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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24:02 作者: 茶茶木
事實證明, 他是對的。
臨故淵當時還是個孩子, 承諾的分量來得太淺。會來看他, 全因為他占了他堂哥的位置,將他當做了自家兄弟。
臨程呢, 膝下無子,臨氏的掌家大權眼看就要旁落。外頭忽然送回來這麼一個「走失」的血親嫡子, 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。呵護的態度擺在表面上, 將他按在「繼承人」的位置上, 囚禁在別院裡, 只看住了,讓他別死。
蘇泉倒是曾經真心想過要救他, 傾其所有,為他祛毒療傷。
臨殷也曾以為遇見了貴人,
殊不知蘇泉對他,只不過是身為藥師,遇見棘手病患的欣喜與關照, 看重的是那魂毒本身。鑽研三年而無所獲,他的興致消了,覺得浪費時間。
天下之大,疑難雜症極多,大可不必在他這一例奇毒上吊死。
一句抱歉,便輕飄飄將他拋下了,任他一人躺在那孤院裡頭備受煎熬地等死……
……
人的心不是一次性就能死透的。
希望是最可怕的毒藥,從死灰里一次次的復燃,然後一次次被覆滅,越來越冷,越埋越深。
疤痕堆積成了厚厚的甲冑,才終於刀槍不入。
……
臨殷從邁進這個門的時候,還未想過要同池魚說這些。
即便察覺出了端倪,覺得她已然有所感悟。但他樂意和她裝這個糊塗,雙方不必牽連,各取所需,一切落定之後,一拍兩散。
大概是人同樣冷淡的態度讓他起了逆反和牴觸,知道她也一樣,想要各自歲月靜好,斟酌合作的尺度,做一對隨時可以相互撇乾淨的陌路人。
他便忽然不想和她如此涇渭分明了。
一個人在寒夜裡走得久了,找不見光明和出路,習慣了,不再去尋。
既如此,將另一個人拖到黑暗裡也並無不可,誰讓她恰好窺見了深淵,走在了他的面前。
……
臨殷慢慢地抬起眸,視線一寸一寸挪到她嚇得煞白的小臉上。
開弓沒有回頭箭,如果聽不到想要的回答,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點什麼來。
於是含了點兒笑,用最後的良知提點她:「怎麼,我透底了,你沒話說?」
……
他這一抬眸。
系統就是附送一個998。
池魚剛勻好的一口氣哽在喉嚨里,上不來,下不去,差些沒把自己干憋死。
池魚原本覺著臨殷會先探探她的口風,如果她這邊察覺魔族血脈的事情沒有坐實,他便可以隨便扯謊圓過去。
她鋪墊了那麼多,給他那麼多可配合「好好談」的暗示。
他倒好,上來就直搗黃龍,把人都砸暈了。
臨殷瞅她的眼神變態又古怪,透著一股子說道不清的瘋狂。
池魚渾身發毛,又有了臨死的錯覺。
前好一陣同他相處緩和,好難得才消除了對他的死亡陰影,這會兒人一個眼神,一句話,又把人拎到了懸崖上。
池魚腿顫身子搖,他越催促著,她越是不敢發聲。
仔細想想臨殷之前沒把她當「人」看,貓兒狗兒一般帶在身邊,偶爾漫不經心隨手逗弄,也不會過於苛責,心情好起來了還會護上一護。
她剛開始覺得他不做個人,現在倒懷念起那種相處模式來,至少不用這般針鋒相對。
現在好了,
大家都是人了。
是人就有利益的牽扯要說道明白,這陣仗架起來,可太嚇人了。
池魚心跳震天,雙腿發軟地緩慢蹲下。大有抱頭痛哭,悲切求饒的意味,嚶地哭出聲:「先說好了大家留一線的,哥哥怎麼這麼不講究?咦嗚嗚咦,我是一片好心想和你互通有無。這下好了,你把這麼大個消息透給我,我要是答不上來,亦或者說錯了話,就沒得小命了吧……」
臨殷低頭審視著她,不曉得她是在故意裝瘋賣傻想要搪塞拖延,還是真的慫到了極致不願意面對現實。
但這裡就他們兩個人,拖是拖不開的。
人族對魔族的仇恨刻在骨子裡,是大勢所向,是必然。
池魚想必性格再跳脫,也是雲城之主的女兒,是金陵麾下養大的,跳不出這個大框架。
別說是世人,在得知自己是半魔之前,他也看不上魔族的血脈。
世間的傳說將所有醜惡的用詞都給了魔族,他們血統卑劣,天生嗜殺好戰,且易失控。齒生獠牙,背後生翅,長指如鉤,就像是未開化的野蠻猛獸。
守雅重禮的清貴公子,自然是看不上魔。
但現在,他更看不上的是人心。
臨殷笑不達眼,眸里是沉沉的一方深淵:「你不是早知道了,裝這個樣幹什麼?還是說,是怕我說出點更嚇人的?」
池魚腦仁一下炸了,
像是一步踏空,整個人虛墜了一下。回過神,看他似笑非笑的臉,全身都是軟的。
她可不就是怕臨殷連魔族血脈之事都隨口提出來,若是沒個遮攔,下一步再說到南氏,那可就不是把她當「自己人」,是拿她當死人了。
她身體雖然不死不滅,可這世上多得是拘魂的法子。拿個小瓶子把她的魂靈一困,她就全完了。再者臨殷這樣的人,心裡頭哪有什麼真正的「自己人」可言。知道得太多,全看他樂不樂意放你蹦躂罷了。
池魚越想越驚悚,這次是真的快哭出來了:別搞我了大佬,我新手啊,受不住這麼大壓力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