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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48:41 作者: 清風不解語
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,書生拿了清單過來。
她掃了一眼那上面羅列的若干言情小說,若干艷/情/小/說,若干春宮,面部不停抽搐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,這書生看著老實,胃口還挺大,口味還頗重。
「買這麼多?你帶夠錢了?」印象中這個書生也算不得有錢。
「放心,這些都是普通版不是精裝版,二十五兩剛剛好。」回答的卻是解東風。
她眼角也開始抽搐了。老闆你太黑了,二十五兩夠窮人一家過一年了。
「書公子,你確定這些全都要?很貴哦。」范輕波咬牙多問一次,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良感動了。
誰知書生並不領情,他點點頭,然後抿唇彎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,虔誠道:「文可載道,聞道可喜,這道,是花多少銀子也不嫌貴的。」
無藥可救的呆子!
范輕波自覺仁至義盡,也懶得理他了,乾脆利落地收下清單與銀子,點好書,銀貨兩訖。
輪到解東風。
「范掌柜,聽書兄說,你們是鄰居?」
解東風笑得似有深意,范輕波不解,挑眉詢問。他眼珠轉來轉去,卻是不語,只推了一張紙條過來,「這些是我要的書。」
她接過紙條,頓時將前一刻他的異狀拋諸腦後。只看了一眼,就將其收入抽屜中。
然後,從身後的書櫃中抽出幾本書,笑道:「大人也是老主顧了,輕波怎會不知大人的喜好,又何須親自跑這一趟?其實只要大人派人來說一聲,輕波自會親自將書送到府上。」
「不妥不妥。」在一旁整理書籍無甚存在感的書生突然抬頭道,「男女有別,范姑娘一個女子,怎可單獨拜訪解大人?」
范輕波翻了個不甚雅觀的白眼,正待要酸他幾句,卻聽解東風笑眯眯回道:「無妨無妨,范掌柜與內人是好友,拜訪好友總算不得越禮。」
此話一出,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。
想也知道,「一品誥命夫人」與「賣小黃書的」是好友這件事給人衝擊太大了。
書生雙目圓瞪,脫口而出:「原來范姑娘也有好友?」
話一出口,他自己也覺得太過刻薄失禮。但這實在怪不得他,他也從未見過如此不得人緣的女子。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,似乎所有人都看不慣她,所有人都在編排她,連街坊鄰里對她都不親厚,秋意姑娘還特地告訴過他要他離她遠一些。
范輕波不怒反笑,她身子一偏,探向店中其他顧客,嬌聲道:「這位書公子似乎對我有點誤會,你們倒是告訴他呀,我是有朋友還是沒朋友?」
「有,當然有!」「我就是!」「我也是!」
那些男人嘻嘻哈哈搶著認,她得意地望向書生,卻見他臉漲得通紅,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。定定地看了她幾眼,一向最多禮的他連句告辭都沒有,抱起書就往外走。
本來正等著他說出「范姑娘,請自重」的范輕波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愣。
解東風看看她,又看看書生的背影,眼中閃著興味的光芒。
她回過神來,連忙包好書遞給他,「解大人慢走。」
解東風走後,歡喜天中拘謹的氣氛一散而空,恢復了平常的熱鬧。
有客人打蛇隨棍上,大著膽子調笑道:「范掌柜,既然我倆是『朋友』,這書是不是可以算便宜些?與你做『朋友』,總有好處吧?」
她眉梢微抬,眼中結滿冰霜,緩緩勾唇,笑道:「哪個說,你是我朋友?」
明明是輕聲慢語,卻仿佛要拽人入地獄,令人不寒而慄。
看著落荒而逃的男人們,范輕波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臉。重生了八年,還帶著地府的陰氣,這是好事,還是壞事?
拉開抽屜,拿出解東風的那張清單。
方才只看了一眼就收起來,是因為上面並沒有任何書名,而是寫了兩句話。
【明晚宮中有宴,必須出席。】
【書生不簡單,萬事小心。】
7
7、一品誥命輕薄女...
皇宮是什麼樣的存在?
誠然,它紅牆綠瓦,它雕欄畫棟,它富麗堂皇,它戒備森嚴,它象徵著一個皇朝至高無上的尊榮與權力。但是於謝依人而言,這座皇宮給予她的所有記憶,只是一個陰暗潮濕寒冷逼仄的房間,一堆做不完的苦工。
昔日赭衣奴,今時誥命婦。說書人說她的故事時,總不忘提這一句。
八年前,她是堂堂鎮國公之女,最有希望的皇后人選,一場春日宴叛變,家破人亡,她成了逆臣之女,赭衣宮罪奴。四年前,尚書解東風向先帝請旨要娶她,一紙詔書下,她搖身一變,成為尚書夫人,享一品誥命。
被扶下馬車,抬頭看見這座宮殿的剎那,她心中幾乎是立刻生出一股抗拒的情感。
「解夫人,這邊請。」
可惜不能走,也走不了。謝依人沖引路的太監點了點頭,便隨他走向她該呆的地方,那裡早就聚集了一堆命婦與小姐。
「解夫人真是許久未見呢,算算從封后大典到現在,也有兩個多月了吧?」
因為她非不得已從不參與各種聚會,所以這些夫人小姐們對她的新鮮感與好奇度四年下來絲毫未減,一見她便圍了過來。
一位夫人拿手帕掩著嘴笑道:「那是解大人真真心疼夫人,藏著掖著不讓出來。」
面對這樣的調侃,一般女子會如何反應?謝依人斟酌了下,露出羞澀的神情,低聲道:「夫人見笑了,其實是我過於蠢笨,相公唯恐貽笑大方才讓我多留在家中的。」
她沒算錯,這回答果然讓夫人們滿意地笑了。
又一位夫人話中帶話道:「解夫人一個人打理整個家,想必十分辛苦吧?」
這句分明是在諷刺她相公摳門,連個傭人都不捨得請,她一個主子卻要做僕人的活。人群中,幾個腦筋轉得快的已經掩不住竊笑了。
謝依人覺得這是報應。她相公在朝堂之上搜刮她們丈夫的官脂官膏,然後她們就要在她身上找回場子。無妨,被損兩句又不會掉塊肉,反倒是她們,被她相公搜刮過的多半是真的要掉幾塊肉脫幾層皮的。
她呆憨地回答:「不辛苦的,家又不大,還有一位嬤嬤幫手呢。」
這一句顯然很是稱了夫人們的心意,她們幾個眼神來回,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。
謝依人自然明白那幾個眼神中幸災樂禍的含義,她們以為她不是在逞強,就是真傻得什麼都分不清。其實她們不知道,尚書府上那位身兼廚娘護院管家帳房奴僕五職的嬤嬤真的很厲害的,聽說年輕時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代魔女,人送綽號「閃電貂」。
不過既然她過得糟糕是群眾喜聞樂見的,她也不會那麼殘忍去打碎她們的腦補。
她仍是怯怯的,睜著茫然的大眼,天真地望著眾人。
「解夫人。」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響起,「皇后娘娘召解夫人覲見!」
至此,謝依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有別於膽怯靦腆的第二種表情。
這種表情在進了棲凰宮見到當朝皇后娘娘之後更加明顯了,她見鬼般地看著一身鳳袍的皇后摒退了全部宮人,然後足尖一點,用輕功飛到她身旁,一頭撞到她懷裡。
「輕波,人家想死你了~~~來來,快讓媽媽檢查檢查身體,還好還好,胸是胸臀是臀,還可以賣個好價錢!」
聲音嫵媚地令人腿軟,動作yín/盪得令人髮指。
謝依人,也就是范輕波,捉住在她胸前臀上亂捏的手一摔,額頭青筋爆了爆,「媽媽你個頭!雲采采,拜託你長點記性,你現在不是極樂樓的老鴇子,是鳳氏皇朝的皇后!我也不是你家花姑娘!」
范輕波發現,她與「皇后」實在緣分匪淺。
她重生在鎮國公之女謝依人身上時,正好是當不成皇后成了罪奴。利誘解東風娶她出宮後,結識了兩位奇女子。一個是先帝的皇后清鳴,玉瑤宮最後的傳奇,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,前任天下第一老鴇,現任當朝皇后。
與兩朝皇帝的妻子成為好友,這是唯一讓她覺得自己不枉為穿越女的地方。
可惜的是這兩位都不怎麼爭氣。一個是好好的皇后不當偏偏捲款出逃,被找到後又耍傲嬌帶球跑,搞得先帝一把火燒了玉瑤宮死遁,順便陷害了雲采采的姘頭明月公子當皇帝;另一位也是,什麼不好喜歡偏喜歡逼良為娼當老鴇,孩子都八歲了還到處跑,剛封后沒多久就留書出走,說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張艷幟。
「對了,你這次怎麼這麼快被抓回來?」
記得她最高紀錄是跑到關外一年半,不過那時明月公子還不是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