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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    夜,雖寒,但月朗星明,不知不覺,兩人說說談談轉到了大營外。軍營中燈火閃爍,卻不聞喧譁之聲。「燕將軍真是治軍有方,軍中軍紀如此嚴明,真不容易。」梅清音輕聲讚許,抬起頭,卻迎到燕宇不避諱的目光。

    他久久才吐得出氣,一出口便是直言不諱,「梅大人,你生成男孩真有點可惜,雖然你才華絕倫,談吐風雅,但這身子骨、這肌膚都似女子。」他邊說還邊搖頭,「剛剛一路與你走來,我都有種錯覺,疑是陪著一位嬌柔的女子。我真怕與蒙古軍打起來,你會嚇哭,哈哈,當然這是不可能的,你畢竟是堂堂男子。」

    略有些尷尬,但她還是欣賞他坦率的性子,正正臉色,自謙地說:「說來慚愧,我自小就纖細,空讀了多少書,也沒有偉岸的身姿。」

    「呵,你要是偉岸,不知京中多少女兒家要踏破你家門檻,換言之,你要是女兒家,有如此才華,門檻也一樣被踏破。本將軍我就是其中一人。」

    明知他在開玩笑,卻依然羞紅了臉,不自然地扭轉身,不敢再看他一眼。不遠處,劉公公顛顛地跑了過來,可能有些急,到了近前,他居然微喘,「梅大人,皇上宣你呢!」

    皇上和王元帥談完了事,回頭不見皇后,急著讓他到處找尋,沒想到她居然跑到大營前了。

    「好,我這就過去。」她沖燕宇點頭施禮,拱手道別,「燕然軍,我先走一步。」

    「請走好!我明日再帶梅大人看看涼州城外的風景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好呀,那就有勞將軍了。」梅清音揮揮手。

    含笑地看他青衫飄飄地消失在營帳間,燕宇撫去突然而至的失意,擺擺頭,轉回將軍府。

    皇上推卻住在將軍府,堅持與眾將士一起住在軍營中,只不過營帳大幾許,守衛多了點,其他沒差別。帳中用布幔隔成兩間,外面議事,裡面休息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來到帳前,只見兩位侍衛正拎著兩桶熱水走進帳內,蕭鈞伏在桌中,查看著布兵圖。隔著布幔,只看到裡面熱氣騰騰,她覺著全身突然奇癢無比。

    「皇上,桶已滿了。」侍衛恭敬地走到案前回道。

    「哦,那再點兩個火爐送進去,再拎一桶熱水放在旁邊,然後就全退下去吧!」他點點頭,放下圖冊,說道。抬眼看到梅清音和劉公公立在帳前,招招手讓她過來,又朝里挪挪嘴,她會意地點點頭,悄悄指指身後。

    「哦,劉公公,朕想洗個澡,梅大人在這兒侍候就行了,你先退下吧!」

    「好的!」劉公公快聲應道,他也無意在此妨礙人家夫妻共處。

    侍衛們做好一切,也退去了。梅清音欲走進去,又不放心地出來,「鈞哥哥,你能不能站到門外,幫我守候,剛剛我在門外,可以清晰看到裡面的。」

    「哦,真的嗎?」蕭鈞看看裡面,確實如此,慌忙搬張椅子坐到門外,一邊還放下營帳的帳門,掀開一角,輕聲說:「放心洗吧,我就在外面。」這一刻,他覺著她的心離他很近,他從未如此去呵護過一個人,也從未體會到她對他原來也是不設防的。

    她飛快地閃到裡間,那就象另一個世界,火爐的暖與熱水的熱相融,讓帳頂上凝成一個個小水珠。她快速地解衣,把身子沒入水中,一種久違的舒適瞬間涌遍全身,她不禁快樂地呻吟了一聲。

    侍衛見皇上坐在外面,悠然自得地看天,訝異地互相看看,又不敢詢問,只是筆直地正視前方,心中卻都在暗思:皇上要了那麼多桶熱水到底是幹嗎的呢?

    梅清音飛快地把身子洗淨,從頭到腳徹底洗了乾淨才起身,衣服著好後,才走了出來。一頭黑色的長髮如絲綢披在身後,清秀的容顏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,因為暖和,外袍只鬆鬆地繫著。

    輕輕地走到門口,她低聲喊著:「皇上,我好啦!」

    蕭鈞聞聲,搬著椅子,掀開了帳簾,走了進來。一看到她這模樣,不禁有些失神。警覺地拉攏帳門,「音兒,你給我乖乖呆在帳內,暫時不要出去。」她剛出浴的樣子太誘人了,他不願別人看到。

    「嗯!」她點點頭,隨手挽起頭髮,坐到桌案後,「那我看折吧,好象朝中送過來許多奏章。」

    「行,你先看著,我一會也進去洗下。」蕭鈞拿過布巾,輕柔地為她擦乾濕濕的長髮。她溫婉地端坐著,心怦然輕跳。自古,只有皇上被人侍候,哪有皇上侍候別人的,她想必是古今被皇上照應的第一人了。看手中的頭髮已半干,他伏道輕嗅了一下,落下淺淺的吻,爾後鬆開,越過她走進里室。

    「那水……我用過了,已經……有些髒了。」她追上前,有些結巴地說。怎麼可能,他是皇上啊,他居然要用她洗過的水。她瞪大眼,張口結舌,滿臉醉紅。

    他被她的表情逗得想笑,「你不也知涼州水緊張嗎?只有人污水,哪有水污人,再說旁邊不是還有一桶熱水嗎?用過又如何,是皇后,又不是別人。」他開始脫衣服,脫到一半。她驚呼一聲,飛快地轉過身背對著他。一陣入水的聲音,然後是他舒服的長嘆:「這麼冷的冬,在這荒漠之地,能洗個熱水澡,真是一種極樂的享受呀!」

    誰說不是呢?她伏在案前,無心看折,耳中都是他洗澡的聲音,第一次,她覺著口乾舌噪,心慌如麻,身體內象藏了另一個自已,崩發出一種陌生的渴望。

    「音兒,折上有什麼大事嗎?」突然聽不到她的聲音,他開口問道。

    「沒,沒大事。」她吞吞口水,才出聲回答。

    「怎麼啦?」她的聲音在抖,他聽出來了,慌得忙披衣出來,見她臉紅紅地愣著出神,鬆了口氣,摸向她的額頭。

    「別碰我!」她心亂地退後幾步,天啦,皇上只著了一件單褲,身上其他地方都坦露著,她瞪大眼看著,這就是男人的身體嗎?上次皇上受傷,她雖然一直近身照應,但換衣之類的事都是公公們做的,這般直接看到他光滑赤裸的肌膚,不由感動心頭震動,滿心羞澀。在某種程度上,她與皇上已分享了親昵的關係,她的身體已強烈意識到這一點。

    蕭鈞順著她的目光,看看自已,明白了。他的皇后是在為他身體迷醉呢,這是好事!他灼熱地注視著她,輕步上前,想擁她入懷,猛然看到她紅唇緊咬,兩眼驚恐地盯住他身後,尖聲叫道:「皇上,那兒有人。」

    正文:十八,斜日更穿簾幕,微涼漸入梧桐 上

    蕭鈞忙迴轉身,只見營帳不知何時被輕撕了一塊,風鑽了進來,卻不見人影。「音兒,那不是人,而是風颳破了營帳。」他輕擁著她,安慰道。心中卻也是奇怪萬分。

    「不,」她肯定地搖搖頭,指著那塊帳布,「我沒有看錯,那個人蒙著面,有一雙極熟悉的眼睛,我白日好象見過,他趴在那裡,死死地盯著你。」

    「可這裡是大軍駐營,敵軍除非長了翅膀,不然怎麼可能混進來呢?」他皺著眉,不敢確定。營帳都是布幔紮成的,被風一吹,鬆動有可能。

    「我不知,我只是看到了他。皇上,世上的壞人一定要是敵軍嗎,內jian有沒有可能?」她腦中一下閃出無數個可能,兩眼圓圓的盯著那裡,不肯轉離一下視線。

    說到內jian,他不禁想起路上的那個夢,心「咯」了一下,威聲喊道:「來人!」

    侍衛掀開帳門進來,抱拳施禮:「皇上有何吩咐?」

    「剛剛朕的營帳附近可有誰經過?」

    「燕將軍帶兵巡夜,剛從此經過,其他就沒別人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知道了,出去吧!」

    侍衛走後,蕭鈞沖梅清音聳聳肩,一幅「現在相信了吧」的神情。但她還是搖頭,皇上遇刺躺在床上的情形沒隔太久,她記憶猶新,她害怕再出任何意外,這兒遠離京城,沒有向斌,沒有冷丞相和衛大人,有什麼她一個人是無法應對的。

    看她眉心緊鎖,一臉蒼白,他柔聲寬慰:「別憂心忡忡的,這裡有這麼多良將精兵,護衛又很密實,放心吧!要不,你先去床上躺著休息,這幾日也夠辛苦的。」身邊沒帶一個侍女,她事事親為,確實不易。

    「我想陪你。」她拒絕了,從現在起,她一刻都不能離開他,她要好好地守著,「我們一起看折吧,皇上,批閱好再睡也不遲。」

    有這樣的皇后,想做一個懶皇帝都難。他笑著點頭,穿好衣衫,把燭火撥明,兩人分坐在書案前後,象在御書房般,一個邊看邊訴說,一個則伏案批閱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有些心神不寧,隔一刻便看下四周,隔一刻便豎起耳朵聽聽聲響。蕭鈞憐惜地笑笑,再如何聰慧,終還是個孩子。

    清晨,天空飄著些小雪花,風不算大,梅清音披了件厚厚的風褸,站在校兵場上看宗歸田領著士兵操練。說是嚴冬,但士兵們卻只著夾襖,在雪地上奔跑刺殺,很是兇猛。

    「梅大人,你怎麼不呆在屋裡?」宗歸田看見了梅清音,讓士兵們自已練著,回聲打個招呼。

    「總呆在屋中,太悶,趁皇上與眾將議事,我出來轉轉。宗副將,你的兵都是些精壯的勇士,你一定為之付出許多心血吧!」她閒閒地說著,不時還呵下手。

    宗歸田笑笑,「這是我的職責,談不上付出,就如梅大人如此瘦弱,卻也要伴皇上不遠千里的來親征,其實也不是奉獻。」

    他的手又在隱隱發抖,臉上的肌肉也跟著顫動。「宗副將,你不冷吧?」她注意到了,儘量不去看他,而把目光轉向操練的士兵身上。

    「我,我怎會冷,我在涼州呆慣了,不比梅大人,似乎一陣風都能刮跑了。」他說完朗聲大笑,她也跟著輕笑起來,一絲怒意都無。

    「宗副將在涼州多年,祖居涼州嗎?」

    「不,我是京城人,但在兵營長大,後來一直追隨燕將軍,才來到涼州城。」他無意提太多,沖她點點頭,又衝進了士兵陣列里,一同練起廝殺。

    她吁了口氣,又呵了呵手,一張小臉在風中凍得通紅。

    「不要告訴我,梅大人現在對練兵開始感興趣了。」燕宇一身銀色的鎧甲,英武地走了過來,炯然精銳的雙眸閃著湛然的睿智,卻又深邃若海的不見一絲情緒波紋,不必費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對那種天生威勢感到畏懼。他是一個天生的將帥。

    「呵,興趣談不上,只是有機會欣賞到如此的英姿,我不想錯過。」她淡淡地一笑,「議事結束了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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