我力求樣樣公平,不讓哪派大臣們亂猜。我那時開心嗎,歡喜嗎?我只是一個工具,她們也是工具,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,而是政治需要。她們可憐,我何嘗不可憐。直到我坐穩了龍椅,才能私心地為自已覓一份真愛------指音兒為後。燕妃她們今生出不了宮門,雖然我有旨意讓她們隨意,但她們哪做得出那種出格之事,只等老死宮中了,這是種悲哀,可我無力分心相助。能給的只有尊重和寬待。」
「我懂的,鈞。你這樣一個九五之尊,坐擁天下,卻不因此濫情,我才愛全部的你呀!」
「音兒!」
從來,她都有辦法讓他心折疼愛到骨子裡去。
狂風暴雨般的吻下去,那麼緊那麼急,讓她眩暈窒息。春風夾著氤氳cháo濕的雨氣從窗口吹進廳中,她的身子晃了晃,差點摔倒,他一下擁緊抱實。幾聲輕笑,斷斷續續,他的或是她的,早已分不清楚。
愛得雖然有些艱辛,但能執手到終,一生之中,那點辛苦又算什麼呢?
轉瞬間,十六年過去了。
秋風起,白雲飛,糙木黃落,雁南歸。
九月的清晨,一輛雕龍飾鳳的輦車,在金碧輝煌的太極殿前停了下來。十六歲的世子蕭康仁,頭戴通天冠,身披袞服,英俊的面容上一臉威嚴從輦車裡走了下來。文武群臣分左右大跪行禮,三呼:「吾皇萬歲!萬歲!萬萬歲」!
這時,太極殿外笙弦齊鳴,雲鼓震天。百餘宮女翩翩起舞,幾尊香爐青煙鳧鳧,似天宮雲繞霧遮。
蕭鈞在位二十年的秋,世子康仁稍成人,便昭告天下,退位給世子。
世子登基,開國建朝,仍定都長安。
登基大典的盛況,使康仁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在位登九尊,君臨天下的至高無上的權威。同時他也感到一種無形的責任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,他習慣地抬眼,不見父皇鼓勵的目光,心中一慌,忙左右顧盼,只見公主璇兒憂心忡忡地站在一邊。
他沒等大臣們近前道賀,便急忙回到寢宮,脫去袞服,除去通天冠,換上便服。璇兒走了進來,未開口已是珠淚兩行。
雖是同歲,但璇兒嬌小得只及他的肩。
「父皇和母后在皇兄登基時,已離宮了。」璇抽泣著伏在兄長的胸前,「他們不要我們啦!」
威嚴的新皇帝一下無措得如個少年,「快追,說不定趕得上。」
錯亂的腳步找不著方向,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位知情的宮人,二人飛奔舶船的碼頭。
一艘掛滿風帆正解纜的大船,正欲駛離岸邊。船頭上,一位俊偉的中年男子擁著清麗的女子站在船頭含笑看著天邊。
「父皇!」年輕的皇上、稚氣的公主哭得氣急不上來。
蕭鈞忙讓船夫暫停解纜,放下船板,讓二人上得船來。
梅清音愛憐地看著一雙兒女,撫去他們的淚水,「怎麼急成這樣?」
「父皇,你要孩兒讀史書,明君道,認真學做一個好皇上,孩兒都依你,可為什麼孩兒一登基,你和母后卻要離開我和璇兒,是孩兒做得不好嗎?」康仁淚流滿面,不懂地看著蕭鈞。
蕭鈞欣慰地扶起康仁,「皇兒,原諒我們如此自私。你母后一直有個夢想,如閒雲般自由飄遊中原的山山水水間,早年因為我,後來因為你和璇,一直不能如願。現你長大了,能夠治理國家,把江山坐穩,好好照顧璇兒了,我應該幫你母后圓這個心愿。」
「那你們玩一陣就會回宮,是嗎?」璇兒緊抱住梅清音,急切地想要個答案。
「璇,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,縱使百年之後,我與你父皇也是要先行一步。不要太過悲傷,璇以後也有自已要珍惜的人,自然就會懂得我與你父皇今日的舉措。但是,在你們以後每一個重要的日子,我與你父皇會儘量回來的。是嗎,鈞?」
含笑看著妻子,蕭鈞微微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