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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6:18 作者: 夏夜秋浦
瞎子說:「寧水。」
「做什麼?」
「救命。」
「救命?」
老鼠不解,「你要救誰的命?」
瞎子說:「很多人。只要我把車拉到寧水,很多人都能活下去……至少能活到來年。」
老鼠還是不懂,它說:「你說了至少?這就是說你也不清楚他們能活到什麼時候,而我姨奶奶說了,當今妖魔橫行,天道異常,這個世道太亂了,哪裡的人都沒有救的。如今也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,不能想太多。」
瞎子聞言笑了,「來日的事誰又能說得准,沒準就好起來了。」
其實他說的這些老鼠不是很懂,老鼠只想著,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就行了。
不過寧水這個地名很耳熟,老鼠想了半天,沒想起來寧水是哪裡。數日後,在雨日驚雷落下之時,緊閉著眼睛睡得很香的它突然想起寧水是什麼地方。
在想起寧水是何處之後,老鼠的腦海里多出一雙宛如橙黃燈籠的圓眼睛。
那雙眼睛看上去威嚴得極有壓迫感。豎瞳冰冷,像在凝視著老鼠這渺小的一生。
之後,姨奶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——
「寧水的那位太厲害了。」
「等日後修成了龍身,怕是難尋敵手,誰也動不得他了。」
這句話一出,把它嚇得夠嗆,它連忙坐了起來,連滾再爬地跑到了瞎子身邊。
「瞎子瞎子!」它推了推實在走不動路在休息的瞎子,圓圓小小的身體在此刻拔高不少,一張鼠臉上寫滿了不安,小小的爪子使勁地拍了瞎子幾次,沒能叫起瞎子不說,還被翻身的瞎子壓在身下,差點一命嗚呼。
不知道瞎子是不是故意的。
它呼哧呼哧地吐著氣,努力地往外爬去,在瞎子的後腰上掙扎半天,只露出一個圓圓的頭。
爬到這裡,它也懶得再動,只氣急敗壞地說:「你還敢睡!我這才想起來,寧水不是七河水君的領地嗎?生靈誰敢靠近寧水啊,你是不是記錯了!」
「你沒記錯,就是去寧水。」
片刻後,瞎子的聲音傳來,聲音里並無畏懼的情緒 。
可惱人的是,瞎子並沒有移開自己沉重的身軀。
老鼠驚得一晚上沒睡著,在天亮的時候無比憔悴道:「你瘋了,鄴蛟不出來降災就不錯了,你還指望去寧水求救?你的腦子是不是有病?」
瞎子沒說太多。
老鼠膽戰心驚地轉來轉去。
「完了完了,聽說水君脾氣不好,總是生氣,還不喜歡有人隨意進出寧水,若是我們兩個貿然前往,肯定是連進肚子的機會都沒有!沒準要被餵給那些小魚小蝦,一會兒啄一口,就像是被水泡了的饃饃,可沒眼看了!」
它碎碎念許久,說起來沒完。
瞎子倒不害怕,他淡然道:「不會的。」
老鼠不信他,「你少騙人!」
瞎子沒辦法,只能告訴它:「你若是怕,就留在這裡,不用跟著我了。」
老鼠聽他這麼說,惱羞成怒地吼著:「以你為我還會跟你走?!做夢去吧!你就要失去我了!」
說罷,它氣沖沖地走進了雨里,第二天一邊低著頭哭,一邊用兩隻小爪子擋著兩隻眼睛,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個圓球,隨著馬車顛簸的次數,不時往前往後滾去。
不過……
即便哭得傷心,它也沒忘了說: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去寧水,但你記得,我是冒著得罪水君、冒犯水君的危險跟你去的,你到寧水之前,記得帶我去臨近的城裡吃頓好了,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。」
瞎子被它逗笑了。
「他不會殺你的,水君沒你想得那麼可怕。至於吃的……寧水鄰近的城裡有不少好吃的。早市時有香香軟軟的糖餅,中午的時候……」
他說了許多,老鼠聽了許多,可老鼠笑了沒一會兒,又想到了如今的世道,忽地眯起了眼睛,問他:「你說得這些現在都有嗎?」
瞎子卡了殼,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。
就現在的世道,別說什麼糖餅,有一塊糖吃都叫不錯。
老鼠又覺得自己被騙了,不甘心地它在瞎子腿上跳來跳去。
瞎子按住它,等天放晴,聞著空氣中清新的泥土味,慢聲說:「我給你起個名吧。」
老鼠一聽,停下了跳動的腿,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,卻豎起了一隻耳朵去聽他給自己起了什麼名字。
說白了,它修了這麼多年,渴望的不過是脫離如今鼠類的身軀,像人一般地活著,為此它去過城裡先生的私塾,聽著他們怎麼說話,也曾拿著樹枝在地上練上幾筆,所以應做的,該做的,它都做了,只等著一步成功,就可以獲得新的生活。
那時看天空、看雲朵都覺得與往日不同。
瞎子給它起了名字,名字叫季庭生。
這是一個好聽的名字。
越過這段插曲他們繼續往寧水走去,只是越靠近寧水,瞎子的身體越虛弱。
老鼠急了,圍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,就是找不到他虛弱的原因。
它要帶著瞎子去看大夫,可瞎子從來不去。
等到了一個叫林徐的地方時,瞎子瘦得特別厲害。
老鼠隱隱看出瞎子身體不好了,可它不知道瞎子越來越虛弱的原因。它守了瞎子許久,瞎子見它心急,到底是沒忍住與他說了一句:「你不用想著給我找大夫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