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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6:18 作者: 夏夜秋浦
今日雨越下越大,不知何時從寧水走回來的業懷就躲在門後看著他。
業懷背著手,拎著寧水剛出生的狻猊,在洞口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宿枝的背影。
狻猊是薄輝在時,薄輝扔到寧水壓邪氣的。
那時蛇女他們剛死沒有多久,他懶得動,也沒管過薄輝來寧水做什麼,從來也沒有去看過薄輝送來的狻猊長什麼樣。只是聽說男人多數都喜歡寶劍異獸這些威風霸氣的存在,又想起宿枝騎著馬時的英姿,便拎起變小的狻猊,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宿枝這裡。
在這之前,他沒與人吵過架,過往與他吵架的人都被他殺了。他也沒有與人道歉過,記憶里最多的就是別人對他道歉。
因此他對這些事不是很熟悉,只在拎起狻猊之後,望著那在寧水活得十分不錯,小肚子圓滾滾就像是一隻小肥狗一樣的狻猊,先是輕咳了一聲,然後裝作高傲的模樣,以不以為意的一面,對著前方的石壁練習著。
「給你。」
「撿來的小狗。」
「收下就別生氣了。」
「嘖。」
這麼說完他又覺得不對,又轉過身子,對著另一面的牆壁說:「喂,給你,我不要的小狗,少說廢話直接收下……」
……這麼說也不對。
他心煩意亂地將狻猊塞在了懷裡,抱著狻猊蹲在山洞門口,眼巴巴地看著宿枝。
等了許久不見宿枝出來,就說:「我沒想到他們會死。我就猶豫了一下。」
宿枝一早就知道他來了,但宿枝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,直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宿枝才淡漠地問:「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?心裡、在那時、就沒有起過別的念想嗎?」
宿枝太敏銳了。
敏銳的業懷都要弄不清他到底傻不傻了。
因為宿枝的質問,業懷抱著狻猊的手忽然僵住了。
他想起了他看到奎被人拖走那時他心裡閃過的念頭,想起了自己想要逆著薄輝的話去害宿枝的心思,一時說不出辯解的話。
「說來奇怪,我知曉你為何生氣,可老實說,我有些不能理解。」業懷將狻猊放在一側,靠坐在山洞門口,找不出辯解的話就不去找辯解的話,只問宿枝,「你因我沒有立刻出手,讓奎和白牛死了而氣惱,覺得我若是真的看重你,不會在能打贏客休的時候冷眼旁觀,可生如何,死又如何,萬物皆有生有死,皆有定數。不管長還是短,人都會死的。你我也會。」
提到這件事業懷多少有些惆悵,卻還是很迷茫。
他道:「我母佘歡,我父珠藤,都死了,可我還活著,也得活著,為何你與我不一樣?」
「因為我有七情,你沒有。」山洞裡的人對他說,「奎會在你被抓走的時候急匆匆的去救你,白牛會在遠山冷時給你做衣服,都是因為他們有心,有情,才會把你放在眼裡,才會遇到事時想著你,正如我一般。而你沒有,所以你不懂我們的喜怒哀樂,不懂什麼是傷心,不懂什麼是失望,不懂什麼能做,什麼不能做,這讓把心放在你的身上的我看起來尤為可笑。」
宿枝的那句放在心上讓業懷身子一震,錯愕地看向山洞入口。
可這時山洞裡的人卻說:「我最厭惡的,就是你這副什麼都不懂,沒心沒肺的冷情模樣。」
他冷漠地拒絕著業懷即將踏進山洞的步子,說:「你別圍著我轉了,你若真的在意我,你就不會想看我為他們的死而難過,你就會像我顧慮你的心思一樣,如我待你那般待我。可你沒有。」
「你如此表現,不過是把我當作了一個陌路人。而你沒把我放在心上,我也不能對路人要求過多。所以你走吧,別再來見我了,我也不想見到你了。」他說著此後不見,聲音里有孤寂滄桑,唯獨沒有茫然。
他一直都是一個清醒的人。
在知道業懷沒有情根的那刻,他便不會再奢求業懷有任何與情有關的回應。
所以他說:「你不用再來找我,也不用在我身上試探什麼,我沒有閒心做你無趣時的擺件。而我以後是生是死,是悲是喜,都與你無關,你也記著這點,繼續淡漠悲喜的活著好了。」
而他始終記著那句與我有什麼關係,並在這裡還給了業懷。
「畢竟,這些事與你沒什麼關係。」
他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刺耳起來。
業懷被他數落了幾次,再也受不得了,聽他說完這段話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。
說來也巧,業懷回到寧水的那日寧水也下了雨,他淋著雨回來,身上帶著很重的寒氣。
因為被宿枝說得頭腦發昏,就連狻猊也忘了帶回來。而他注意到了,卻不想去拿回來。
遠山在這一刻變成了他的禁區,讓他提都不想提。而他出生到現在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,若說一點都不介意是假的。
可若說恨,又沒有那個意思,甚至都沒想著去殺了宿枝出氣。
好奇怪。
業懷拿出懷裡奎給他買的糖,像是想要宣洩心裡奇怪的感情一樣,高抬著手臂,有意把糖盒扔到地上。可在手舉起來的那一刻,他又盯著盒子上的花紋,動作僵硬地放了下來。
他的手裡還捏著奎給他買的糖,也在之後問了自己好幾遍後悔嗎?
有關這個答案的聲音並沒出現在腦海里,只是那幾塊沾了土的糖,被他小心翼翼地裝在了晶石做的盒子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