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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48:41 作者: 清風不解語
    最初看中「青墨坊」這個名字中的書香氣住了進來,誰知這裡龍蛇混雜,隔壁還是個煙花巷,實在與書香扯不上半點關係,心中頗為失望。但現在,在來了這麼久之後,頭一次,他對這個名不副實的地方產生了歸屬感,只因這些人嬉笑怒罵之下的溫情令他意識到,這裡是她的家。

    只有青墨坊,這個住著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的地方,才容得下那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她。

    「輕薄女」這個稱呼在這裡反而成了讚美,這些街坊鄰居自豪地說著,我們青墨坊出來的姑娘就應該如何如何……誰能說,這不是在縱容她的任性,助長她的隨心所欲呢?

    他似乎有些明白了,為何她能笑對種種飛長流短。

    書生此刻腦中清明,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巷中,朝四方各行了個大禮。

    「在下謹記諸位訓示,在此謝過。」

    言畢,轉身大步往畫巷而去。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迫不及待,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。於是他越走越急,越走越快,最後幾乎是在凌空騰飛了。不過一會兒的功夫,便回到了畫巷。

    遠遠的,看到巷尾一人坐在范家門口。

    「范姑娘?」

    范輕波抬起頭,臉色有些難看,卻咧嘴笑了笑,「你沒讓那群三姑六婆撕了啊?」

    他沒有說話,只是蹲到她面前,遲疑了下,還是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,觸到一片冰涼,於是握得更緊了些。頓了許久,她終於開口了。

    「犯病好像不見了,我帶了他最喜歡吃的魚豆腐回來,卻找不到他。他沒有做晚飯,也沒有給我燒洗澡水,院子前面一堆鳥屎也沒人打掃,我突然發現我好像什麼都做不了……」

    她的聲音很平靜,卻透著一股令人心疼的壓抑,書生胸口一緊,將她攬入懷中。

    靠在他懷中的范輕波眼神一閃,緩緩伸出手回抱住他,緊緊的,然後仰起頭,神情有些柔弱地問:「書生,犯病走了,我只剩下你了,你以後會像犯病那樣照顧我嗎?」

    書生被她那樣楚楚可憐的眼神一看,心神一震,頓時三魂不見七魄,憐香惜玉之情大起,恨不得把心捧出來保證一生一世照顧她。

    他張口欲言,卻被兩道怒吼聲打斷。

    「禽獸!放開那個我家主人!」

    「禽獸!放開那個我家書郎!」

    23

    23、爭風吃醋事件二...

    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,書生那一腔即將噴薄而出的柔情蜜意就這樣被全數噎了回去。

    不僅如此,懷中那個前一刻還嬌弱可憐的女人更是臉色一變,躥了出去,一把揪住來人的耳朵,破口大罵道:「讓你離家出走,讓你離家出走!有本事你走了就別回來啊!」

    被掐的那個哀哀直叫,臉上卻分明洋溢著愉悅滿足的笑----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被虐狂。

    而一旁的書生正為懷中一空而滿心惆悵抑鬱不得志時,一雙豐潤的手搭上了他的臂膀。

    「書郎……你沒事吧?」

    軟軟的一句話,卻仿佛有魔力一般,讓整個空間都凝滯了。不管是打人的,還是被打的,都僵住了動作,哽住了聲音。分明是夏日時節,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感到秋風瑟瑟寒意不斷。

    「書……郎?」這是范輕波遲疑的聲音。

    「書郎。」這是范秉肯定又帶嘔的聲音。

    「啊!」這是書生反應過來的低叫。

    秋意察到手上一股力道緩緩將她彈開,待她回過神來,書生早已跳開她五步遠,站在范輕波身邊。她心下一慌,「書郎……」

    面對范氏主僕投來的古怪視線,書生下意識舉手:「不關在下的事!」

    范氏主僕同時撇頭,嗤了一聲。書生急了,轉頭對秋意道:「秋姑娘,在下姓書名生字勤之,與姑娘非親非故,還請姑娘端正稱謂,以免旁人誤會。」

    見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望向身旁的范輕波,口中的那個「旁人」昭然若揭,秋意臉色一白,「難道傳聞竟是真的?你、你與這輕薄女……」目光憤恨地轉向一旁,「范輕波!你!你答應過我什麼!」

    「呃……」突然被點名,范輕波其實還沒弄清楚狀況,「我答應過你什麼嗎?」作孽喲,難道她不經意間玩弄傷害了一顆少女心?

    一個完美的跟班必須是主人的記事本,范秉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。

    他探過頭,小聲提醒道:「我猜這個春夏秋冬意說的是不准勾引書生這件事,當然我很確定主人你當時沒答應還對她挑釁地吐舌頭了。」

    收到。范輕波讚許地看了范秉一眼,然後轉頭對秋意從容微笑,「且不說我根本沒答應,事實上我也沒勾引過……」突然想起某次棺材震,話尾不由頓住,「咳,且不說什麼勾引不勾引的,書生還是書生,你若喜歡他,與其喝止旁的女人,何不直接對他說?」

    書生聞言大驚,「范、范姑娘你是說,秋秋秋秋姑娘她……」

    范輕波一掌拍開他湊過來的臉,對秋意抬了抬下巴,「你看,你不說的話這傢伙不會知道的。」

    秋意此刻哪裡聽得進她的勸說,她一心想著這輕薄女勾引迷惑了書生還當眾說破她心事給她難堪,這番話分明是耀武揚威!她含著淚花,氣急敗壞道:「書公子,你不要被這個女人迷惑了!她的德行根本配不上你!你方才也聽到了,她根本是在玩弄你!」

    喂喂,她剛剛明明是在勸導勇敢的少女去創造奇蹟,哪句話在說她玩弄書生了!

    「玩、玩弄……」雖然時間場合都不對,書生還是不可抑制地臉紅了,想起在棺材裡她對他做的……似乎的確稱得上是玩弄……但若是這種玩弄的話,他想他會甘之……

    「打住打住!」

    耳邊傳來范輕波的呵斥,他羞愧得低頭,無地自容,心中默默詠誦金剛經,竭力收起一腔綺思。再抬起頭時已是目如清水,卻在看到她同樣泛紅的臉頰時破功,各種綺思捲土重來來勢洶洶洶湧澎湃……

    兩人四目相對,電光火石,一時間如入無人之境。

    「喂喂,我說你們兩個自重點啊。」

    一道陰涼似鬼的聲音飄了過來,毫不留情地戳破空氣中的粉紅泡泡。

    范輕波掙開書生的視線纏繞,有些不自在地別開頭,撞上范秉哀怨的小眼神,咳了兩聲,訕訕地摸了摸鼻子,「咦,秋意姑娘呢?」

    「就在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時候,她說,你!你們!你們太過分了!我恨你們!」范秉捏著嗓子學著秋意離開前泣不成聲憤恨難填的模樣,學完又恢復面無表情,「這樣,然後就跑了。」

    范輕波心中莫名有些慚愧,但她一向很懂得怎麼讓自己快活,所以很快的,這慚愧就轉移給別人了。她迅速站到范秉身邊,與他一起不敢苟同地看著書生,搖頭嘆道:「你看你,造孽喲。」

    書生完全的不在狀況,「關在下何事?」

    范秉冷哼一聲,湊近范輕波,開始敲邊鼓:「主人你看到了吧?我說的沒錯吧?這書生是披著羊皮的狼,吃人不吐骨頭的!狼子野心欺世盜名yín/亂人間說的就是他!」

    「唔,一天不見,犯病你詞彙量又多了。」

    范秉一愣,隨即眼神一亮,「真的真的咩?」就差沒搖尾巴討賞了。

    「真的真的,不用多久你就能趕上你主人我了。」范輕波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。

    「那比起姓書的呢?」提到這個,他才猛然想起他之前在說什麼,臉色一惱,「主人你轉移話題!」聽到噗嗤的笑聲,他殺人的視線倏地投向書生。

    書生連忙忍住笑,溫聲安撫道:「范小哥,在下與范姑娘已有婚約,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。」

    「誰跟你是一家人?」

    范秉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家主人竟與自己異口同聲,驚喜地望向她,只見她撇嘴說道:「我姓范,犯病也姓范,我們范家什麼時候多了個姓書的?」

    范輕波看了一眼滿臉激動的范秉,板起臉,戳了戳他的腦門,「還有你,沒事就犯被害妄想症,無端端惡意針對人家你還有理了?還離家出走?還不去給書生道歉?別讓人說我范家的人沒家教。」

    說完推了他一把,然後轉身入屋。

    范秉不傻,這一席話里孰親孰疏他還是聽得出的,於是整天下來的哀怨委屈以及被拋棄的恐懼絕望一掃而空,他樂得對書生鞠躬道歉:「外人你好,范家小子向你道歉了,外人再見!」而後屁顛屁顛追著范輕波的腳步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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