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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34:34 作者: 桑微
宋辛的笑容里多了幾分譏誚,雙手抱胸,就這樣不冷不淡地看著。
阿芙捏著那封金皮信跑過來,獻寶似的遞給宋辛,「少爺,您的信!這金子燙出來的信,阿芙還是第一次見呢!」
很稀奇的口吻。
宋辛撇了撇嘴,漫不經心地道:「你喜歡的話,就送你了。」
阿芙愣在原地,杏眸眨了下,「可是少爺,這是您父母給您的信呢。」
「我不想看。」宋辛站起來,一副拒信於千里之外的樣子,「你要是不喜歡,就直接扔了吧。」
乖乖。
這可都是貨真價實的金子,怎麼說扔就扔呢?
少爺就是少爺,一如既往的闊氣。
可是......
阿芙將信揣在懷裡,第一次意識到少爺和父母的關係似乎並不好。
他的心裡還橫著許多事,但是都沒提起過。
阿芙望著宋辛有些單薄的背影,抿緊了唇,晶亮透澈的杏眸里,露出思索的神色。
......
宋辛不喜歡他的生辰。
他從小就想,父母為什麼要將他生下來。
生下來受苦麼?
若是他們生他要經過他的同意,那麼他一定不會同意。
他的生辰,是他一切苦難的開始。
苟延殘喘求生的每一天,都讓他備受折磨。
可他也沒有尋死的念頭,就像是潛意識裡有人在告訴他。
他還有該做的事沒做,還有該見的人沒見。
不能就這樣離開人世間。
所以宋辛一直是要死不活地度過每一日。
他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,也沒有任何欲.望。
就只是重複而無聊地艱難度日。
生辰於他而言,更像是一道瘡疤。
每到這一日都在提醒著他,他在這世上受的折磨又多了整整一年,離他十八歲的死亡又近了一步。
他不喜歡,可宋府卻總是喜歡張燈結彩地給他過生辰。
好像是為了慶祝他終於在病魔的折騰之下又辛辛苦苦熬過了一年。
苦是他受的,功勞都歸他們。
來了容莊,一切都聽他這個少爺的,總算生辰這日沒有那些刺眼的紅燈籠彩綾羅了。
宋辛只想過個平平常常的生辰。
可是他還沒踏進書房,就被阿芙攔住了。
「少爺,今兒天太熱,先生說放我們一日假!」阿芙笑吟吟的,杏兒眼浸在一汪清潭裡。
這時已是夏日的尾巴,暑氣難消。
吹過來的風都鼓動著浮躁的熱意,讓人肌膚都生出黏膩的不爽利。
只是平日裡也熱,可也沒見過先生放假。
宋辛猜到,是因為今日是他的生辰。
他不想過這個生辰,可是看到阿芙眸子裡的期待和歡喜,宋辛開口的話就成了。
「好,那我回房了。」
「回什麼房呀,一塊去泅水唄。」戚嘉南從書房裡打著摺扇走出來。
平常這個時辰是戚嘉南最困的時候,但是今兒不用上課,一切就不同了。
戚嘉南比誰都有精神。
宋辛默不作聲地垂眸。
他不會泅水,不想去丟人。
阿芙笑得眉眼彎彎,扶著宋辛的胳膊道:「少爺,您去嗎?」
鄭松插了一句,「宋少爺身子不好,你們就莫要為難他了。」
「誰說是為難了?」宋辛擰緊眉,看著阿芙亮晶晶的眸子,心裡頭莫名又湧上來一股子少年意氣。
宋辛雖無欲無求一心等死,但就是不願意在阿芙面前丟這個人。
「走,阿芙,我們去泅水。」
「好耶!」阿芙偷偷朝身後的鄭松和戚嘉南眨眨眼,然後便扶著宋辛往林子裡走。
鄭松無奈而寵溺地搖頭淺笑,戚嘉南則也做了個鬼臉,摺扇一打,又開始裝翩翩公子。
林子裡的那條小溪離寧院有段距離,即便是精力旺盛的阿芙走過去,也有小半個時辰,更別提是宋辛。
但剛踏出寧院,就有馬車在等著了,仿佛早就恭候多時,算準了宋辛要出門。
宋辛忽然明白了什麼,掀了掀眉頭,睇了阿芙一眼,「有出息了?知道算計我了是不是?」
方才為了激他去泅水,這三人的配合還打得挺好。
阿芙白生生的小臉浮出殷勤的笑容,扶著宋辛往馬車邊的梅花軟凳走,「少爺莫怪,這天兒太熱,阿芙也是想帶您去小溪邊解解暑嘛......那兒可涼快哩!」
她臉上滿是「信我信我」的表情,活潑又天真。
宋辛想著假日難得,這小丫鬟念叨著泅水很多回了。
他便去看一看,到底有什麼好玩的。
大不了找個理由搪塞過去,坐在旁邊看她泅水就行。
見到宋辛上了馬車,阿芙轉身和戚嘉南擊了下掌。
原本看著阿芙臉上掛著清淺笑意的鄭松在旁邊一怔,嘴巴一張,想要說話。
有幾句「男女授受不親」之類的話已經憋在鄭松心裡很久了。
只是他一直在想要如何委婉又清楚地告訴阿芙。
鄭松還在糾結,馬車的帘子已經挑起來,露出宋辛半張冷白的臉。
「你們還在做什麼?走不走?」
「走走走。」阿芙吐了吐舌頭,又聽到宋辛叫她上馬車去。
「少爺,能讓他們也上來嗎?外面好曬呀。」阿芙瞧著外頭鄭松和戚嘉南兩人在熱烈的日光下走,脖頸都曬出了一層薄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