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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6:18 作者: 夏夜秋浦
他問到這裡,對面卻還是沒有人回答。他躺了一會兒,忽然覺得不對勁,便猛地坐起身看向對面。而對面鼓起的人那裡是什麼宿枝,只是珠藤的藤蔓。
在這一刻,他想到了很多,而比起躲在珠藤這裡,他更想出去找對方。
怎麼想的就怎麼做了。他順著宿枝的氣味尋了過去,然後去了遠山。
他去的那時,「阿魚」正拿著死水,灌進了宿枝的口中。
宿枝跪在一個陣中,身體被白色的鐵鏈鎖著,一根白刺穿過了他的胃部,以斜刺的角度將他定死在這裡。一旁還站著被他咬傷的無牙。
無牙的手中似乎拿著什麼東西。
看到他飛了過來,無牙鬆開了手,放開了手中的東西。
那是一個金色的罐子,打開之後先是一聲龍鳴,然後一個白色的龍影出現在無牙頭頂。
那白龍影是曾經的潛海戰將。
不知是不是來自對天玄府的照顧,薄輝在走前分了一條龍魂給劉家人,而此刻龍影一出,結合著遠山獨有的濃重靈氣,組成了一個想要擊殺困屍的天雷陣。
看到這一幕,蛟龍的本能在告訴業懷,他要停下了,如果他繼續上前,他肯定會死,而他的身體卻不曾畏懼,筆直地朝著眾人沖了過去。
這一瞬間,四周衝過來無數人,將他圍住,他一邊甩開這些人,一邊奮力地朝著宿枝衝去。
不知是殺了多少人。
沒了宿枝會不喜歡的阻擋,他大開殺戒,血霧在他眼前化成了一朵朵紅雲。紅雲撲面,擾得他看不清楚前路,只知道要快些,再快些,不然落雷下來,宿枝就完了。而想到這裡,他索性不躲著這些來阻攔他的人,只張著嘴巴,由著那些刀劍自己的身上劃出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,一路壓到了宿枝身旁。
他有一身堅硬的鱗甲,他不怕外傷,而懼內傷。而鱗甲堅固,即便受了一道雷,也劈不死他。
知道這件事,他朝著宿枝大張著嘴巴,咬了過去。
轟隆一聲,他把宿枝含在了嘴裡,張著嘴低著頭,口抵著地面,將宿枝死死護住。
而在這一刻,白龍影引得天雷落下,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,而他運起全身的力氣,吐出了蛟珠把宿枝封在了其中。
這時,宿枝的身體動了一下,似乎是想說什麼,但他被死水封了嘴,堵住了耳朵,話說不出來,也不聽到周圍的聲音,就瞪大了眼睛,死死地看著他。
而他看不清宿枝的表情。
此刻的宿枝對他而言太小了……
他到底是高看了自己,小看了這天雷……
而在落雷擊下來的那一刻,四周的人都在歡呼。他迎著周圍的歡呼聲,重重地喘了一口氣,在這一刻心中並無其他人的影子,眼裡只有宿枝。
……一道天雷就折磨得他如此難受。他定熬不過十二道天雷。
十二道之後,宿枝和他都會死……
也許是知道自己很難熬過這一次,死亡沒能嚇到業懷,反而讓他靜下來了。
他的蛟首含住宿枝,而他的元神則脫離了身體,化作了人形,飛到了宿枝的面前。可這時的宿枝是看不到他的。
業懷貼著宿枝落下,黑髮遮擋著面頰,盯著宿枝看了許久。
宿枝的黑髮打了結,應該是在地上滾了很久,髒得要命,曾經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人,如今被折磨得像是變成了一個飽經風霜的乞丐,他的眼睛裡藏著陰翳,藏著恨意,藏著不平。這些情緒折磨著他,磨光了他眼中的亮光,只留下了死水一般的沉寂。
他如今的樣子就像是蒙上了灰塵的珍珠,珠光暗淡,顯得十分落魄蕭瑟。
業懷對比了一下他現在的樣子和他曾經的樣子,若有所思地笑了,一雙眼裡藏著幾分苦澀。
說句心裡話,業懷還是喜歡看到宿枝原來的樣子。如今的宿枝眼睛太黑了,黑得把自己受到的苦都寫了出來。業懷不忍心看,就伸出手,用自己半透明的手蓋在了他的眼睛上。
而這個舉動本身就是無用的。
業懷在這一刻第一次去想,如果宿枝生活在太平盛世就好了。
如果他和宿枝都生活在太平盛世就好了。
如果他們生活在一個沒有戰火陰謀的年代,宿枝應該是活得很肆意,很瀟灑的人,而他則是父母被嬌慣壞了的公子哥。
也許他和宿枝相遇的時候,宿枝會像之前那樣改正他的行為,板正他的性子,而他也會在與宿枝吵鬧的時候,與宿枝走到一起……
如果這世上沒有飼夢,如果這世上沒有災禍,宿枝也不會扛著什麼責任。即便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宿枝與他無法相遇,宿枝也能活得很好……只要一想,他就滿足了。
只是這麼一想,他忽然很恨自己當初沒有出門整理如今的亂事。
如果當時他出面了,宿枝沒準就能降生在好的時代了。
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麼的刻薄,沒準他就不會離開遠山了。
而想到這裡,後悔的情緒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海,將他吞沒了。
他不想宿枝繼續累下去,也想宿枝不被欺負,就想要宿枝生活在好的年代。即便自己無法生活在太平盛世,他也想要把太平送到宿枝的面前。
如果宿枝不是生在氾河一支里,如今他一定能活得很好……也不會有人打他,不會有人拿死水封住他的口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