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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「音兒,我可不可以食言?」他咬著牙,滿身的力量集中到一點上,恨不得此刻把她生吞活咽了下去。
此時,她也有些明白他的異常了,只羞得往後退縮。「不可以,你不能食言的。我要有一個和別人不同的開始。」她堅持著。
他小心地將她移遠一些,不讓她柔軟的身子摩擦到他的,好一會,才漸漸平息了下來。惡狠狠地輕咬了她小小的耳垂,「聽你的,鬼丫頭。這些我都記下,日後會一點點補回來的。」
「知道啦,鈞哥哥,到那時,音兒一定要給你所有所有的幸福。」天,她真的當他是佛嗎?還敢用這般的話誘惑他。
輕柔地摟她於心,俯身細細地吻著,不管了,先吻夠再把自已打暈吧。不一樣,真的不一樣,你心中戀上一個人,即使只這樣摟著,也覺心歡意愉,不似從前,歡愛過後,心空落落的,人象具軀殼。一半激情、一半溫柔,他吻得更深了。
誰也沒暈,只是換了她在他懷中嬌喘不已,雙眸迷濛,神色醉人。他不再整她了,讓她在懷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,柔聲說:「蒙古此次犯兵,戰況不容樂觀。作戰近一月,仍無法退兵。為了鼓舞士氣,我可能要親征。」
「鈞哥哥,你一定要小心,戰場上的事風雲多變,你要多保重。」她憂心地說。
「你在擔心我嗎?」
「當然。」
「那陪我一起去吧!」他們之間剛剛有了點起色,他不想用時間和距離再讓他們生分,何況她在身邊,朝庭每日飛馬送來的奏摺,他也就能省心了。
「自古只有皇上親征,哪有皇后隨征的,士兵們會笑話的。」
「誰說是皇后隨征,明明是朕的文官同行。」他笑了。
「啊,你要我扮成你的文官呀!」
「有何不可呢?」憐惜地吻吻她興奮地閃爍不停的雙瞳,他很期待看到她女扮男裝的樣子。禮規是人制定的,而解除法規的也是人,何必事事束縛自已呢,今生只想細細地寵一個人,與禮不合又如何?
「那就是能出宮了,對不對?」梅清音歡叫出聲,「哦哦,鈞哥哥,我去我去,我會聽話,我會盡責,天啦,我真是太開心了。」聽說,從京城到邊境,一路名山大川,大漠異域,讓人目不暇接,她在書中讀過,聽別人描述過,只是從未親歷過。這次能夠成行,真的象夢一般,她快樂得想飛上雲端。
「好啦,好啦,音兒。」蕭鈞輕笑著按住在被下雀躍的身子,「我今日有些累了,這些話留得明日我們再說。現在,休息好不好?」唉,如不這樣說,估計她會鬧騰到明晨。
「嗯!」梅清音忙拍拍他的胸,「睡吧,乖!」
她又化身小媽媽了,蕭鈞閉上眼,任由她自發地亂施慈情。如果,她真的樂意做個母親,就更好了。那時,宮就不僅是宮,而象個家了。他不由偷偷地憧憬起來。
正文:十四,溯回從之,道阻且長 下
「值得嗎?」「你不是有選擇的嗎?」
臥房內,張妃端坐在梳妝檯前,細緻地描眉塗粉,鏡中粉嫩嬌艷的容顏如花朵一般,只可惜一會就凋謝了。此刻,她腦中翻來覆去的都是蕭鈞的責問。女官的藥酒擺放在左側,她送來後就掩上門守在外面,等著她喝下,才會離去。真的好笑,在這世上她最後見到的人居然就是這個她平時看都不看的女官。
對於馬上降臨的死亡,她已不再恐懼,可能是麻木了,何況她還有腹中的孩兒作伴,她也不會孤獨。撫摸著隆起的腹部,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孩子在裡面的跳動,曾經她發誓要給他世上最深的愛、最多的幸福,現在一切都泡湯了,但這沒什麼,在另一個世界,她一樣可以愛他,如把他獨自留在這宮中,她反到會擔憂。
宮,象一座牢籠,困住了身,也困住了人的良知。
曾經,她也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,盪鞦韆,撲花蝶,在府中和姐妹們繡花、做女紅,快樂地過每一天。
十五歲那年,火紅的石榴樹下,他俊美非凡的笑容,讓她震住了,她做夢也沒想到,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好看的男子,他是那麼的陰柔、飄忽、卓然。從此,她的視線就再也無法撥開了。
他的娘親和她的娘親是親姐妹,那時,他的娘親李妃娘娘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,他是皇上最疼的王子,也是大臣們私下內定的王儲,所有寶石的光澤都抵不上他的光采。
當他戲言問她可願做他的王妃時,她幾乎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,她想要跟他在一起,永永遠遠的,這種前所未有的渴望燃燒了她所有的理智,她瘋狂地戀上了他----二王子蕭瑋,心甘情願地臣服在他的腳下。
人的未來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。
十八歲那年,先皇仙逝,儲君換成蕭鈞,他被遠放到廣東。她衝到父親面前,求父親讓她隨他去天涯海角。父親甩過一記耳光,說一個廢王有什麼好留戀的,她應是皇后的命。她不希罕什麼皇后與富貴,她只想和他生生死死在一起。夜深,她一襲輕衣跑到他的王府,跪在他面前,哭著訴說著自已的痴戀,讓他帶她走。他撫摸著她俊麗的面容,搖搖頭:嫁給他吧,日後小王東山重起之時,你在裡面與小王裡應外合,如何?
她愛他,他的要求她怎能不答應。她嫁了,卻不是皇后的命,皇上對她談不上疏遠,也談不上恩寵。多少個夜晚,她擁著皇上,只當是他。她等著他回來,帶他走。
有一天,安慶王魏如成來宮中送禮,她驚異地發覺王爺身後的家僕竟然是喬裝的他。深埋的愛戀象火焰般熊熊燃燒起來,她如自焚般奉上她的心、她的身。見不得光的愛戀讓人沉醉,廝守的每一次,她都當世界未日般的過。兩個月後,她發現她居然有了他的孩子,她急急地讓他進宮,商討對策。沒想到,他欣喜如狂:小王捨命進京,要的就是這個結果,哈哈!那狗皇上無本事生育兒女,你如懷上,他只會當作是他的,如小王奪位成功,你便是我的皇后,如小王奪位不成功,這孩子便是日後的皇上。這江山,怎麼算都是我蕭瑋的。
她是女兒家,不懂那麼多的深謀遠慮,她只相信他。
誰也曾想到,這一切卻失了算,如他知道了,會如何呢?捨不得她?捨不得孩子?不,張妃搖搖頭,他只會捨不得那皇位。這一刻,她想通了,自始至終,他其實都沒有真心地愛過她,他只當她是件可利用的工具罷了。一件工具丟了,能傷心多久,再尋下件就是了?
值得嗎?值不值得又如何,一切都已到了盡頭。如果沒有與他相遇,她會不會戀上當今皇上?她不知,皇上是個好人,內斂孤獨,不深愛她們卻極尊重,他在意的只有那個會讀書的皇后。人真是有意思,誰會猜出皇上不戀美人卻愛一個孩子,她真的好羨慕那個皇后呀!
時候到了,張妃放下手中梳子,再次看看鏡中的自已,花容月貌,幾日後便是枯骨一堆,淚無聲地落到妝檯上,這是不舍自已的淚。
這個世上再無任何留戀之處,她站起身,顫抖地端起左側的酒杯,我欲與君相知,長命無絕衰。山無陵,江為竭,冬雷震震,夏雨雪,天地合,乃敢與君絕,哈哈,假的,假的,她閉上眼,一飲而盡。
「娘娘,」梅珍蒼白著臉,從院中走進中宮書房,梅清音正伏案作畫。這幾日,她不再整日讀書,改成了伏案作畫,每日身上都染滿五顏六色的顏料,而她卻樂此不疲。她總是畫些高山流水、異域裝束的女子,畫著畫著,嘴角還時不時露出微微的笑意。
「嗯,去哪裡了?」她頭也不抬,繼續手中的作畫。
「剛剛去看張妃娘娘,她已經下葬了。」梅珍不知發生的底細,只當張妃突發急病,看著嬌貴萬分的張妃突然不聲不響地離開人世,她有些心疼,腹中還有未出世的皇子呢。
梅清音停下手中的畫筆,坐了下來,幽幽地說:「生死有命,人也無力的。」
「娘娘,皇上沒有去送。」夫妻三年,皇上沒有露一下面,想不到君王也是薄倖之人。
「這幾天國事重,皇上可能在忙吧!」她漫不經心地說,一點也不意外。
梅珍有些擔心地望著梅清音,猶豫了起來,皇上生病後,似乎對小姐寵愛多了點,但有幾個君王能專情,萬一哪天皇上又納新妃,小姐怎麼辦呢?張妃也曾受到百倍厚待,如今卻孤零零地去了,她真的不敢想以後。
「怎麼啦?」梅清音看梅珍許久都不發一言,只愣愣站在那裡,不解地問。
梅珍無奈地咬緊嘴下唇,低聲問:「娘娘,這宮中眾妃只侍一位君王,君王的心中不可能做到公平,必然偏愛某位皇妃。恩愛時是一回事,如有一天,他心轉移了,那皇妃該如何呢?」
梅清音嘴角揚起一絲笑意:「哦,這簡單呀,皇上寵愛時,不要太當一回事,淡然處之,恩愛消失後,也就不會有失落,該幹什麼幹什麼。人活著又不是全為了情愛,可幹的事很多,看書、彈琴、遊山玩水,要不學那陶老先生,采jú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,學做農人也很不錯,日日品嘗自已的勞動所得,會很有成就的。」
梅珍有好一會兒只能張大嘴巴,眼睛不斷地眨著,天!小姐原來是這般想的,雖出乎意料,但她很開心。她可不願意心愛的小姐落為自憐自怨的閨婦。但一會,她又不安起來,「可,小姐,這是深宮呀,哪能說出去就出去。」
「對,」梅清音揚揚眉毛,「那就彈琴、看書、作畫,把這院子辟成一塊塊農田,種瓜種豆,豆棚架下柳如絲,瓜田月上黃昏後。再挖一塊池塘,學學姜太公釣魚,唉,太多了,愁什麼呢?」
儘管心中的不安揮之不去,但梅珍還是輕鬆些了,反正她這一輩子是跟定小姐了,既使上刀山、下油鍋亦在所不惜。她捲起衣袖,「娘娘,我給你磨墨吧,今日畫什麼呢?」
梅清音興致勃勃地站起身,「畫燕山大漠。」
「皇上,咱們不進去嗎?」劉公公輕聲地問在門外站了許久的蕭鈞。皇上一散朝,便直奔這兒,剛好聽到了皇后與宮女的笑談,聽著聽著,皇上的臉冷成了一塊寒冰。
「不進了,朕想起御書房還有些摺子沒閱呢,走吧!」說完,撩開龍袍,轉身出去。她原來沒有把他的情當一回事,想來想去都是沒有他以後的生活。沒有他,她確實能活得不錯,可他沒有她會怎樣?呵,蕭鈞苦笑一下,戀上新人,小宮女真有想像力,自古君王多薄情,可他不是,他清醒他只想好好地愛一個人,也想那個人也象他這般愛自已。這要求不過分,可如今,她卻沒有這樣的想法,是他表達得不夠,還是做得不夠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