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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29:37 作者: 魚沒刺骨
    德化帝初聞雖不滿,民心如何他又不在意。但諫言的是顏世衾,是把他一路輔佐上皇位的老臣。當年他的皇弟武王可比他受臣民愛戴多了,他這個儲君坐得岌岌可危,也只有顏世衾毫不動搖地支持著他。

    所以,即便顏相此言不順德化帝心,德化帝仍聽從下了。

    一個太子妃位而已,都是娶唐府,總歸沒讓他給太子換更高官的朝臣。

    德化帝不認為這值得讓自己和忠心耿於自己的顏相鬧翻。

    此番太子遇刺,德化帝頭一時間也找來了顏相商議。

    而此時被德化帝信任惦記的顏相,正在顏府里,肅面訓斥著小兒。

    烈日炎炎之下。

    顏皓安一身冰藍銀絲錦服,跪在日頭曬得炙熱的庭階上。

    汗珠浸濕了髮鬢,錦服。麵皮曬得發紅,而一雙眼尾向揚的炯炯眉眼,卻是灼含著堪比烈日的不服和憤意。

    一旁的虎侍衛看得揪心。小廝一旁著急,少爺也不知道衝撞了老爺什麼,從晌午到現在,已經跪了足三小時了。

    就算是平時少爺流連青樓未歸宿,老爺也未罰過這麼狠過。

    負手站在迴廊的顏相冷眼掃過一群心思緊異的家丁:「誰人勸,就過去同他一起連罰。」

    小廝幾人心下咯噔,這才消了偷偷去通知顏夫人的念頭。

    日已快落。

    顏皓安難承膝下麻痛,徹底昏過去後。被不忍心的家丁尋過來的顏夫人一聲哀嚎,心肝兒肉地喊,也暈了過去。

    顏府自此嘈雜了一番。

    而顏相只是冷冷揮袖進了書房。

    沒人一知道為什麼顏相好端端地,從朝上回來,便要罰顏皓安。

    而醒來生了場病的顏皓安也始終閉口不提。只是任由顏夫人心疼地落淚,一雙眼沉沉盯著下人捧著的藥碗。

    *

    轉眼是中元。

    潤京街道熱鬧繁華,夜裡,商鋪樓閣,皆掛起了一成串的紙燈。

    護城河下,飄著漫漫河燈。堪似天上的星星墜落人間,護繞著潤京,鋪灑無垠浩瀚。

    唐泱泱向殿下告了假,同著姨母出來游。

    潤京的繁華和熱鬧是揚州所沒有的。揚州聚集著八方商客,怡笑的船娘,樂舞善歌的舫女,琴樂聲蕭常年不絕……是帶著「今朝有酒今朝醉」的嘈雜鼎鬧。

    而天子腳下的城池,熱鬧豪奢,皆是在井然的秩序中進行的。

    唐泱泱著著一身牙粉色的梅花白水裙子,衣袖領口繡著巧小的梅花紋絡,腰間纏繫著盈盈一點棠紫色的織帶。

    幾絲秀髮淘氣垂落雙肩,一條淺杏絲帶輕繫著一頭烏黑的發。

    闌珊燈火下,跑在前頭的人衣帶飄風,回首粉嫩如玉的鵝蛋臉上,一雙彎得像月牙的眸子,清靈璀璨。引得潤京百姓頻頻停駐偷看。

    「姨母,這邊!」

    唐泱泱跑遠遠地招手。一手提著紙花燈。

    柳玲兒再如何也是上了三十幾的年紀,哪裡還有外甥女的這般活力。

    一邊緊走慢走跟勸著唐泱泱慢些,一邊禁不住笑容滿面。

    中元夜裡,潤京城下的人群來回擁擠。

    唐泱泱正停在紙花燈鋪子下等姨母和翡翠過來,忽不知從何處,伸出了一隻手,一把將她從繁華街道上拉入了陰黑的小巷。

    暗巷無燈,隔絕著外頭嘈雜的熱鬧。

    唐泱泱嗅到了股濃烈的酒味。捏握著自己手臂的人,只有虛虛的力道。唐泱泱一翻手,似乎就能把人擱倒。

    「你好香……你想做太子妃嗎?」醉熏熏的人忽一聲笑,大著舌頭繼續,「……這有什麼?呵呵……你嫁給我你也能是太子妃,我,我也可以是太子呵呵……我也可以……」

    面前的人醉得不清。唐泱泱聽得不甚明白,但還是往後退下步,先把自己的胳膊給抽出來。

    男子因唐泱泱抽胳膊的力道,往後跌撞了幾步,靠在了巷子的牆壁上。

    借著巷外上方樓閣的點點燈籠光,唐泱泱看清了從巷牆上滑落在地的人的面容。

    醉熏微眯的眼,頹廢而蒼白的臉。一身皺巴巴的垂藍錦服,松松垮垮地披掛在身。

    是顏相的嫡子顏皓安。

    唐泱泱以為自己看錯了,揉了下眼。

    顏皓安她之前是見過的,雖然是個沉溺於聲蕭的紈絝,但好歹那時也有個道貌岸然的模樣。

    如今……

    唐泱泱看了眼巷子外熱鬧的燈火,想了想,把自己的紙花燈點燃,放在了在巷裡睡過去的人身邊。

    腳步聲消失在巷子口。

    靠著冰冷牆壁的人極緩極慢地撩開眼皮,盯著身邊一盞靜靜照明的紙盞,而後又緩緩閉上。

    *

    唐泱泱重新買了盞花燈。尋到了姨母和翡翠後,去河裡投放。

    姨母說她在紙燈里寫了給娘親的話。一談到娘親,姨母的神情總會變得很溫柔。

    柳玲兒總是難已想像,為何家姐會選擇跟了唐正羌……明明那時候家姐在自己逼問下紅著臉蛋給自己描述她意中人時,是孔武有力,勇敢而風度翩翩……

    「你娘親啊,真的很不會形容人呢……」

    唐正羌無論長相還是氣度,分明跟家姐那時候給她描述的,毫不相干。

    大概是怕她反對,家姐才那樣對自己說的吧,畢竟柳玲兒初見唐正羌,就很討厭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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