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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他的許諾,天兒可能不太明白,嘆息一聲接著一聲。天兒學會擔心是好事,燕宇笑著抱緊她,忽發現背後傳來一陣「得得」的馬蹄聲,他警覺地轉過頭,是一隊官兵正冒雨趕路,領頭的旗幟上,一個巨大的「王」字,燕宇一喜,莫非是王元帥,他和元帥曾在涼州城並肩對抗過蒙古兵,說來也有些交情。
「請問可是王元帥?」燕宇沖靠近的馬上將領一抱拳。將領一驚,擦去眼邊雨水,定睛一看,哈哈大笑,「燕大將軍,好久不見!」
燕宇也笑了,「是啊,二年多了,想不到今日卻在相逢。元帥這是打哪回來啊?」
王元帥驅馬從隊伍中走出,與燕宇並肩同行。燕宇懷中側目的天兒忽地轉過頭,整個面都埋在燕宇的懷裡,燕宇安慰地輕拍拍,她一動不動。
「我和衛大人一起到廣東平息蕭瑋餘黨,剛從廣東回京,」他看看滿天的雨,「廣東此時正春暖花開呢,這一回京,真受不了這冷雨寒風。」
燕宇笑著點點頭,「可不是呢,我從雲南回京述職,一樣也是步步近寒,不太能適應。對了,元帥,你說的衛大人可是狀元公衛識文大人。」
「正是,將軍與他相識?」
「呵,有過一面之緣。」燕宇謙遜地一笑,「我常駐守邊塞,對京中官員不太熟識,這位衛大人曾蒙向王爺引見過,所以有些印象。」
「哦,」王元帥沖隊伍中間一位騎馬者一招手,那人駕著馬慢慢地靠過來,「衛大人,記得燕大將軍嗎?」
那人抬起頭,笑了,「當然記得,遠近聞名的少將軍,年輕英武,幸會,燕將軍。」他馬上拱手施禮。
燕宇回禮,看他皮膚黝黑,身形消瘦,很是憔悴,與那日的白晰斯文有些不一樣,奇道:「二年不見,大人可是瘦多了。」
衛識文自嘲地一笑,「我這人,不宜遠行,對廣東的天氣和飲食總是無法習慣,呵,所以才落得這人比黃花瘦。」
燕宇和王元帥一聽這話,全齊聲笑了。燕宇的馬兒被笑聲一驚,足蹄閃了一下,天兒差點滑落馬下,燕宇長臂一伸,又勾在懷中。王元帥和衛識文這才看見他懷中有人。「將軍,這?」
燕宇不好意思地說:「這是我未婚娘子,嫌馬車裡悶,要出來透氣,沒有辦法,我只得順她的意。」
二人點點頭,看懷中之人埋首深深,想來是害羞,二人體諒地一抱拳,「那燕將軍,你且陪小姐賞風聽雨,我們先行一步,他日朝中相見。」
「也好,二位請!」燕宇撥馬讓路。衛識文走了兩步,回首再看看,心道:想不到燕將軍一個練武之人,也如此柔腸滿懷,那環抱的姿勢多溫柔呀。唉,人生在世,與相愛之人相遇相戀,才是真正的春風得意,富貴榮華只算過眼雲煙罷了,他何時才有這等得意時。腦中閃過一個俏麗的身影,想起那夜的失措,不知現在的她是否正艷滿京城?呵,他不指望一個煙花女子為自已守身如玉,他只是她太多恩客中匆匆一人,說不定她已忘了他是誰了。不想,不想,衛識文搖搖頭,頂著雨趕上隊伍。
燕宇看著隊伍走遠,抬高天兒的頭,她一直悶著,不能好好呼吸,現大口大口地喘息,還不安地四處張望,燕宇笑了,「好啦,人都走遠了,不要害怕,都是燕大哥的同僚們,不是壞人。」
天兒滿臉憂愁地點點頭,「天兒不看了,上車!」
燕宇想想離京城近了,路人行人越來越多,她會更加擔憂,上車也好。拍拍車窗,拉開簾門,把她抱了進去,「進了城,燕大哥再抱你出來看景。」
天兒沒有應聲,只自顧鑽進車中。金花用毯子包住她,她沒有動彈,靠著車壁,悶悶不樂。
一路緊趕慢趕,夜裡也沒息著,第二天近午時,終於進城了。雨也停了,雖沒放晴,但不必再穿著繁瑣的蓑衣,總歸舒服多點。雨後氣溫又降了些,燕宇關照金花幫天兒多穿點衣服。過城不久,便是鬧市。燕宇讓馬車停下,把天兒抱在馬前,車先回府,他帶天兒逛逛京城。
對於繁榮的街景,天兒沒有顯示出驚奇,淡然地看著街邊的市集,到是在一家書鋪前,她多瞧了幾眼。「天兒,想看書?」燕宇瞧出了她的心思,問道。
天兒點點頭。
燕宇讓馬停下,自已跳下,又抱她下來,早有書鋪夥計上前接過馬繩。燕宇牽著她的手,走進書鋪。這家書鋪是京中數一數二的,史書、雜記、術算、詩詞,這裡一有盡有,而且還順帶著銷售文房四寶,就連最緊銷的湖州的筆和安徽的宣紙,這裡也有。從早到晚,客人是往來不絕。
天兒一進門,便奔到書架前,摸摸這一本,看看那一本,兩眼興奮地閃爍著。燕宇愛憐地跟著她,她選中哪本,他便拿著,不知不覺,手中都有一堆了。天兒也轉一圈了,留戀地回首看看,「燕大哥,好了。」
「真的不要了嗎?」難得她表現出喜歡某種東西,他樂意有這個機會寵寵她。
「嗯!」她欠身看看他手中的書,歡喜地拉他到櫃檯結算。
櫃前人不多,只一位頭髮斑白的儒生打扮的老者。「麻煩借過。」燕宇禮貌地說著,想讓老者讓個地方,讓他放下書。
老者慢慢側過身,回過頭。「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」老者雙目圓睜,一臉恐懼,指著天兒,結結巴巴地說著,忽然兩眼一翻,「咚」一聲栽倒在地。
正文:四十,相見不相識,咫尺也天涯 中
櫃後的掌柜慌忙跑出來,喊著夥計拿碗水,自已小心地托著老者,放到廳中一張大躺椅中,餵了兩口水,老者悠悠地睜開眼。
天兒早嚇得躲在燕宇的身後,不時還偷偷從後面瞄一眼。「劉公公,別來無恙!」燕宇沒想到老者會是皇上身邊的劉公公。
劉公公有些清醒了,攀著椅沿,坐了起來,卻在一抬頭正碰到天兒偷瞄的目光時,他不禁又大叫起來,「啊,啊,她……她……」
天兒沒想到有人比她還膽小,嘟著嘴似笑非笑地。「她呀,是本將軍的娘子。」燕宇不動聲色地說。
劉公公睜大雙眼,「你娘子……可……」
「可什麼呀?」燕宇笑著問,拉過天兒,「天兒,問候下劉公公。」
天兒搖搖頭,一手抱布偶,一手扯著他的衣服,又躲到他身後去了。
書鋪掌柜和夥計發現眼前女子行徑有些孩子氣,個個都好奇地看著。劉公公也看出來了,他按住心中的疑惑,「沒什麼,洒家老了,看到個熟悉的面孔,以為是故人,原來不是。」
燕宇點點頭,「本將軍也常犯這樣的錯誤,對了,你怎麼在這?」
「哦,我家公子想幫夫人買點紙墨,嫌家中的不好,特讓我到這店中選些精緻些的。」劉公公盯著天兒,緩緩地說。
「呵,看來你家夫人也是女中才子了,對紙墨都如此用心。」燕宇攬過天兒,看她把布偶的手臂都扯下來了,地上扔得到處都是棉絮。
「是呀,我家夫人是杭州才女,琴棋書畫,無一不能。」
「得此佳麗,那你家公子想必心情大好了。」
「那是當然!」劉公公目不轉睛地看著天兒。
燕宇轉過身,請掌柜結帳,「嗯,本將軍剛從雲南回京,還沒回府呢,明日我再到你府中和老人家敘談敘談。」
「也好!燕夫人?」劉公公湊上前,喊道。
天兒玩得起勁,沒有抬頭。
「呵,叫天兒就好了,我們還沒成親,這次是專程回京成親的,她不習慣你這樣的稱呼。」燕宇解釋道,心中卻是一驚一驚的,看來這天兒與皇宮真有點關係,不然劉公公不會如此關注她。
「天兒姑娘,是哪裡人呀?」劉公公輕聲地問。
天兒搖搖頭,「不知道。」
「那天兒姑娘喜歡做什麼呢?」
天兒揚揚手中的布偶,給他一個甜美的笑容。劉公公直看得老淚長流,「你這樣子,真讓人歡喜。」
燕宇結好了帳,拿起書,拉過天兒,「劉公公,本將軍不便施禮,先行告辭。」
「啊,好!」劉公公哽咽著點頭,痴看著天兒漸漸走遠。他服侍了幾年的娘娘呀,燒成灰,他也識得,難怪找不到屍骨,原來是真的沒死。
「老先生,你還要嗎?」掌柜小心地問著,不懂這講話娘娘腔調,常常光臨的老者今日又是暈倒又是哭的,是不是犯了什麼病。
「要,要,全包上。」皇上本來就是為中宮添置的,娘娘走後,過一陣,筆墨紙硯都要換成新的,幾年了,從不更改。現在娘娘活著,那不是更要添置多些嗎?啊,劉公公猛然搖搖頭,燕將軍剛才說他要成親,和娘娘?劉公公臉色大變,急步就衝出書鋪。
「老先生,你的紙墨!」掌柜地追出門外,哪裡還有人影,這人老腿腳可還利索,掌柜的笑笑,只得折回書鋪,等他下次過來時一併給吧。
宮中今晚設宴款待凱旋歸來的王元帥和衛識文大人,作陪之人有向王爺、冷丞相等幾位大人。
歷時兩年的平息終於有了結果,蕭鈞很是寬心,席間敬了兩位功臣幾杯,又與向斌吃了一杯,再和其他大人也各吃了一杯,不覺,有點微醉,搖晃著站起身,「眾卿,請開懷暢飲,朕去外面吹吹這酒氣。」
眾人起身恭送,皇上不在,他們更自在些。
小太監上前扶著蕭鈞,一出門,就看到劉公公滿頭大汗地在外面直跺腳,「劉公公,天氣有這麼冷嗎?」蕭鈞狐疑地看看天,下了兩日的夜,是有些冷,但也沒到呵手跺腳的份啊。
「皇上!」劉公公激動地上前接住皇上,揮手讓跟著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退下,「快,快,老奴有話與你說。」
「不能在這說嗎?」蕭鈞醉意朦朧,有點想睡,「朕困了,明日說行不行?」
「啊,皇上,不行的,這十萬火急。」劉公公急了,拖著皇上直奔御書房。
「邊關又起戰事?」蕭鈞問。
「沒有,邊關好著呢,這事比戰事重要。」皇上今日的身子怎麼那麼沉,拖也拖不動。
「喔!」蕭鈞漫不經心地應著。
劉公公忍無可忍,只得俯在他耳邊悄聲說:「今兒老奴看到皇后娘娘啦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