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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29:37 作者: 魚沒刺骨
「傻妮子。爺爺那是饞。」樊老將軍哈哈大笑,接過唐泱泱給自己剝的最愛的堅果。
「泱兒,還有個人想見見你。」
唐泱泱好奇:「誰?」
*
揚州。
觀音茶樓。
倚欄端著酒壺的,是一身脂紅軟煙綢裙的高挑,外罩著翠藍褙子,結著簪鬢,未語三分笑,端得柔媚親和。
唐泱泱遠遠只一眼便認出了她。
是閆州遇見過的書坊掌柜,君姑。
唐泱泱遲疑了會,還是走上前,「……你找我?」
君姑細長的眼打量著唐泱泱。
走到近頭的人,穿著緗色的襦裙,外罩粉色薄襖,腰間是芙蘭綢帶。入冬之際,帶著牙白的緞帽,白嫩小臉倒是比之前長開了些,嬰兒肥不見了,面上線條利索乾淨。倒是一雙黑葡萄的圓眼,一點沒變,還是撲閃撲閃的。
君姑忽笑了一聲。
手裡的酒壺和腕上的手鐲子相碰,一聲清靈的響。
唐泱泱沒忘記君姑和殿下認識,驚疑防備地看著她。
君姑笑完,直起腰來,晃了晃手中的酒壺,「陪我走走?嗯?」
唐泱泱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,見人已經往下走了,頓了頓,還是跟了上去。
湖畔的柳樹已經禿了枝椏。
迎面的涼風有些寒。
君姑晃著手中的酒壺,眺眼望湖,眸子裡儘是溫情。
「我和娟兒小時,常來這湖邊玩。」
君姑繼續:「那時候樊將軍常年在外,府里也沒人能管得住娟兒。我們從揚州城頭,跑到揚州城尾。沒人知道兩個灰頭土臉,嬉鬧瘋癲的姑娘,其中有一個就是大將軍的唯一千金……」
唐泱泱琢疑不定,看了看湖,又看了看人,「你也是揚州人?」
君姑彎唇笑,抿了口酒。「我爹娘去世得巧,來揚州做商得了風寒走的。我能說會道還識字,取了點巧,進了樊家給樊小姐當陪讀伺候的丫鬟。」
唐泱泱:「那娟兒是……」
君姑看了她一眼,「樊將軍所出只有一女。自然是殿下的生母,元皇后了。」
唐泱泱眼眨了眨。
「娟兒膽大又聰慧,樊將軍不在,府中也只有樊大少爺震得住她。但做官的哪得清閒,一月也沒幾日能著府。」君姑嘆氣,「所以啊,我那傻小姐,就稀里糊塗和別人好上了。」
「可笑的呀,娟兒不喜歡讀書。好上的偏偏是一個書呆子。」君姑像是想起什麼,嗤笑了一聲。
唐泱泱聽得有些入神,「但元後娘娘不是……進宮了嗎?」
「進宮前在外頭還不能有相好的人了?」君姑笑,晃著手中快空的酒壺,「先帝下的旨,老將軍也違抗不得。娟兒被逼嫁給了太子後,聽說那書生也進了京城去了。」
「我早給娟兒說了,那書生就是個白面黑心的人。哪知道他們談愛說情的,都是一根筋認死理,說不得勸不得……最後還搞大了肚子。」
唐泱泱聽得愣怔,「等等,元皇后的孩子……元後娘娘把這個孩子流掉了嗎?」
「她怎麼捨得。」君姑扯了下唇角,眸子有些悲憫,「娟兒就這麼一個孩子。」
唐泱泱因驚愕,下意識捂住嘴,堵住差點要脫口而出的話。
君姑笑了一下,往柳樹邊走。
唐泱泱好半會才鬆開手,跟上君姑的步子,「……殿,殿下他知道嗎?」
「知道啊。」君姑將空酒壺懸掛在腰間,在一顆柳樹下蹲下,「殿下他呀,八歲就知道了這事。畢竟娟兒就算當了皇后,和那書生也沒斷過聯繫。那書生也算有本事的,德化帝是太子時,便去他府里當幕僚。德化帝登基後,就入朝做了官。可把德化帝誆得信服貼貼。」
「坊間不是傳言娟兒信佛麼,那都是為去求福寺同那書生會見,傳出來的。哪知道有一日殿下會鑽在娟兒的馬車底,也跟去求福寺。私情被撞破,自然是對著殿下瞞不下去。」
「只不過娟兒覺得愧對兒子,那之後便心緒落抑,生了場病後,就走了。」
君姑想扯嘴笑,唐泱泱卻看見她眼角滑下的一滴淚。
「這下好,一瘋瘋倆。」君姑道,「小的被送到揚州,大的還要瞞著起疑心的德化帝娶妻生子。」
君姑從柳樹下挖出了一個生鏽的鐵盒子,輕拍掉上面的灰。「應該有二十年了吧。」
唐泱泱看著君姑打開鐵盒,裡頭是兩個陳舊雕花小木盒子。
「二十年前,娟兒和我在這柳樹底埋了東西。我們約定了,以後要一起來將這些寶貝挖出來。這是她埋的……」君姑笑著打開,「這手鐲說是以後生了女兒就給女兒戴,生了兒子就給兒媳婦戴。這鐲子可是她難產去世的娘親遺留給她的。還有這隻毛筆,別看現在禿毛了,以前可是她那呆書生親手給她做的,她愣傻傻地不捨得用,給藏起來了……」
唐泱泱聽得難受,垂眼輕聲。「你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事,我和殿下已經沒關係了。」
「哪有為什麼?」君姑笑,「那些小王八羔子已經聽膩了,我又憋得慌,還不能找人說說了?」
唐泱泱啞言。
「我聽樊將軍說了,你要回西梟。」君姑重新將鐵盒子埋起來,「我可不是來勸你不要走的,西梟如何我也沒見識過,但好歹途遠……能離潤京遠點就遠點,殿下就是個惡狼崽子,他和他爹都是白面黑心樣兒,沒有什麼他做不出來……跑遠點,孩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