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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1 07:00:14 作者: 樁樁
「我也從不知道。你竟然投了東廠,還成了個大檔頭。你爹的在天之靈曉得了,也要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抽你。」
「商人眼中只有利益。」林一川慢吞吞地和穆瀾閒扯著,暗罵陳鐵鷹坐的角度刁鑽,在桌上寫個字感覺都被他盯著,「不投東廠就投錦衣衛。商人總要抱緊一根粗大腿才能賺銀子。錦衣衛不肯幫我,我當然就投東廠。不說別的,你犯了事,我這個大檔頭還能進來請你喝頓送行酒。」
他倒了兩碗酒放在了桌上:「聽說你在宮裡頭大殺四方,把禁軍和東廠高手殺得膽戰心驚。陳瀚方撐不過刑,已經死了。」
穆瀾顯然早猜到了這樣的結果,神色有些悽然。她拿起一碗酒慢慢灑在地上:「陳大人,您先行一步。穆瀾隨後就來。好叫你知曉,你想做的事,我在宮裡頭幫你做了。可惜我能力不夠,沒能親手殺了太后。相信天理昭昭,自有報應。」
林一川很想跳起來大聲問穆瀾,陳瀚方和太后有什麼仇?他是於紅梅的什麼人?於紅梅和太后又有什麼關係?譚誠如此優待,究竟有什麼把柄捏在你手中。他腦中浮現出獄中與陳瀚方的最後一面。什麼不是梅字的起筆?還有,陳瀚方盯囑他,別把他是從靈光寺撿回林家的事說出去。穆瀾知道,林安知道,雁行和燕聲後來也知道了。這事很重要?
「既然是送行酒,有沒說是什麼時辰送我上路?」穆瀾顯然並沒有和林一川談起陳瀚方的興趣,轉開話題問起了自己的死期。
「皇上定了端午。七天後。」林一川想了想又道,「譚公公讓我轉告你。太后聽說你的傷大好了,打算這兩天送你上路。可皇上說,初次見你是在端午,行刑的時間就定在端午……只有七天時間了。」
無涯要將行刑時間定在了端午。穆瀾心裡苦澀一片。也行吧,他想在讓她活到端午那天,多一天也是好的。她不怕死,卻也想多活。
林一川的眼神為何這般古怪?他為何不說你只能活七天,反而說只有七天時間了。
只有七天時間了。這七天,他忙著做什麼?忙著策劃劫刑場嗎?
穆瀾慢悠悠地喝著酒,一眼不錯地盯著林一川的臉。
林一川都快被她弄瘋了。她為何一點點暗示都不給他?
終於,穆瀾飲完了這碗酒。她站起身,朝林一川大方地抱拳一禮:「從前女扮男裝,占你便宜時居多。如今我身無分文,欠你的銀子也只能欠著了。多謝你的一碗送行酒。我呢就是一根筋太衝動,也沒給自己留後路,所以才沒有逃走,在宮裡大殺四方。其實現在想想蠻後悔的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嘛。早早露了底牌給人看,所以我敗了。」
林一川也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。他將穆瀾的話刻在了腦中,轉身離開。
走到門口,他轉過身問穆瀾:「端午那天你先見到的我,還是他?」
穆瀾愣了愣,倏地一笑,陰暗的房間剎時變得燦爛明媚:「你。」
林一川心裡又是酸澀又是心疼。明明先見到的人是自己,為何你卻先喜歡上了他?可是穆瀾這一笑,爛燦得讓他心疼。不忍再質問為難她。只有七天。七天時間足夠救走她麼?
陳鐵鷹睃了他一眼,又收回了目光。他心裡沒有那麼多彎彎腸子。他只需盯著穆瀾,不讓她逃。牢房布置成閨房,他都擔心穆瀾自殺是否太方便了。譚誠卻笑道,她寧肯被人殺死也不肯自殺的。
廂房裡的場景再次回到林一川進來之前。穆瀾望著屋頂的明瓦出神,手伸在光柱之中戲弄著灰塵。陳鐵鷹像一座塑像,呆滯地靜坐在陰暗的角落。
第275章 交易
七天,對蜉蝣來說,是幾個輪迴。
七天,在陌生人眼中,也就七個太陽升落。
對他們來講,穆瀾是誰不重要,穆瀾要被處以極刑也不是多大的事。或許會在茶餘飯後多一點類似於「哎呀媽呀,那女子的人頭砰地滾到我腳下,兩隻眼睛還在一眨一眨地哩!」的談資
在意她的人,已經被這七天的期限逼得快要瘋了。
時間在人們的淡漠中或焦慮中悠然走過。離端午已經沒有七天了。離穆瀾的生命結束只有兩天。
仿佛老天感覺到京城裡各種情緒堆積得太過複雜,嘩啦啦的一場急雨澆了下來。
正在給無涯結披風帶子的春來愣了愣,扭過頭往外看:「皇上,這麼大的雨……」
無涯自己結好帶子,走出了殿門。外頭的雨下得又急又猛。恍眼看去,仿佛一鍋生滾米線從天而降。白色的水線砸起陣陣嗆人的土腥味兒。
「為太后盡孝,天上下刀子都得去。」無涯目無表情地說道。
春來還想再勸,無涯已不耐煩了:「春來,你不用跟著了。秦剛,隨朕出宮。」
轉眼前就被秦剛奪了差使,春來心裡極歡喜這樣的天不用出宮受罪,表面上還得哭喪著臉裝可憐。
無涯走之前想了想,吩咐春來:「錦煙最近心情不太好。公主若來尋朕,你讓她在書房看看雜書,別進去打擾她。待朕折了花便回。」
「是。」
送走皇帝,春來成了老大。愜意地坐了,接著小宮女遞來的香茶喝著,指揮粗使小太監們打掃御書房。他望著殿外門帘子般的雨嘀咕:「這天氣,公主殿下不會出門吧?」
話音剛落,一抬轎子晃晃悠悠過來了。春來把茶往小官女手裡一塞,快步過去親自打起了帘子。薛錦煙扶著他的手下了轎,見太監們正在掃塵,心裡有了數:「這麼大的雨皇上還惦記著今日要去胡首輔家為太后娘娘折花。本宮來得不巧,以為皇上會另尋時間再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