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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梅清音亦是淚水縱橫,她咬著牙,雙肩聳動,身子顫抖,生生咽下了哽咽之聲。
蕭鈞伸手想抱她,但伸到一半,又落莫地收回。
「音兒,我知你的性情淡薄,不在意這什麼皇后封號,不在意這宮中的繁華,莫不是因為我,你盡可以隨意性情,過得自由自在。都是我拖著你,把你困在這裡,我無以回報,就應好好愛你,可就這一點,我也沒有收到。你說我們過了高山大河,卻無法渡過一條小小的陰溝,確是這樣,我失去了對音兒的信任,也失去了音兒的心,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。」他垂下雙臂,長長的身影無盡的淒楚,「音兒,你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嗎?」
不知何時,天已悄悄放明,頰上的淚水被風凍得冰冰的,蕭鈞不禁打了個寒顫,音兒仍一動不動地背對著他。「音兒,我不在意九五之尊,不在意男人象英雄還是狗熊,只要任何能讓音兒忘記前隙的,我什麼都願意去做。」
「那請皇上削去梅清音的皇后封號,請皇上把世子和公主讓我教養。」她開口了,清清冷冷,不帶任何情意。
蕭鈞痛苦地閉上眼,削去皇后的封號,那他與她之間還有什麼,她是世子和公主的娘親,卻不願做他的妻。「音兒,對不起,恕我做不到,我不能忍受你與我沒有任何關係,世子和公主,我會讓他們回到你身邊,但是,音兒,哪怕你不再理我,再不看我,我仍要你是我的皇后,唯一的妻。」
淚,沽沽流個不停,她知他從小無人憐愛,登基後也是孤獨一人,寂寞的表情總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與他依偎,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,守得雲開霧散,他卻狠狠傷了她。
帝王心,海底針,深不可尋,她不敢再嘗試了。
「謝謝皇上抬愛,梅清音真的無法承受。請皇上三思!」她疏離地點點頭,走進了屋內。
「呵!」蕭鈞悽然一笑,「這一切是我應得的,我不怪任何人。音兒,好好保重。」
他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,那夜夜相擁的嬌妻啊,當他是路人。
劉公公看著皇上一臉淚痕未乾,皇后也沒伴在身邊,便知皇上失敗了,也是,這心結哪會一天兩日便解開了,皇上苦有得吃呢,他表示十分十的同情。
蕭鈞看著站在外面等候的梅珍,停了下,忽然拱起雙手,深深一躬。
「天啦,皇上,這使不得。」梅珍慌忙避過。「你有事吩咐便是。」
「安慶王妃,請幫幫朕,朕糊塗,傷害了皇后,麻煩你幫朕勸勸皇后,讓她回到中宮,讓她愛惜身子,讓她不要難過。」
「皇上!」梅珍噙了淚,動容地點頭,皇上真是好愛皇后,才會如此不顧身份。
「這些時日你就留在宮中吧,皇后身體虛弱,精力不夠照顧世子和公主,你多幫幫。」梅夫人自皇后進了冷宮,便哭著回梅府了,他沒有臉面再請她過來,以後,等音兒原諒他之後,他再好好請罪吧!回首又看了一眼破舊的小院,音兒呀,你可以盡情恨我,但真的不要太久,人生苦短,我們已浪費了三日呀。
梅珍答應了,蕭鈞才稍有些寬慰。雖然此刻還沒有得到音兒的原諒,但想到音兒對他從未稍離,他的心就滿了,再不會痛。餘下除了相思和贖罪,他慢慢還。
「皇上,今兒上朝嗎?」劉公公看著一夜未睡的皇上沒有一絲倦態,反而精神抖擻。
「當然上,朕都二日沒上朝了,向王爺去了涼州,這朝中積壓的事一定不少。對了,公公,散朝後,讓阿樂來下御書房,還有,讓女官也過來候著。」
「皇上,賜她杯毒酒吧,不要再髒了你的眼。」
「不,公公,她如此費心地讓朕中計,朕一定要好好感謝她,不是嗎?」蕭鈞冷冷地說。
「嗯嗯,老奴懂了。」
皇上上朝,有事早奏,無事散朝。朝中沒什麼大事,瑣碎的小事,大臣們早就擔當過去。列班中,衛識文幾次欲語還休,燕宇的冷眉橫對,蕭鈞看在眼中,明在心裡。這次,確實錯在他,他歉疚地回視著,對於他們對皇后的在意,他不再妒忌,因為他終於體會到她心裡只有他。
回到寢宮,脫去龍袍,換上舒適的家裝。劉公公笑著遞上茶,「皇上,你說怪不,這世子和公主一見到皇后呀,也不哭也不鬧,奶娘和宮女,誰抱都可以,乖得讓人心疼。皇后呢,偏偏又不讓人抱,這大半天的,都沒松過手。」
「她會累的,朕抱一會就吃不消。」
「皇后沒有呀,老奴瞧見她似乎還笑了。」
「真的嗎?朕看看去。」蕭鈞歡喜的就想往外跑。
劉公公忙攔住,「皇上呀,皇后還沒肯回中宮,你總跑冷宮,別人會發覺的,再說,阿樂娘娘已在御書房等了。」
蕭鈞點點頭,「公公,朕現在擺駕御書房。」
「是,皇上!」
御書房內,女官規矩地立在門邊,阿樂一身艷服在書櫃前徘徊著。唉,這傳說中的御書房,不是史書便是兵書,枯燥極了,她慵懶地靠著櫃門,尋思皇上忽然宣她的用意。前日,她不慎摔了世子,本以為皇上有一陣要不理她,沒想到今晨劉公公早早就來宣旨,她真有些驚喜交加了。
蕭鈞撩起袍角,抬腳走了進來。
「皇上!」阿樂抿嘴輕笑,嬌弱地迎了上去。
「愛妃來啦!」蕭鈞輕柔地執住她的雙手,兩眼脈脈,「早就聽說愛妃為杭州才女,朕一直沒有機會見識。唉,這些日,朕又是娘又是爹的,累得批個奏章筆都拿不動。本想請向王弟幫,他到邊塞慰軍去了,思來想去,便想到愛妃,行嗎,愛妃?」
阿樂歡喜得都站不住了,身子一個勁地貼向皇上,「皇上說什麼,臣妃依了就是。只是這奏章,臣妃從沒批過,皇上還要指點一下。」
蕭鈞含笑點頭,拉著她走向書案,打開一本奏章,「愛妃,你只要把奏章先讀給朕聽,然後朕口示,你學著朕的筆跡批示就行了,哦,不行,愛妃哪裡會朕的手跡呀,還是朕親自來吧!」
阿樂此時早已血往上涌,樂暈了頭,嫵媚地沖蕭鈞一歪頭,「皇上,你可能不知了,臣妃在杭州時以模仿別人的字跡稱冠,許多書法大家的作品,臣妃仿來,不是精深的內行,就無法識別。」
「真有此事?」
「要不打賭。皇上要是輸了,可得什麼都依臣妃哦!」阿樂自信滿滿地嬌笑著。
蕭鈞微笑點頭,「好,那就賭上一賭。朕攤開十本八本摺子,你在一時之內就要模仿完,如何?」
「一言為定!」
蕭鈞信手拿下幾本摺子,一一攤開。阿樂輕輕坐下,執筆在手,每一本只細細看上兩眼,就落筆於紙,果真如她所言,紙上的字跡與奏章上的相似度,幾可亂真。
蕭鈞眯著眼,淺笑著。
很快,阿樂就仿到最後一本了,她拿起摺子,手忽地抖了一下,折中跟著飄下一張紙箋,阿樂臉色蒼白如雪,額間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。
「愛妃,怎麼停下了?」蕭鈞平心靜氣地問。
「臣妃……忽……忽然感到不適,可否先回宮?」阿樂不敢回頭,哆嗦著。
「不會吧,剛剛不是好好的嗎?愛妃,莫不是你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?」蕭鈞聲音不大,但聽在阿樂耳中竟如雷劈。
她嘩地轉過身,跪在地上,匍匐到蕭鈞腳前,抱住蕭鈞的腿,哭著,「皇上,臣妃錯了,請皇上饒了臣妃。」
「呵,」蕭鈞甩開她,「愛妃,你到底錯在哪啊,朕怎麼聽不明白,可否一一說給朕聽。」
「皇上……」阿樂哆嗦得腰都直不起來,「臣妃貪心……」
「貪心到偷走皇后的手跡,還有燕將軍的奏章,假造書信,設下圈套,讓朕鑽,呵,你的膽可真不小哦!關於皇后失蹤一事,你是從哪裡得知的?」
「臣妃有次偶遇宮女金花,試探出來的,然後重金讓中宮裡的一位公公幫臣妃,待哪天皇上經過書廳,就備下一切。沒想到那天好巧,臣妃在後面臨摩,皇后就來了,然後……」
「哈哈,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,怪不得那天好心來討朕歡心,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。阿樂,朕先扔開這些不談,單談燕將軍這本奏章,你偷去的這本奏章,是燕將軍從前在邊境寫來的密折,乃是朝庭機密,你可這裡什麼罪嗎?jian細,叛國,隨便扣一項在你頭上,就是滿門抄斬。你未曾想過這些後果吧?」
「不,皇上,臣妃絕不是那樣的用意,臣妃只是想讓皇上殺了皇后,從而轉愛於我。」阿樂花容變色,驚慌錯亂地哭求著。
「女官聽到了吧!朕從不過問後宮的紛雜,要如何,你按規辦吧!」蕭鈞背過手,冷漠地說。
「皇上,這等惑亂後宮大罪,按規凌遲處死。」
「賜三尺白綾,然後葬到亂墳崗罷了。」蕭鈞閉上眼,揮揮手,讓女官拉了下去。阿樂早已嚇得昏死,任侍衛如拖著雜糙般出了御書房。
「唉,朕曾給過她幾次出宮的機會,她一直自不量力地堅持留下,貪求朕的歡喜。可憐也可嫌呀!」蕭鈞仰天長嘆。
「皇上,不要難過,這是她自取其辱,自得其果。老奴在宮中幾十年,早看出她有野心,不曾想她會處心積慮地設下這一計,如她是男子,與她為敵,真不可大意。」劉公公嘆道。
「嗯,也是呀!可惜她那一技之長,沒有用在正道。」
「雕蟲小技罷了,象皇后,飽讀詩書,從不見她顯山顯水,這才是真正的文人習性。」
「皇后呀!」蕭鈞臉上掠過笑意,「她出身文人世家,受的教育不同,日後世子和公主一定也是人中龍鳳。」
「呵,本來就是龍和鳳呀!」劉公公笑了,「皇上,你今晚要宿哪裡呀?」
蕭鈞眉頭一擰,嘆了口氣,「朕就是厚著臉皮過去,只怕皇后也不留朕,還能哪裡,寢宮啦!」
哦,真是可憐的皇上啦!劉公公跟著嘆息。
正文:五十六,幾時杯重把,昨夜月同行 下
冬深了,刺骨的寒風在華東平原上呼嘯著,肆虐著。大地被冰冷的鐵一般的硬殼禁錮著。皚皚白雪覆蓋在上面,又把它變成一片千里茫茫的銀色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