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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55:42 作者: 林笛兒
    說著,說著,一碗藥已見底,細心地為他擦去嘴角的藥漬,蕭鈞仍雙目緊閉,只是憂眉悄悄地舒展了。

    「娘娘,你待皇上真好!」劉公公不知何時悄悄進來,一直沒有打擾梅清音的自說自話。想起剛才的戲語,她不由地臉紅了。「讓公公見笑了。」

    劉公公搖頭,他總算明白當初皇上為何死活要點梅府千金為後了。「娘娘,你性子真好。」娘娘們都喜皇上風光的一面,這般落魄時,有幾人能真心付出,還不都是大難來時各自飛,唯有皇后娘娘貼了心的護著皇上,任何事都不假以人手,事事親為。

    「今日後宮中可有什麼事嗎?」梅清音憂心地問。

    「沒有大事,只燕妃和趙妃聽說皇上在這照應皇后娘娘不上朝,有些幽怨。張妃到太平,安心養胎呢。」說到張妃懷孕,劉公公真的奇了,這是皇上第一個孩子,卻沒見著皇上多問一句,雖然宮中也象喜事般,獨皇上如外人似的。有點怪?

    梅清音放下手中的碗,「這樣也罷。她們怨就怨吧,皇上好了後再向她們解釋,這幾日就請公公攔阻些,不要打擾了皇上養傷。」

    「嗯,老奴懂的。娘娘,你的身子骨也要緊,不要累倒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本宮沒事的,謝謝劉公公,去忙吧!有事不管早和晚,都可以來找本宮的。」梅清音叮囑道。

    劉公公含著老淚出去了。宮中一時寂靜了下來,梅清音看看仍在昏睡的皇上,拿起一本書,依在臥榻上,輕聲地念著。

    「若夫日出而林霏開,雲歸而岩穴瞑,晦明變化者。山間之朝暮也。野芳發而幽香,佳木秀而繁陰,風霜高潔,水落而石出者,山間之四時也。朝而往,暮而歸,四時之景不同,而樂亦無窮也。」

    「皇上,世上真有此等清幽之處嗎?如仙境般,如能遊玩一番,真不虛度人生呀,唉!」

    正文:九,即見君子,雲故不夷 下

    有……許多聲音……在爭執……還有誰在喋喋不休地問著什麼……

    蕭鈞奇怪在他如此虛弱的時候,居然還有人敢如此討厭,他曾經聽到過這些人的聲音,而且很氣憤他們造成的煩擾。

    他現在還聽得到,可是……一切都遠離了……慢慢消逝了……終於只剩下寂靜……寂靜……

    他鬆了一口氣,人聲總算消失了,然後,一個他似乎也聽過許多次的柔和聲音說:「睡吧,皇上,你今日的氣色比昨日又好多了,臣妾真開心。安心地睡吧,臣妾就在你身邊。」

    他想說他睡得太多了,可是費盡力氣也睜不開眼睛,喉嚨里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
    「睡吧,皇上!」那個聲音溫柔地說。「也許,你想喝點水。梅珍,倒點參湯過來。」

    有一隻手臂很小心地抬起他的頭,讓他從碗中喝一種有點苦澀的東西。

    他不能確定那是什麼----他沒有力氣去想很多。

    有人緊緊擁著他,他的面頰抵住了一些綿軟的東西,給他好奇特的舒服的感覺。清甜芬芳的花香瀰漫著,一隻涼涼的手在他的額上撫慰他,讓他入睡,他知道,他正滑進一個遺忘一切的世界裡。

    蕭鈞正式恢復知覺的時候,發覺他不在自已的寢宮,這素淨的帳幔和淡雅的裝飾,應是皇后的睡房。他的枕邊放著一冊翻開的書,床前擺著一張臥榻,似乎有人夜間睡在上面。門外有兩個聲音。

    「皇上怎麼樣了,太醫?」

    那是皇后的聲音,甜潤中帶著焦急。

    「安穩多了,皇后。小臣剛讓公公幫皇上擦拭過,而且還替他換了衣衫,胸前的掌印幾乎消逝了,皇上恢復得很好。」

    「本宮剛剛睡著的時候,公公們過來的嗎?」

    「是呀,皇后,你應該多多保重,不能整夜整夜地挨著。」

    「本宮還好,現在有許多比本宮身子重要的事情需要擔心。」

    「可你得為自已想想,皇后,宮中有些事情,別人是無法應付的,特別是皇上現在這個樣子。」

    「本宮明白這些道理,只是沒有法子。一會衛大人又要過來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皇后你現在可以先去園子裡轉會,散散心,總悶在屋內,心情更會煩躁。」

    「好吧!太醫。」

    蕭鈞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,可他實在累得沒有力氣去弄清楚。他又沉沉睡去了。

    中宮的花廳臨時改成了議事房。因對外稱皇后身子不適,梅清音不方便去御書房,便讓衛識文日日把摺子送過來,偶爾向王爺和冷丞相也過來坐坐。

    五日過去了,皇上仍沒有甦醒的跡象,梅清音面色蒼白、驚惶萬分,隔一個時辰便進去看看。第一次獨自承擔這麼大的事情,她不免有些吃力。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,當她支撐不住時,不由地把日日過來的衛識文當成了依靠。

    衛識文每日過來告知朝中發生的任何事,陪她通讀奏摺,批閱奏摺,看到她不自禁地煩悶時,會停下和她談點詩詞曲賦,悄悄轉移她的思慮。當她湧起十六歲女子才有的嬌柔時,他會失神地半天不發一言。

    皇上輕輕動了一下身子,梅清音立刻從敞開的窗邊的椅子裡站了起來,走到床前。

    輕坐到他身邊,用過去幾天來,他聽習慣的柔和聲音說:「皇上是要喝水嗎?」她說話的態度,他想,就象是娘對著自已孩子說話一樣。他想離她近一點,突然感覺胸前一陣疼痛。梅清音看到皇上皺起了眉頭,忙拿過布巾溫柔地拭著他的額頭。然後又端起碗,一小匙一小匙地餵他一種粘稠的東西,那種淡淡的清香,又從她身上傳來。在他吃完後,她細心地用清水為他擦淨嘴角,爾後輕聲地哼著一首民謠,拍著他入睡。

    「皇上今日又好一些了,明天該能坐起和臣妾說話了吧!皇上,臣妾很多事都不懂,需要皇上的指點。」她說話的樣子似乎是喃喃自語,一會兒側著頭,一會兒撇撇嘴。

    天似乎有點黑了,她起身去外邊讓宮女點燈。窗戶開著,外面樹影簇簇,蕭鈞覺得抬起頭,一定就會看到天空和星星了。她掌著燈走回床邊,猛然看見他睜開眼睛開著她。她發出小小的喜悅的驚呼聲。「皇上,你醒了,對嗎?天啦!」她執起他的手,含淚說:「你看見臣妾了,是不是,皇上?」

    衛識文今日來得有點晚,臉色有些沉重。梅清音體貼地讓梅珍送上熱茶和點心,請他用過後,才走進花廳。

    燭光下,他看見她今日眉心的結展開了,嘴角還盪起幾絲笑意。「皇后,你今日好象很開心。」

    她大方地在書案前坐下,拿起一本摺子,歡快地說:「今日皇上醒了,而且能坐起來吃點東西,只是還有點虛弱,太醫逼著他多躺會。」

    衛識文笑了,「這真的是件喜事。皇后,你肩上的擔子以後就能卸下了,你該多享受點平靜和快樂。」爾後,他又有點失望地說:「臣只怕以後也再難遇到皇后了。」他在朝中,她在深宮,沒有任何理由見面,也再不會象現在這般面對面地吟詩誦賦,隨意閒談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驚異地望著他,他斯文的面容上籠上一層淡淡的憂鬱。她溫柔地寬慰道:「會碰到的,衛大人,畢竟都在京城,又不比天涯海角。」

    衛識文苦笑,如在天涯海角反到好,他終能尋到她的一天,而在京城,咫尺遠勝天涯。「皇后,你在宮中習慣嗎?」他大著膽子問。

    「中宮比別處幽靜,讀讀書彈彈琴,到也和梅府中差不多,只是規矩大些,想出去走走時,很難。」梅清音臉上現在年經及未經世事的純真,衛識文不禁柔情滿懷。「你在意皇上寵愛別的妃嬪嗎?」

    梅清音搖搖頭,「不會,宮中本就應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,當今皇上的妃嬪並不太多,我幹嗎在意呢?」對著他,她悄悄地放下了皇后的架子,不再「本宮,本宮」,而自稱「我」,也許覺得他是個相談知心的友人。

    「可你如花的歲月,夜夜獨坐一室清冷,孤單嗎?」他心憐地追問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小臉一愣,「我從小到大,都是一人,現在也無差別呀!再說我還有梅珍和宮女相伴,不會孤單。」

    衛識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,小心地問:「莫非你和皇上還沒有……」他想說是不是沒有圓房,但那樣子問好象太不妥當。其實不必問的,她如此的純真美好,象少女般的自然,怎可能已是人婦。皇后只是她一個身份罷了,她骨子裡還是梅府的小千金。可明明皇上如此珍視她,難道真的只想要她的聰慧?

    「沒有什麼?」梅清音不解地問。

    「沒有和皇上談起今日朝中的事嗎?」他心莫名地歡喜起來,怕她追問,忙岔開話題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心中一驚,「今日有什麼大事嗎?」

    衛識文點點頭,「今日邊境送來加急公文,說蒙古國領兵十萬侵犯我邊關,鎮守邊關的將士奮力抵抗,才退下敵軍。但我將士傷忘慘重,恐敵軍再犯,特請求朝庭支緩。」

    「向王爺怎麼說?」梅清音急忙問。

    「王爺正在籌集糧糙,午後到兵部查看將士情形,明後日就可派兵出發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哦!」梅清音輕輕舒了一口氣,「那就好。現在鎮守邊關的是哪位將軍?」

    「燕宇大將軍。」

    「莫不是長公主家的公子?」梅清音小臉上掠過一絲羞澀。

    「你認識燕將軍?」衛識文沒想到久居深宮的皇后居然會認識遠在邊關的燕將軍。

    梅清音笑了,「兒時,有一天,梅珍說街上有異域的人賣藝,特別神奇,看的人很多,我想去看,娘親怕我被路人碰傷,不讓去。我便讓梅珍悄悄帶我從後院出去。賣藝是在一座橋的下面,人山人海,演的是二人鑽火圈,我站在人群中看得痴痴的,後來,賣藝的人突然玩起一條長蛇,看的人嚇得紛紛後退,我個子太小,不慎把我擠到了河中,梅珍拼命大叫,有位公子剛好路過,跳水救起了我,還把我帶回他的家中換了乾衣,問清我是誰後,他笑著帶我又回到賣藝的地方,護著我看完所有的節目,才把我送回家。父親後來告訴我,他是長公主的公子燕宇,我便記住了。沒想到,他都做大將軍了。」

    憶起往事,梅清音臉上顯出快樂的神情,雙眸翦翦如水。衛識文微微吃味地問:「你日後再沒見過他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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