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5頁
2023-10-01 07:00:14 作者: 樁樁
林大老爺沒有半點甦醒的跡象。
「從小到大。我從沒聽您說起過我是抱養的。臨到要死了,您這樣說。您讓我怎麼辦?」
「醒來說一句行不行?!」
……
再沒了聲音,燕聲抹了把眼淚,小聲對林安嘀咕道:「少爺肯定氣慘了。」
隔了會,林一川的聲音猛然提高:「您再不醒過來。林家的產業我全都不要了。由著二房敗了去!」
嚇了燕生和林安一跳。
聲音嘎然而止。兩人悄悄把臉湊近了。門突然被拉開,林一川幽深的雙瞳里飄著兩簇火苗,臉蒼白如紙,突然吼道:「還不去叫郎來!」
聲音有點大,正堂的嗡嗡議論聲驟然消失。
無數人探頭朝內堂方向望去。林二老爺扶著九老太爺徑直跟在郎身後走了進去。
盯著郎放在大老爺鼻端的羽毛,林二老爺生咽了口唾沫,不敢錯開一眼。
隔了良久,羽毛紋絲不動。郎又探了探脈,終於起身搖了搖頭。
還是一句交待都沒有走了。林一川閉了眼睛,使勁壓下眼裡湧現的酸澀,緩緩跪了下去。
林二老爺心頭一松,卟咚跪在了地,拍著踏腳板嚎啕大哭:「大哥!你怎麼這去了啊!」
「老爺!」
銀杏苑裡的悲哭聲刺穿了夜色,將林大老爺過逝的消息傳遍了整座林家老宅。
--------
「一川還小,震驚身世又傷心我大哥過世。外頭的事由我這當叔叔的照應著吧。」林二老爺當著族人的面將辦喪事的活攬了身。
林大老爺的病拖了不止一年,林家早有準備。林二老爺悠悠閒閒坐在銀杏院的正堂里,林家能幹的管事們將喪事井井有條地張羅起來了。
「由他去吧。他只會把老爺的喪事辦得更加風光。」林一川披麻戴孝跪在靈堂里燒著元寶紙錢,看一眼素幡香案後的棺木,不去應酬,能安靜陪著父親也不錯。
他正需要時間,好好想一想。
「喪期二老爺不會作妖。去安排吧。」
林安低低應了。
滿城喜慶過年節,唯獨揚州首富林家被素白經幡覆蓋。大年三十的清晨,揚州城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接到了消息。因為年節,大多數人家只遣了管事前來。林家老宅並不顯得冷清,登門弔唁的族人大老爺在時還多。
林一川冷眼看著二老爺夫婦以林園主人的身份熱情招待族人。過往十幾年出的大方,但凡家有困難的族人登門,不等主動開口,早早令管事備了大盤金銀相贈。用的都是自家的私房。
如他所料,喪禮期間林二老爺沒有折騰。七七四十九天的的道場辦完,林大老爺出殯的前一天。林一川終於等來了該來的人。
看到披麻戴孝的林一川,梁信鷗想起了杜之仙喪禮的穆瀾。可惜林一川不是穆瀾,沒有裝出弱不經風的稚嫩模樣。還禮後,林一川將梁信歐請進了銀杏院敘話。
「梁某還記得,頭一回來銀杏院作客。席面擺在這銀杏樹下。大公子風姿綽綽,令梁某一見忘俗。」梁信鷗沒有進房,站在銀杏樹下感嘆道。
林一川望著樹下一池清水,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來:「轉眼梁大檔頭逼在下宰了林家的百年鎮宅龍魚當下酒菜。在下對大檔頭的印象也深得很。」
「呵呵!」梁信鷗負手笑了。
笑聲一頓,他的眼神冷了:「如果譚公子未回京城,大概今天你已被東廠擒拿入獄了。梁某與大公子好歹有些交情,並不想這樣做。」
林一川哦了聲道:「在下是否該謝大檔頭手下留情?」
「東廠有這個權力不是?」
「梁大檔頭沒有這樣做,自然另有打算。無論如何,一川都承了這份人情。」
聰明人哪。梁信鷗心裡讚嘆著。譚弈恨不得將林一川踩進泥里。出面當惡人的卻是他。他和林一川有什麼仇?只需達到目的,梁信鷗喜歡凡事留一線,將來好相見。
他環顧四周道:「這裡風景不錯。」
林一川招手讓人在樹下擺了桌椅,了茶:「梁大檔頭第一次來的時侯,也喜歡坐在樹下。」
梁信鷗嘆道:「想起大老爺,在這裡追思一番也是梁某的一番心意。」
當初在銀杏樹下宴請梁信鷗,父親應允了投靠東廠。聽他提起父親,林一川明白他的意思。他反問道:「為何東廠改變主意,幫我二叔?」
他在暗轉移林家的財資做得極為隱密。東廠應該不會知道。
梁信鷗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寫了三個字,似笑非笑地說道:「我家督主從來不喜歡腳踩兩條船的人。」
看見錦衣衛三個字,林一川暗鬆了口氣,譏諷道:「身世之說連我都是頭一回聽到。東廠暗找來諸多人證,趕在大年二十九開祠堂時打了林家一個措手不及,是擔心錦衣衛插手相助?」
「是啊。」梁信鷗嘆道,「錦衣衛若提前著手布置,林家的產業未必能成為東廠的囊之物。」
「不是我瞧不起我二叔。經商天分有,卻遠不是別人的對手。東廠不怕扶他位,得到一個千瘡百孔的林家?」
「扶個傀儡,至少忠心。」梁信鷗冷笑道,「大公子想左右逢源,實乃不智!大公子難道沒想過自己的處境?真以為了族譜能坐穩林家家主之位?」
林一川嗯了聲道:「我若被東廠抓走,以我的罪名劣跡,為了不讓我禍及林家,二叔勢必以此為藉口將我逐出族去。因懼怕東廠,族人們誰又敢反對?更何況在東廠的諸多人證嘴裡,我不過是抱養的嗣子。等我從族譜除了名,林家的家業更與我沒有半點關係。東廠輕鬆能扶了我二叔當家主,掌控林家。大檔頭是這樣打算的吧?」