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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6:18 作者: 夏夜秋浦
「你人善溫柔,不懂人心貪婪,不知起初諸位神君都在人間過活,情勢還算不錯,可自從諸位神君因洪莽亂鬥離開了人間,我朝皇帝因壽元短不得不頻繁更換後,世道就開始亂了。」
阿惹說:「皇室眾人的特別之處讓皇/權交替變得複雜,存在著不小的陋習弊處。而氾河一支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傳承,早已忘卻了本心,加之皇室中人嫁娶無數,建朝的初衷隔了幾代,隨著血脈的延續,覆滅在了過去的洪流里。如今這座城裡每個人都有私心,有的妃嬪想要帝王幫襯自己的母族,有的王爺希望自己權勢滔天,有的權臣借著皇權為自己斂財無數,又有些人看重出身血統,輕賤普通百姓。」
阿惹說到這裡苦笑一聲:「算來算去,除了這個短命的皇帝沒人想做外,他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野心壓在了先祖給他們帶來的血脈上。」
意綾聽到這裡,捏著書籍的手鬆了一些力氣。
她其實不太懂朝堂時局複雜在哪兒,難在哪裡,畢竟在她的理解中,掌權者就是可以肆意除去違逆者,只需要以實力說話就行。因此她是真的不懂人族之間的彎彎繞繞,但她隱隱覺得阿惹說的這些話對百姓而言是件好事。
而對面那人說話時仍是磕磕巴巴,可那些並不流暢的話語到了她的耳朵里,竟變得與正常人無異。
但意綾賴,無意細究為何在她的眼中,阿惹會忽然變得英俊起來。
她收了聲,在午後暖陽照進殿內的時候與阿惹坐在書架前,一邊躲著近在咫尺的落光,一邊用手壓著一旁的書籍,藏在書海里去聽阿惹說清他的想法。
阿惹說:「前些年鄭鶴兩地出現天災,朝廷的賑/災/銀一層層撥下去,到了/受/災/百姓的手中卻變成了水多米少的酸粥。饑荒鬧起來,百姓食不裹腹,易子而食的有,棄養雙親的有,往前天再熱些,又有了疫病。」
「當時下州官/員不治理,上州官/員瞞報,為圖省力省心把得病的、沒得病的人趕到一起,挖了個坑,燒了殺了,斷了個乾淨,然後消息瞞了幾層,只因其中牽扯到了太后的血親,也是我的舅舅。」
「你估計很難想到,太后執政期間賣官鬻爵之風盛行,朝中官員不敢得罪太后,有心人又礙於下告上需先杖一百,後徒五年而卻步,不欲去惹事端,最後還是在外遊歷的宿枝阿兄知道了這件事,拎著舅舅去了太后的寢宮,當著太后的面殺了舅舅,又逼著大長公主出面,才把當時的亂象穩住……」
提到那個叫做宿枝的皇室宗親,阿惹的眼睛亮了起來,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許多,顯然是十分崇敬對方。
他對意綾說:「宿枝是我姑姑大長公主的長子,他十分厲害,與現今只想背靠先祖享福的氾河一支不同,他少時便離開了公主府孤身遊歷,邊塞戰亂那年他又去從了軍,從小小的馬前卒做到了將軍的位置,又在日後被越河尊看中,收到門下,成了越河尊的第十一個弟子!他在時,太后都拿他沒辦法,朝中那些權貴皇親誰也不敢得罪他。」
「我敬慕兄長,便想做兄長那樣的人。我還記得兄長與我說過既然做了皇帝,就要有做皇帝的心氣,若下面有受苦的百姓,就要去想自己是要懶怠過活,還是不辭勤苦,尋些法子拉一把仍在苦痛的人。而我想了一下,我倒不是看重旁人超過自己,只是我坐在了龍椅上,這個位置本就是與民生緊密相關的重中之重,那我就不能迴避手中的權力,不能不想身為皇帝我可以改變一些陳舊的臭規矩。老實說……我若只為自己省心不曾為了他們費一點心力,我會認定我死後不配與□□放在一處,受相同的祭奠供奉。是以即便麻煩,即便將來之事不如我心中的預想,也比我不作為躲清靜強上許多。」
「意綾,我不怕你笑我痴人說夢,我如今想做的事有很多。」他說這話時眼睛裡有了不一樣的神采,身上穩重的文秀氣被心中的期待沖開,有了幾分少年人鮮活大膽的衝勁。
他說:「你看,現在朝中大多數的官員都是世家姻親舉薦提拔上位的,眼下能入朝為官的人後面不管大小,都有靠山,尋常的寒門子弟很難出頭。要不是顧及到潛海與□□,頭頂還有金龍門,我想皇權早就被顛覆了不下十次。我覺得這樣不好,想要改了朝廷上的這股不正之風。」
「還有,尋常百姓識字的人不多,連生病抓藥都是難題……」
「各地秦樓楚館裡還有不少被拐騙的良家子,即便那裡的人不是被拐騙的,是被賣去的,都不行!不這種地方本不應該存在,包括把那些罪臣子女充入教坊的行為,都是不妥的……」
諸如此類的民生問題,阿惹說了很多條。這些事有些是宿枝告訴他的,有些是他自己去查的。
他從中午說到深夜,越說眼睛越亮,一是為有人願意聽聽他的想法而開心,二是他對他想要改變的事情充滿了期待。
他希望百姓能過得好些,希望世上的不公苦痛少些。即便他也知道他不是什麼驚世之才,可他還是願意去努力,去想著如何改變現在的情勢。
亦或者說,他比誰都希望百姓的日子過得好。
意綾靜靜地聽著他的話,見他眼中亮著光,又忍不住問他:「你想做的事情很多。」
「嗯?」
「那……你畫紙上所說的話是騙我的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