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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6:18 作者: 夏夜秋浦
「你信他,那你能告訴我,他去哪兒了嗎?」業懷不解地說,「這事跟你沒關係,回家去吧。」
他現在的態度和第一次見面時相比,有了很大的變化。
可梅姑感受不到。
梅姑只知道此次過後,季庭生有了污名了。
可她信她的兒子,她便不能讓她的兒子帶著罵名走。
所以次日一早,她離開了邊城。
走前她去見了林青。
可林青年紀大了,宿枝病的那次他一著急就病倒了。醒來之後頭腦有些糊塗,經常記不住事。
她去的時候,與林青說:「我要去找兒子了。」
林青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她卻流著淚,一邊很不服氣,一邊很難過。
「我覺得我兒子不回來是死了。」
「而我兒子可以為了這一城百姓去死,但不能是冤死。」
「即便是死了,我也要知道他死在了哪裡,出了什麼事。我要把他的屍骨帶回來。」
她不用林青回答,自顧自地說著:「我要帶他回家,不讓旁人看不起他,所以即便認定孩子死了去找屍骨殘忍也好,可笑也好,我作為他的娘親,都不能這樣看著他被誤會,永永遠遠洗不清罵名。所以我要走了,可能要找很久,你若是心裡還信季庭生,你就把房子給我們留著,別讓我們回來的時候沒有地方住。」
話說完,梅姑出了城。
走的時候孤零零的,沒有一個人來送她。
第二日林青也病死了。
他從軍的時候年歲就不小,邊城苦窮,早年打了幾場仗,身子早就虧空了。如今看到宿枝回來,卸下了心裡的重擔,知道業懷會護著宿枝之後,便在梅姑走後的第二天閉上了眼睛。
而梅姑的小家也在林青死後的第二日被人燒了。
火舌舔舐著那間低矮的小屋,連同那面旗子也燒了。
季庭生補好的青瓦沒了,想要留下的門柱也倒塌了。
梅姑沒有家了。
即便日後帶回了季庭生,他們也沒有可以回的地方了。
而在業懷拎著客休的頭回來的那日,城裡的人沒有一個正眼看過業懷,也沒有注意到他紅色的衣服上沾了多少血,沒有去問問,他一個人打退了客休的群妖百魔,受沒受傷。
他拎著客休的頭,面無表情地站在宿枝的床邊,身上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宿枝的地板上,盯著宿枝看了一會兒,才想起來宿枝愛乾淨,趕忙蹲在地下,用自己的衣袖擦了一下地板上的血,然後像是小狗一樣的坐在宿枝的床邊。
他想要把客休的頭送給宿枝,又怕宿枝覺得血腥,就把頭放在了懷裡藏著,等著宿枝醒來的時候,他便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,歪著頭,說了一句:「五日後是奎的忌日,你若是得閒,就把這個頭帶去埋了他們的地方。」
他說完就走了。
根本沒想著去聽宿枝說了什麼。
他一路飛回到寧水,回到大殿裡的那一刻重重地摔倒了。
客休是打不過他,可他們人多,加上一個聶瀧在一旁暗算他,這一仗他打得並不容易,扯開潮濕的衣服一看,胸口的位置已經被人開了一個大洞。
而聶瀧刺入他鎖骨中的鐵鉤像是有著什麼不詳的力量,拽的他很煩躁。
平心而論,不說逞強的話,他這次傷得真的很重,漂亮的鱗片都掉了不少。但他有著旁人沒有的自愈力量,即便現在傷重到根本使用不了什麼力量,只要留在薄輝給他的寧水中靜養一段日子,他也能好起來。
而因為自己幫到了宿枝,此刻他即便丟了一些鱗片,多少也有些開心。因為開心他感覺更累了,也就不管身上的傷口,用袖子蓋住了臉,昏睡了過去。
睡到半夜的時候,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身上很熱,接著有人好像在他的耳邊罵他。
那人罵得不太好聽。
那人不知道他可以自我修復,便拖著他的身體要往外跑,最後還是他被鬧得煩了,直接反手抱住了對方的腰,將沒有血色的臉埋在對方的腰腹,小小聲地罵一句人。
而在聞著對方身上的淡香入睡的那一刻,他忽然覺得沒有人問自己受沒受傷不要緊,沒人看到他廢了很大的力氣擊退百妖也不要緊,沒人接受他的改變也不要緊,只要宿枝來找他,他就願意去做那些會讓宿枝看了開心的事情。
往後還有很多年,他總有一日會弄明白他想要弄清楚的事情。
而他是這麼想的。但其實這個時間是沒有的。
他醒來的時候,宿枝就坐在他的床邊,看著寧水窗外的風景。
業懷知道他還要有事要做,所以並沒有想過把他困在這裡,但也不願意就這樣放他離去,於是對著他不曾回頭的背影說:「我這回也算長進了吧?」
宿枝沒說話。
業懷就說:「我是水蛟,銀白色的,可好看了。」
「因為幫你,我的鱗片讓人抓下去不少,變醜了。」
「這也算是破相了,你要是念著我不容易,走前就把這個貝殼帶著,全當還我了。當然,你要是覺得我又動歪心思了,你也可以不收。」
他厚著臉皮和人家撒嬌,如此說完又覺得羞恥,就扯過一旁的衣物蓋在了臉上,揉了兩下,覺得手感不對,疑惑地眯起了眼睛。
這時他聽到宿枝說:「那衣服是我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